《池鱼》普忒头泥

23、再见

　　在杨医生的耐心指导下，池瑜逐渐从那种低迷颓唐的状态中慢慢缓过来，没有了季司程，生活开始简单起来，学习和兼职成了他唯二的两件事情。
　　F市和岱川市离得很远，池瑜发现，其实只要不是人为，两个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面。

　　三年之后，池瑜成为了岱川市医院的一名心理治疗师，每天引导患者做一些心理康复项目，来提高认知功能和恢复一定的社会功能，生活很清闲，也很简单。

　　“池医生，蔡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年轻的小护士敲了敲治疗室的门，然后把一叠病例单放在桌子上，莞尔一笑：“您这个月患者满意度又是满分哦。”

　　严格来说，治疗师是不属于医生的行列的，属于技师，但是在医院里，大家默认穿护士服的叫护士，穿白大褂的叫医生，再者，相比于技师来说，“医生”这个称呼，似乎让患者更有信服感，所以池瑜也没有纠正。
　　“我知道了，谢谢你。”
　　面前的男人把签字笔放进白大褂的左胸口袋，指节修长，他站起来，个子很高，白大褂穿在他身上，透出一股清冷的气质。

　　池瑜来到导师的办公室，蔡主任见他来了说道：“小池，下周要去岱川中心小学体检，人数不够，你去支援一下。”
　　池瑜点了点头。

　　蔡主任注视着面前的年轻医生，之前一直替池瑜治疗的的杨医生是他的旧相识，所以他对池瑜的情况有一点了解。
　　老杨说这个年轻人几年前好像受了什么刺激，心理情况非常糟糕，除了严重失眠外，甚至还出现了幻觉和自残行为。
　　但据自己观察，除了要定时从杨医生那里拿药，面前的年轻人似乎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典型的人格障碍的症状。

　　校园里的香樟树郁郁葱葱，青春的气息在教学楼间荡漾，阳光明媚的少年追逐欢笑。
　　“以棠，你等等我，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快点快点，跑慢了等会还要排队！”十二岁的少女迎风奔跑，吹动长长的秀发，灵动的杏眼明艳动人。

　　小升初的体检项目很多，有一些项目又不方便在室外检测，所以被安排在了正准备重修的旧宿舍楼的一层二层。
　　季以棠和同学跑得很快，到的时候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排队，她找负责导引的老师领了两张体检表。

　　“今年体检多了个心理测验诶。”季以棠扫视了一眼表格。
　　“哇哦，听起来好高级。”
　　因为小时候的事，季以棠没少看过心理医生，经过几年的治疗和年龄的增长，她的密闭恐惧症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除了很极限的密闭空间，基本的生活类场景她都可以接受了。

　　由于学生比较少，季以棠迅速排完基础的体检项目，发现就只剩最后一个心理测验了。
　　心理测验有好几个房间，都要单独谈话，季以棠选了一间，敲了敲门进去。

　　里面是一个年轻的男医生，戴着浅蓝色的医用口罩，只露出深邃明亮的双眸，看见女孩进来，他抬起头温和地说，“你好，同学请坐。”

　　季以棠好奇地紧紧盯着他看，这位年轻医生的声音让她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眼光一瞥，看到左胸口的工牌，池瑜。
　　“小鱼哥哥……？”
　　少女激动地叫出来，“你是小鱼哥哥吗？”

　　池瑜怔愣了一下，记忆中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和面前秀气的少女重合，“棠棠？”
　　“真的是你！我好想你，你去哪里了，怎么都不来找我？”
　　“……我去F市了，最近才回来。”

　　“你是不是换手机了，我给你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没有接，”季以棠抱怨地问。
　　“嗯，旧手机丢了。”池瑜拿过一张纸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现在的号码，以后有空你可以打给我。”
　　“好耶！”

　　“好，那现在季同学，请你坐好，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

　　一些简单基础的测验结束后，池瑜在季以棠的体检单上“可能不存在心理问题”的一栏打勾，然后取出一个医院准备的卡通奖励徽章，别在季以棠的校服上。
　　季以棠接过体检单，期待地问道：“小鱼哥哥，等会你几点结束？”
　　“应该要到三点。”

　　“那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季以棠容貌逐渐长开，眼角眉梢透出一点和那个人一样的英利凛冽感，池瑜不禁有些失神。
　　和女孩一起吃饭，大概率会碰到那个人，池瑜不想应对那种容易令人难堪的尴尬局面。
　　“我晚上要值班，下次吧。”池瑜微笑着说。

　　“哦……”季以棠失望地站起来，“好吧，那我下次找你，你一定要来哦。”
　　“好。”

　　池瑜预估的结束时间过于乐观，等到所有的六年级的学生体检完，第三节课的下课铃都响了。
　　池瑜整理好表格和仪器，脱下白大褂，跟随同事走到大门，却没有在校门口看到接送的大巴。

　　“医院说大巴车过来的路上堵车了，还要过一会才能到。”一个带队的医生说。
　　下课的学生陆陆续续地走出了校门，十几岁的小孩横冲直撞的，池瑜拎着仪器往路边的绿化带退了几步。

　　青年的个子很高，而且相貌很突出，季以棠出校门一眼就看到了他。
　　“小鱼哥哥，你怎么还没走？”季以棠护着书包，逆着人流挪到池瑜面前。
　　池瑜挡开两个差点撞上季以棠的男学生，把女孩拉到身旁，才回答：“刚结束，在等医院的大巴。”

　　季以棠看了一下学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的场景，拽上池瑜袖子，提议道：“那你坐我妈妈的车回去吧？”
　　“没事的……”
　　“小鱼哥哥不是说要值班吗？现在已经很晚了吧，不早点回去，值班前就没时间吃晚饭了。”
　　刚才用来拒绝的借口，现在变成了砸自己脚的石头。
　　池瑜无奈只好答应。

　　幸好只是借坐一下思媛姐的车。

　　跟着季以棠在接送专用停车场中寻找，“棠棠，你妈妈的车牌号是多少？”池瑜问。
　　“是红色的，车牌号是岱A456。”季以棠伸长了脖子左右搜寻，愣是没找到目标。

　　“棠棠，”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池瑜身后的一辆雪茄灰的奔驰降下车窗。
　　“舅舅！今天怎么是你来接我？”女孩飞奔过来，双手扒在车窗沿。

　　男人的声音像一颗导弹飞驰而来，心神在一瞬间失去了平静，池瑜全身紧绷，像一座雕塑，他背对着车辆，默默在心里向神祈祷，希望自己马上变成路边的一颗草。

　　“我今天体检碰到小鱼哥哥了。”
　　试图假扮成路人溜走的池瑜：“……”

　　“你让他搭便车回去好不好。”说着，季以棠把鼓鼓囊囊的书包从车窗放进副驾。
　　“好。”季司程凝视着一直背对着自己的青年。
　　良久，他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把随意甩在副驾的门禁钥匙放进公文包里，随后才说道：“池先生请上车吧。”

　　祈祷失败，神明没有实现他这个朴素的小愿望。池瑜转过身，车上没有开灯，只能借着停车场昏暗的灯光看到驾驶位上的男人胸膛以下的部分，男人的面孔隐在黑暗里。

　　看不到季司程的脸，池瑜紧绷的心情放松了点，伸手去拉后座车门，拉了一下没拉开。
　　“……季先生，”池瑜弱弱道，“车锁没开。”

　　季司程没有反应，副驾的季以棠疑惑地推了推舅舅的手臂，“舅舅？你后面车门没开。”
　　“后面车锁坏了，棠棠你爬到后面去坐。”季司程食指勾起书包丢到后座。
　　“啊……不要丢我书包，我里面有同学借我的拍立得相机！”
　　季以棠急忙手脚并用地从中间爬进后座，检查相机。

　　池瑜只好去开副驾的门，他紧张得手脚都有些不协调，结果头磕了顶棚一下，发出闷声“砰”的一声。
　　声音很小声，主驾上的人没有反应，似乎是没听见，池瑜舒了一口气，还好对方没听到，不然太丢脸了。

作者有话说

　　本书MVP:季以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