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若春和景明》白云尽

12、过往

　　“什么？”顾景明压抑着哭腔小心询问。
　　“我没办法接受欠别人什么东西，所以我总会想办法还回去，宁愿多也不愿意少。我看得出，你昨天晚上是真的难过，我也知道你是认真的，所以我很抱歉。”秦桑榆坦诚的过分，“我不会是一个好的爱人，我没有爱人的能力。我注定会一个人孤独终老的。我多疑、猜忌、多变、病态……”
　　秦桑榆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的问题，试图劝顾景明迷途知返，试图告诉顾景明他不值得，试图吓退顾景明。
　　说完这些秦桑榆似乎还觉得不够，他想要将所有秘密所有黑暗都掏出来。
　　他觉得只要将这些掏出来顾景明就不会喜欢他，就会跑的远远的，他是这样的卑劣。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拒绝和徐家的合作吗？”秦桑榆木然开口。
　　顾景明心疼的快要不能呼吸，心口仿佛有人拿着大锤子拼命的捶打，捶打成了一摊烂泥。
　　“为什么？”顾景明如秦桑榆所愿提问，他当然知道接下去的话会让他更难过，可是他的痛苦对比起将自己的痛苦残忍扒开让他看到秦桑榆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我其实也是徐家的人，我和徐楼雪因为医院的疏忽被抱错。在人生的前17年，我都一直以为我是秦桑榆，可是有一天学校突然来了一个人告诉我，我不是秦家亲生的。我当时不肯相信，可是由不得我。”秦桑榆又将头转向窗外，简单诉说着往事，平静的好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我以前也看见过抱错孩子的新闻，可是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轮到自己身上。这个世界上大抵就两种家庭，一种重视血缘，一种重视感情。我都遇上了，我觉得不公过，愤怒过，反抗过，怨恨过，可是最终我发现我怨无可怨，恨无可恨，因为所有人都没有错。我只能怨我自己，怨自己运气不好。”秦桑榆没有再流泪，反而带着一抹笑，安静平和。
　　顾景明知道秦桑榆没完全说出的话，短短几句隐藏下的委屈与难过。
　　十七岁的秦桑榆是什么样子呢？
　　秦桑榆发现他自己居然都有些回忆不起来了，他几乎快忘记了。
　　“秦桑榆，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秦桑榆正在书桌上写作业，闻言抬头看去是同班的女生，说完就跑的没影了。
　　秦桑榆无奈地放下手里的试卷，往办公室走去，教学楼旁的操场还不少人在打篮球，心中有些发痒，打算等会放学打一会再回家。
　　办公室内只有他的班主任，旁边还坐着一位穿着西装的男人，脚下是一双发亮的皮鞋，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打量着自己。
　　“李老师，怎么了？”秦桑榆顶着两人的目光开口，心中猜测难不成是把作业借给林西他们抄被发现了？
　　李老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男人，起身出去，顺带将门带上。
　　秦桑榆正疑惑地想要跟上去，就被那个男人拉着。
　　“我有话和你说。”
　　秦桑榆奇怪地看着那个人，他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虽然这样和你见面是有一些仓促，可是爸妈等不了。我叫徐城远，是你的亲哥。你叫秦桑榆，十七年前由于医院的问题将你和我现在的弟弟弄混，我们现在已经对当时的医院提起了诉讼。”徐城远极快地将事情阐述清楚，他今天晚上就要带秦桑榆走。
　　秦桑榆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问题了，看什么玩笑啊。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没有十足的证据我不会出现在这里。”徐城远看出秦桑榆的怀疑，将手中的文件递给秦桑榆。
　　秦桑榆小心的接过，默默退后一步，他觉得面前这个人精神可能不太好，万一有点什么暴力倾向好跑一点。
　　随着文件被翻开，秦桑榆从开始的不相信变成怀疑这份文件的真实性。
　　徐城远知道秦桑榆已经相信了，因为秦桑榆在发抖。
　　“不可能，你说这份文件是真的就是真的！你哪里弄来的DNA检查的？未经他人允许进行DNA检查合法吗？我要告你！”秦桑榆强撑着和徐城远辩驳，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从小对他呵护备至的不是他的家人，他不相信这个人说的话。
　　徐城远只觉得秦桑榆现在这副想要咬人的姿态太好笑了，丝毫不在意秦桑榆那可笑的威胁。
　　“你不相信，我们现在就去秦家，你听听秦家人怎么说。”徐城远拉着秦桑榆就往办公室外走。
　　李老师看秦桑榆被拉着忙跑过来，有些焦急：“秦桑榆，你现在是要？”
　　“请个假，现在回家。”徐城远替秦桑榆说话。
　　李老师关切地看向秦桑榆，秦桑榆也点点头，李老师这才放行。
　　徐城远开车带着秦桑榆来到秦家，秦家人早已被告知了一切。
　　秦桑榆回去的时候，秦母眼眶红红地看着秦桑榆，秦父只偏过头去，他们都没有说话。
　　“告诉他，是不是真的。”徐城远残忍的要打破秦桑榆的幻想和固执，今天他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在处理这个问题上了，他没兴趣等他这个血缘上的弟弟慢慢去接受。
　　秦母含泪点点头：“是真的，桑榆。”
　　秦桑榆突然觉得浑身变得好冷，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一切，他要怎么面对所谓的亲生父母，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突然变成别人父母的父母。
　　“跟着他回去吧，这里不是你的家。”坐在一旁的秦父终于开口。
　　“爸。”秦桑榆无措地喊道。
　　为什么这里突然不是他的家了？
　　“我不是你爸，我有自己的孩子。”秦父突然暴呵，他养了十七年别人的孩子，他放在手心中疼爱的孩子身上没有流着他的血，这一切都像一个笑话。
　　秦母错愕地看向身边的男人，随即又赶忙将秦桑榆推出门去，站在门外温柔地抚摸秦桑榆的脸，语气轻柔地哄着秦桑榆：“桑榆，你爸他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你先去你亲生父母身边住一阵子，你父母这么多年没有见过你，肯定很想你。你给你爸一点时间，他会想通的。”
　　秦桑榆如鲠在喉，眼睛通红却没有一滴泪掉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任由徐城远拉着他回到车上。
　　车一路往陌生的方向开着，徐城远见秦桑榆一直没说话又快到家了，有些事情不能不提点。
　　“和你被抱错的那个孩子还在徐家，叫徐楼雪。他还不知道这件事，他现在高三了，我们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他高考，所以希望你配合。这件事不是他的错，医院我们也已经起诉了，所以你也不要提。”
　　秦桑榆漠然地看了徐城远一眼，没有说话。
　　秦桑榆到徐家的时候，徐家人刚刚吃过饭，徐楼雪好奇地打量着不认识的秦桑榆。
　　“这位是？”徐楼雪率先发问。
　　徐母见到秦桑榆那刻就激动地站了起来，又在看见徐楼雪那瞬间收敛了高兴的神色重新坐下，装作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进来了一样。
　　徐父则是和徐城远如出一辙的开始打量，最后也没什么表示。
　　“远方表弟，来家里面暂住。你不认识。”徐城远缓了声音，与对秦桑榆的态度天差地别。
　　“对，我忘记和你说了。”徐母揽着徐楼雪说道。
　　“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就让陈姨给你们做点。”徐父这是开口对秦桑榆说的第一句话。
　　徐楼雪热情地走过去拉住秦桑榆的手：“你叫什么名字啊？几月几日生的？我们谁大啊？”
　　秦桑榆躲开徐楼雪的手，冷邦邦地回答：“秦桑榆，九月初七生。”
　　徐楼雪闻言高兴地看着徐母说道：“好巧，我们居然一天生。”
　　徐母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只能对着徐城远说道：“城远，快带桑榆去客房看看。”
　　徐城远点点头，秦桑榆跟着后面，他看得出来徐家不喜欢他，更疼爱那个从小生活在身边的徐楼雪，他不在意。
　　他也有爱他的父母，所以他也不打算在这个徐家多待。
　　除了住的地方变了，其他好像变化并不大，他还是在原来的学校上学，徐家对他依然不咸不淡的，这些他都不在意，唯独有些烦徐楼雪总是想要和他玩。
　　秦桑榆被班里的男生拉着一起打篮球，散场以后出校门的时候遇到一群混混拦着他们班一个女生要钱，秦桑榆和那群人打了一架又把女生送回了家。
　　离开途中秦桑榆绕远去了秦家门外，他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秦母碰巧出来扔垃圾看见了站在门外的秦桑榆。
　　“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秦母笑着和秦桑榆打招呼。
　　秦桑榆跟着进门，秦母连忙让阿姨给多做几个菜。
　　“就半个月不见，你怎么变瘦了？”秦母细细看了看秦桑榆，眼睛不自觉湿润。
　　秦父坐在沙发上见到秦桑榆来，也难得关心了一句：“高三下学期压力大自己的身体也还是要照顾好的。”
　　秦桑榆垂下头，低声嗯了一声。
　　饭桌上秦母一如既往的给秦桑榆夹菜，可是话题从始至终都围绕着徐楼雪。
　　那顿饭秦桑榆吃在嘴里只有苦涩，可是他还是告诉了徐母关于徐楼雪的事情，徐父也听得认真。
　　秦桑榆觉得有些东西仿佛变了，好像再也无法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