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元吉》望沙

68、《黄裳元吉》第六十八章 布局

　　刘侃和他五岁的兄弟刘秉筎驾车马回邢台了，忙碌了一天的宝音母亲也都睡下了。夜深沉，月亮挂在天边，月朗星稀，荆律明，耶律庆和宝音三兄妹在院子里的桌子旁喝茶聊天。给刘秉筎刻了一天年画和陪着他放风筝的耶律庆，疲乏的也是眼睛打架被荆律明劝回去睡觉，宝音看出大哥想和自己说一些私密和重要的话，一些作为家中家长对晚辈到了人生发展的关键时刻，需要及时给出意见和指点的话。
　　等耶律庆伸胳膊打着哈欠离开后，院子里春意有些凉，兄妹俩都披着一个小毯子心照不宣的坐在一起点灯熬夜。宝音也是有很多的话要和大哥谈，“大哥，我们下棋好不好？”
　　“好，我去拿棋盘，小时候你下棋还是我教你的呢，不知道这些年你的棋艺有没有进步。”
　　看着哥哥从堂屋拿着围棋盘子出来，宝音笑嘻嘻的说，“我就记着大哥说的一些基本规则，”
　　“什么规则？”
　　“就是不能让对方做起两个点什么的…呵呵。”
　　荆律明把棋盘放到桌子当中，围棋白子盒子给了宝音，自己执黑子，他之所以和宝音下棋，就是有个道具来和妹妹谈话，“你喜欢那个昨天在路上堵你的蒙古王子。”
　　宝音没有想到哥哥第一句话就直白的这样说，一点也不遮掩，没有思想准备的她一下子脸红的像苹果，“嗯，我知道我是修道的，可是见到他，我的那些决心都像冰见了火一下子融化了，对不起大哥。”
　　荆律明把手中的黑子落在盘中，脸上是老父亲的和悦神情，“喜欢他也不是错，你正是青春年华的时候，就像春天到了果树要开花，哪个树能按住内心的萌动啊。”
　　宝音一听大哥这么理解自己，感激的说，“谢谢大哥，”
　　荆律明又落一子在棋盘上，“那关于你的这个事，你师父生前怎么说的？”
　　宝音脸色沉缓努着嘴说，“他让我参透否卦第三爻，说我就知道答案了。”
　　荆律明沉吟了一下，“那你参透了？”
　　“嗯，就是周易三百八十四爻否卦的最差一卦，包羞，位不当也。是感情不通的卦，意思就是说如果我对他动力情，就会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荆律明看着宝音不舍情缘有些飞蛾扑火的眼神，知道妹妹这次是真的动情了，“你们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
　　“嗯，他待我很好，我也喜欢他，从未喜欢过别人。”
　　“哦，我明白了，就是青梅竹马的感情，这是人间最美的感情。”
　　“谢谢大哥，所以我……”
　　荆律明怜爱的看着妹妹，“你师父生前阻止过你去见他吗？”
　　“没有，我师兄李志常告诉我，当初他不想让我跟蒙哥出去，还被师父斥责了一番。”
　　荆律明笑了，宝音不解，“哥哥你笑什么啊，我现在好矛盾，我喜欢他，可是我要修仙，还有如果动心了就是周易最差一爻，我怎么办啊。”
　　荆律明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你师父让你自己去悟否卦，说是答案都在这个卦辞里，可是我觉得你是人在深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的。”
　　宝音一听也顾不得下棋了，“大哥，大哥，你找到给我的解药了？怎么看我这个庐山真面目啊？”
　　荆律明叹口气，“人就是关心则乱，你师父要是不支持你，怎么会让李志常放你和蒙哥一起出去？”
　　“对啊，可是我玩回来，他告诉我这个否卦，让我自己找答案，我就以为是彻底不能恋红尘，让我一心修仙。”
　　荆律明手中拿着两粒棋子拨弄着，他看着宝音点化她，“我们现在的季节是十二消息卦的哪一个卦呢？”
　　“过了惊蛰和春分，现在在谷雨，是雷天大壮的后面一卦，泽天夬。”
　　荆律明微笑的诱导，“如果你人生的六十甲子按照十二消息卦来走，那么你距离否卦还有多少年？”
　　宝音一下子明白了，“天地否卦是人生的秋天，那也就是说是我四五十岁时候的时间。”
　　荆律明点头，“所以那个时间，感情通不通，你都已经成仙了吧，呵呵。”
　　宝音高兴的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来到大哥身后搂住大哥，“大哥，你就是天下最好的大哥，是最聪明的大哥。”
　　荆律明拍拍宝音的手臂，“注意检点，你是有心上人的大姑娘了，不要像小女孩一样。”
　　看到自己心头的那把爱情的天煞铡刀被大哥四两拨千斤的给消除了，宝音开心撒开大哥的脖子，“大哥，谢谢你。”
　　荆律明问，“你师父说你成仙是什么时候？”
　　宝音思索了一下，“说是天道会给我感应，当时师父羽化和大师兄羽化，他们好像都能知道。”
　　荆律明明白的点头，口气一转，“那他有几房妻子了，他怎么处理这些关系？”
　　宝音一听霜打的坐下，“他父母给他娶的一对姐妹花是前皇后的亲侄女，第三位妃子是现在陛下给他纳的，都不是他意愿。小时候他为我抗过婚失败了，我是一个金朝进贡的女奴而已，他父母不允许我们见面，更不会让我有未来做他妻子的可能。”
　　荆律明目光如炬的看着棋盘说，“他就是这个棋盘中最耀眼的星座，也是蒙古家族的利益最大化的受益者，也是被所有利益拴住的核心。就像这个子，周围被一圈的黑子保护着，所以婚姻就是疆土的划分，这些蒙古王族的人希望跟着他承接了下一代的荣耀富贵，当然是不能让奴隶来分享的。虽然这么多的期望让他有的时候会觉得是负累，但是这些贵族放弃了他选择了新的主子，他一旦失去昔日的荣耀和拥有权，就会失去了人生的动力，权力就是春药就是男人的一切。”
　　宝音有些听懂了，“我没有想和那些人争，也没有想正式的成为他的妻子，待在草原的哪一个斡尔朵被关一辈子，我就是不由自主的喜欢他。”
　　荆律明斩钉截铁的说，“不，你要争。”
　　宝音一听头大，不用看就知道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什么？我要争？那么我还是修仙算了。”
　　荆律明脸色凝重的摇摇头，“爱一个人就要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何况你还有修仙的退路，而他没有，一旦失去王位后，他就是一个平民，也许连平民都不如。”
　　“……”
　　“就在我们州府邢台附近的井径县后街有一片封闭的巷子宅院，是金朝王族镐王被关押几代人的住所，这是当初金朝建国后王位争夺落败的一支，几代人被官兵看守着走不出围墙，后代的人只能兄妹互嫁通婚延续后代，孩子几代出生后从没有走出过大门。就是这样金八宗迁都逃离时候也没有放弃他们，又命人把这一族人用囚车运走到汴京，这就是王族失败的命运，要么死要么被关押到死。”
　　听着血淋淋王位争夺的凄惨故事，宝音看着大哥的脸色仿佛在过往的时光中熏蒸了一下，带着一个旧时王权的智慧芳香的味道。大哥给出的活生生的例子，就是王子另一种人生结局，宝音不敢想象蒙哥落到这样的命运。她爱蒙哥，绝对不能忍受他落魄如此，大哥爱自己所以他把未来的危机早些告诉自己好做防范。宝音觉得大哥真的是眼光有智慧爱自己的人，自己根本没有想到人生风险都替自己想到了，原来恋爱没有那么简单，原来喜欢一个人就会是喜欢上他身上命运的沉浮。宝音心中很震撼也很感动，现在有了娘家人的人生确实才是有靠，要不说有大舅哥的女人是有福的，有了女人一生最大的靠山。
　　宝音想对啊，大哥人生经验何尝不是他从人生艰辛中总结而来的呢？大哥自己现在的结局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昔日他才二十出头就做了西辽的兵马元帅和尚书左丞的位置，后面耶律留哥的私下投靠成吉思汗，一下子把他们这些结盟的兄弟都给出卖换了乌纱帽，上次刘忠禄师父还活着的时候说，大哥心死了。
　　宝音同情的说，“大哥，谢谢你的指点，现在我也理解你了。”
　　“花开该折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们感情好的时候就好好的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其他的虚名不必在意，但是也要小心，毕竟恶名难除。”
　　“谢谢大哥，”
　　“他把你当作他的人，给你留钱了吗？”
　　“哦，留了，我还没有看呢。”
　　说完宝音跑到堂屋翻看蒙哥留给自己的钱袋子，拿着到院子递给荆律明。荆律明打开一看是一袋金子，果然蒙哥是真心的把宝音作为了自己的老婆了，“不错，看来他心中你的位置不轻。”
　　宝音看着钱袋说，“我一个出家人，要钱也没有用，不如拿来施粥。”
　　荆律明颇有城府的说，“钱财是检验人间感情的最简单直接的工具，一个男人心中有没有你，就看他离开你时候有没有留给你丰厚的物质，一个子女心里有没有父母就看有没有给父母周到物质照顾，一个师父心里有没有你的时候，……”
　　“就看师父有没有给你留个大钱袋子。”
　　宝音挤眉弄眼的怪笑着把荆律明的后半段话说完，大声的笑着揭短，大哥当初拿着刘忠禄留给她一袋子金子不告而别离开自己跑路。荆律明老脸虽然很厚了，也是一红的不好意思的笑了，兄妹俩玩笑后好不容易正形，荆律明郑重的说，“现在他给你的钱你都要，要多多的要。”
　　宝音红着脸清高的说，“我又不是那种贪财的人，我不好意思，我只想和他情投意合的在一起就可以了。”
　　荆律明站起身在院子里踱步，“我们从小就是出生在贵族家庭，家中物质丰厚，从来把钱财看到很淡。直到我起事反金复辽，我年轻气盛的冲着恢复契丹国的理想带兵作战，没想到，当初的西辽王耶律留哥带着儿子老婆暗地投靠了成吉思汗，他投靠的砝码不是我们这些兵马，而是带着所以有西辽的国库的钱财宝藏送给了成吉思汗，按理说他一个人走了，不会影响有共同理想的复辽的人们，哪想到，没有了钱财支持的政权就是一帮乌合之众。这种集结的各方势力为了吃饭都去打家劫舍，为了利益分裂成三个山头，就和土匪差不多了，最后还是被耶律留哥带着蒙古兵给剿灭了。”
　　宝音一听深有同感，“大哥你说的太对了，我们师父羽化的时候，成吉思汗也去世了，接着回去参加国丧的孛鲁王爷一走大半年，回来的途中还给病逝了。师父的遗蜕一直在大堂放着也是没有钱安葬他，让我们掌门师兄难受了大半年呢。”
　　荆律明看着宝音说，“所以人的成长就是在面对财物的时候，钱财是养命的源泉，蒙哥早早被蒙古皇族绑定就是他背后拥有的疆土资源的分配，幼子守灶的规矩让大部家业都在托雷手中，而现在他的父王托雷并不是皇帝，所以后面的失去封土的危机还很大。”
　　“失去封地的危机很大？”
　　“对，窝阔台和蒙哥父亲托雷王子的汗位之争两年才尘埃落定，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帝王允许卧榻有虎在侧，清君侧就是必然的手段，何况这个托雷是阻挠他两年后才登上帝位的大老虎，握着蒙古大部分的家产和兵权。”
　　“那怎么办？”
　　“这些你都帮不了什么，托雷倒了，蒙哥也会被限制，现在手中拥有的封地和军队都会被没收了，所以你现在能多要些财产出来，就是在未来帮助他，让他有财力人力翻身。”
　　“谢谢大哥，你的话让我一下子通透了，我都听大哥的。”
　　“他现在手中有网络吧？”
　　“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要打仗了，自然要有人统领情报系统，特别是要打金国的，一分析就知道了。”
　　“大哥你太厉害了，就像当初的卧龙先生，人在草庐知道天下事。”
　　“妹妹说的不错我有那么个味道，但我所做的事不是孔明想入世而是避世，现在是蒙哥拥有军事和财权的黄金时期，因为他的父王还在，所以你可以利用这些资源早早的帮助他布局，一个是财物的局，一个是人事的局，只要把这两个局布好了，有钱有人未来才可以翻身。”
　　“真的要这样吗？”
　　“嗯，你不知道了，人一旦失势，原来身边所有的人都是痛打落水狗的人，他继承的封地是成吉思汗给他们家的，这些都是成吉思汗子孙共同祖先留下来的，新皇帝可以没收给了他的那些个没有公害听皇帝话的兄弟，但是蒙哥就会被拔干净势力，免得给王权带来威胁。”
　　宝音一听替蒙哥前途焦虑，“蒙哥还说要给我打下一片未来呢。”
　　荆律明高瞻远瞩的道破，“灭金的战争中，你们未来打不下来，说不定到时候新皇帝会更防着他，但是他可以打出他王者的威望，为以后做准备，马背的皇帝都是越有战功，才越有威望和强大的号召力。”
　　宝音感激的望着大哥，这个曾经的热血复国的青年被曾经有共同理想的合伙人背叛，经过血的教训凌辱后，总结出来的人生的经验。这些经验是太难得的了，让宝音就像站在一个巨人的肩上看世界。
　　宝音如实告诉了大哥蒙哥交给他的任务，“他让我帮助他设计一个安全有效的谍报网络系统。”
　　荆律明高兴，“好啊，这说明他把后背交给了你，你们现在就是一体的了，所以你要好好规划，要建立一个明线和暗线的网络，明线是国家的一旦被皇帝收回就交出去，暗线是忠于蒙哥和你的死士。”
　　“死士？”
　　“对，必须这样，现在这个时代没有死士保护的人，都很快被消灭，我听说张柔的儿子又死了一个，”
　　“你怎么知道呢？”
　　“我……”
　　想到哥哥说的他的以前的手下是街头街尾的铺面掌柜，“哦，我明白了哥哥，你就是这样实践的。”
　　“对，所以我需要生意赚钱来维持我的系统安全，你也要一样。”
　　宝音有些犯愁，“那么多人到哪里找啊？”
　　耶律明仿佛早都打有腹稿，也许他早都替妹妹谋划好了一般。“蒙古的奴隶营有的是金朝俘虏，你正好借机救出一大批上了年纪中原有文化的人。那些文人没有被蒙古人启用，又不会劳作伺候人，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还有很多人是老弱病残的。这些人在西征的时候给蒙古大营攻城当炮灰，现在灭金战争基本用不到了，因为蒙古和金朝决战攻城将都是用火炮和投石机。这些人留在蒙古地区也是一个消耗性的负担，还不能使用来做奴仆的事情，等有了灾年要么被杀减少粮食的损耗。如果蒙哥能够把蒙古地方被当作垃圾的人，利用来渗透到金朝和南宋去，一定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宝音忧虑的说，“可是那些人忠心如何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