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温酒》亦贝子

3、姐弟

　　临近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教室里似乎所有人都蠢蠢欲动，尤其对新同学充满了好奇心。
　　然而真正下课之后，真正敢过来搭讪的人似乎又并没有。
　　顾司浔忍了半节课没说话，一下课就拍了拍顾司嵅的肩膀。
　　“干什么？”顾司嵅转过身来，看着正后方的亲姐姐顾司浔问道。
　　“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想不开来国内读高中，在国外待着不好吗？”顾司浔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不是说了么，不想去了。”顾司嵅淡淡地开口道。
　　“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吗？”顾司浔无语道，“难不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顾司嵅说完，正准备转过身去，就听到教室门口有老师找他。
　　等到顾司嵅离开教室，听完了两人的对话的林予赋和宋潇双双扭头看向顾司浔。
　　林予赋神色复杂地问道：“你们是……兄妹？”
　　顾司浔抬眼看他，淡淡地说道：“我说是姐弟你们信吗？亲生的那种”
　　“那你这姐姐似乎当得有点没地位。”林予赋评价道。
　　“我也这么觉得”，顾司浔生无可恋道，“我可太想要一个可以跟我卖萌撒娇的可爱弟弟妹妹了，然而现实是我只有一个祖宗。”
　　“看来你在家地位并不怎么样。”林予赋笑道，“有妹妹的快乐你羡慕不来。”
　　“哦对，我忘了，你跟我说过你有一个妹妹来着，今年该上初中了？”
　　“嗯，初中部过几天才开学，他们也得先军训。”林予赋说道，提到妹妹，神情都柔和了几分。
　　顾司嵅刚进教室，看到的就是林予赋这个表情。
　　似乎顾司浔他们两个很熟的样子。
　　顾司浔很少会有异性朋友。
　　即使某段时间有，最终也都以男生对朋友关系的僭越而不了了之。
　　顾司嵅刚回到座位上，就听旁边的人笑道：“欸，同桌，你带手机了吗？来加个微信。”
　　顾司嵅下意识想拒绝，但想到林予赋和顾司浔的关系问题，拒绝的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个弯，开口成了：“好。”
　　林予赋的头像是个小女孩的背影。
　　“我一直没说，你这微信头像看起来怎么这么像情头？”顾司浔忽然开口道。
　　闻言，顾司嵅也抬眼看向林予赋。
　　“这是我亲妹妹，如假包换，我刚不说了么，改天等她开学了，我带她来见你们。”
　　又是这个表情。
　　柔和得像是化成了一滩水。
　　原来刚刚是在说妹妹么。
　　A市的夏天，天气变幻莫测。
　　上午还是大晴天，到了下午，云层开始聚拢，积蓄着一场大雨。
　　最后一节晚自习上到一半，教室外面不出意外地响起了雷声。
　　没过几分钟，空气中就飘来一阵湿润的尘土气息。
　　下雨了，还挺大。
　　“司浔，你带伞了吗？”宋潇看了看窗外，小声问道。
　　“嗯，我教室和宿舍各放了一把伞，一会儿一起回去。”顾司浔回答道。
　　林予赋也翻了翻自己的书包，找到一把折叠双人伞。
　　好不容易在雷雨声中熬到了放学。
　　“司嵅，你带伞了吗？”顾司浔问道，雨还没停，照她对顾司嵅的了解，对方大概率不会在开学第一天想起来把伞拿到教室。
　　“没有。”
　　听到他的回答，这一刻，顾司浔觉得自己果然是亲姐姐。
　　“我带了，我送我同桌回宿舍，你放心。”林予赋说道。
　　“啧，我没有不放心，甚至十分乐意幸灾乐祸地看他淋雨回去。”
　　知道顾司浔是在开玩笑，林予赋笑道，“那可不行，怎么忍心让我同桌淋雨呢？同桌，一起回去？”
　　“嗯。”顾司嵅无视掉自己亲姐姐的玩笑，看了眼窗外，得出了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的结论，认命地答应道。
　　如果只是单纯的下雨的话，林予赋其实还挺喜欢的。
　　但是又是风雨又是雷电的……就一点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我妹妹特别讨厌雷雨天，小时候一打雷就哭。”林予赋说道，努力避免着从教室到宿舍这段路上尴尬的沉默。
　　看对方似乎没什么反应，林予赋继续说道：“听司浔说你俩是亲姐弟，你们是双胞胎么？”
　　“嗯。”这次，顾司嵅应了一声。
　　这位新同桌，似乎不怎么喜欢说话，看起来好高冷。
　　林予赋在心中评价道。
　　就在林予赋出神的一瞬间，一阵风忽然刮过来，林予赋手中的伞没有握紧，眼看着就要飞出去。
　　下一秒，林予赋忽然感觉到握伞的手背上一阵温热。
　　“小心。”
　　顾司嵅把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顾司嵅说话时的呼吸悉数落在了他的耳后。
　　林予赋愣了一下。
　　稳住伞之后，对方就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谢谢。”林予赋恍过神来，把伞摆正，想了想，又把伞往顾司嵅那边偏了一点。
　　顾司嵅看起来那么冷漠，手上温度却是很暖和。
　　呼吸也是温热的。
　　明明可以握住伞柄，为什么他选择握住我的手……
　　收手收的那么快，所以是不小心才握到的吗……
　　顾司嵅身上的味道混合着水汽，像是冰雪融化成的山泉水一般冷冽，把他扑了个满怀，林予赋突然觉得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的感觉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耐了。
　　我在想什么……
　　林予赋开口打断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你宿舍里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还没。”
　　“哦。”林予赋没有灵魂地应了一声，自我放弃似的，也不再说话。
　　顾司嵅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回到宿舍的时候，两人身上都多少沾了点雨水，一出楼梯口，就各自回了各自的宿舍。
　　林予赋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下来。
　　鬼使神差的，原本应当去洗漱的林予赋敲响了隔壁宿舍的门。
　　林予赋从敲门声中突然惊醒。
　　不是，我来敲门干什么……？
　　正当林予赋纠结着要不要迅速转身回宿舍就当他没来过的时候，“咔嗒”一声，门开了。
　　顾司嵅也换了T恤短裤，在室内灯下白得反光。
　　“你东西不是还没收拾好吗？我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林予赋尴尬地抓了抓头发道。
　　顾司嵅示意他进来。
　　宿舍是标配四人间，上床下桌和衣柜。
　　林予赋看到，顾司嵅的书桌上已经摆满了东西，并且差不多整理好了。
　　手机摆在书桌上，亮着屏幕，无声播放着视频，视频刚到开头，屏幕上显示着几个大字，“如何整理床铺”……
　　林予赋额角抽了抽，抬眼看了看床上。
　　果然还是干干净净的只有一块木板。
　　“要不，我帮你铺床吧？”
　　闻言，顾司嵅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谢谢。”
　　“那我先去你床上，然后你把床垫之类的递给我。”
　　林予赋细致地铺起床来，然而顾司嵅一直站在下面看着，让林予赋莫名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开口道：
　　“司嵅之前初中在哪里读的？”
　　顾司嵅品了品这个称呼，缓缓开口道：“之前都是在Y国读的。”
　　“那怎么回国读高中了？”林予赋下意识接道，出口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顾司浔晚上已经问过了，并且他清楚地记得当时顾司嵅并不想回答的样子。
　　万一是因为在国外的时候有什么不太好的回忆，那他这岂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要是……”林予赋连忙补充道，后半句“不想说就算了”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顾司嵅开口道：
　　“觉得在国外太无趣了，就回来了。”顾司嵅浅浅笑了一下，“不是说国内高中生竞争很激烈么，所以想来体验一下。”
　　林予赋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顾司嵅会回答他。
　　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不像是真话，但林予赋觉得应该不是假话。
　　从顾司嵅宿舍出来之后，林予赋还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
　　“林哥，你去哪儿了？我跟陆庚刚还商量着这周末去哪儿玩儿呢。”林予赋刚进自己宿舍，就听到杨望问道。
　　“没……，马上熄灯了我先去洗漱。”林予赋说道，觉得自己今天晚上似乎多少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第二天一早，林予赋在起床铃声中挣扎着起身。
　　如果人是铁的话，那床一定是磁铁。
　　好不容易坐了起来，林予赋惯例在床上发着呆缓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下床洗漱。
　　“困死了……”林予赋半闭着眼睛，打着哈欠出了宿舍。
　　一出宿舍就看到了顾司嵅。
　　对方似乎是已经洗漱完了，额前的碎发不小心被水打湿了，在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显得格外性感。
　　顾司嵅看到他之后却是愣了一下。
　　“司嵅起这么早么……”林予赋小声自言自语道。
　　“你……算了，没事。”
　　顾司嵅欲言又止，林予赋疑惑着走到了洗漱间，抬头看了眼镜子。
　　自己也愣住了。
　　脑袋上乱糟糟的，头发还翘起了好几撮，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眼睛也肿着，眼下还有很重的黑眼圈……
　　让人怀疑昨天晚上他在梦里干了什么的程度。
　　然而事实上只是因为雷声吵的他睡不着而已。
　　救命……
　　完了，他苦心经营风流倜傥的形象终于要毁于一旦了吗？
　　没关系，没几个人看到，应该还有救。
　　但是刚刚顾司嵅看到了。
　　看到之后还愣了一下。
　　救命……
　　林予赋觉得自己身上的偶像包袱从来没有这么重过。
　　和国内众多高中一样，从宿舍出来之后先去操场跑操，然后到教室早读，再去吃早饭，这也是伊昂奈尔斯多年的传统。
　　在操场上的时候，因为光线的原因几乎没人注意，然而林予赋刚回到教室座位上，就迅速吸引了旁边几个人的目光。
　　“你这是……昨晚没睡好？”顾司浔问道，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虽然很想说一句麻烦美女好好用脸，但林予赋觉得自己此刻并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他的眼睛差不多已经消肿了，但眼下的乌青还是很重。
　　“嗯，雷声太吵。我一会儿不跟你一起去吃早饭了，我要补觉。”林予赋耷拉着脑袋说道。
　　顾司嵅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之前他俩都是一起去吃饭的？
　　“那我帮你带饭回来吧。”看到林予赋快要睁不开眼睛的样子，顾司浔说道。
　　顾司浔居然会主动提出帮男生带饭，真是活久见。
　　似乎，林予赋和顾司浔之前的那些异性朋友都不太一样。
　　至于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至少，据顾司嵅所知，对于异性朋友，顾司浔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
　　“好……孟老师今天没来看早读吧，没来的话我现在就睡……”林予赋说道，随意翻开了一本教材摆在桌面上，便要支着头睡觉。
　　林予赋早读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就得睁眼看看老师来了没。
　　终于撑到了吃饭时间。
　　早读下课铃响的一瞬间，林予赋就脱力般地整个人彻底趴倒在桌面上。
　　宋潇要去少数民族餐厅吃饭，跟他们并不怎么顺路，顾司浔不太想一个人去吃饭，于是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道：
　　“走，司嵅，姐带你去逛餐厅。”
　　顾司浔和顾司嵅一起去餐厅吃饭，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但两人都没怎么在意。
　　“他一般早饭都吃什么？”排队的时候，顾司嵅突然开口问道。
　　“谁？”顾司浔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同桌。”顾司嵅淡淡道。
　　“啊，他不怎么挑食，也没有特别固定喜欢吃的，基本上会把餐厅所有种类的食物都尝试一遍，随便买就行。”顾司浔想了一下道。
　　顾司嵅“嗯”了一声。
　　知道的这么清楚，看来两人确实是每天都一起吃饭。
　　两人回到教室的时候，林予赋已经醒了。
　　“离上课还好一会儿呢，怎么醒这么早？”顾司浔把早餐递给他。
　　“我半梦半醒的时候杨望给我看了校园墙的一个帖子，给我笑醒了，现在不困了。”林予赋说着就把手机递给了顾司浔，“喏，就是这个。”
　　顾司浔看一了一眼。
　　《818我校高中部校花校草们的露水情缘》
　　“这都什么跟什么。”顾司浔吐槽了一句，继续往下翻。
　　“这上面说你和司嵅是……哈哈哈哈我真的要笑死了。”
　　顾司嵅看向笑得花枝乱颤的林予赋，顾司浔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人才，绝对是人才，哈哈哈哈哈哈哈司嵅你快来一起看。”顾司浔拍了拍顾司嵅的肩膀。
　　后者没什么反应，“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