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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黄裳元吉》第五十九章 旧年 ...


  •   到了宋道安亲自查验了黄历,选择好的吉日下葬那天,宝音和老刘驾着载有刘忠禄衣冠俑棺椁的马车,由李志常带着几个道徒一起往西山的公墓驶去。金丝楠木的上好棺木已经被覆盖涂了三层的,里面朱红色外面墨黑的油漆。安葬刘忠禄的斋醮仪式由李志常主持,装有刘忠禄的陶俑脸和衣冠的棺椁下葬后,道徒们将棺椁填埋的坟土高耸如山包,坟前立有黑色大理石的墓碑,上面写着刘忠禄之墓,落款是徒弟耶律萱。
      老刘穿着白色的衣袍,默默无语的负责烧纸钱,燃香点蜡烛。宝音里面穿着道袍外面套一件白色麻布夹背孝服,跟着做法的李志常一起虔诚的为师父刘忠禄亡魂念诵了度人经,玉皇经和三官经。因为安葬衣冠冢日子大大的超出了头七的日子,就没有设立大型的水路道场。当拜忏,燃灯,施食等祭祀活动结束后,宝音让老刘和李志常他们都回去,她要在墓地为师父值夜。
      本来老刘担心宝音一个人在荒郊野岭的不安全想留下来陪她,知道宝音本事的李志常把他拉走了。他知道现在的宝音最好不要有谁招惹了她,九界天的水平就有成仙的功力,要不是这次两个师父去世过于伤心的,让她大病一场伤了元气,人才变得虚弱了许多。
      夜色降临,春天的公墓青草才泛青,远处有几丛梅花开放。草地还没有太多的蚊虫繁殖出来咬人,傍晚后雾气中浮动着一些墓地特有的阴煞的味道,这些味道好像有着神秘力量的推动,但是遇到宝音都绕开她,远远的看公墓里的雾气像是走了一个太极流。
      呱呱呱,几声乌鸦叫着飞远了,接着又是几声野猫吼叫后互相撕咬追逐的跑远了。它们这些暗夜地狱的生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危险靠近,本能的躲进了更厚的深渊里保命。宝音望着黑夜里一个个新旧的墓碑和隆起的窝窝头的坟头丛林,似乎就像进入了一个玄武的法阵,这些墓碑和墓冢就像一个个神龟驮着墓碑一样,形成一个通往阴界的法阵排开来。
      宝音想怪不得那些驮着帝王墓神道碑的都是赑屃神龟,帝王墓地封土太大了,不可能像百姓一样在坟头立个石碑形成神龟赑屃。夜色里等子时来临的宝音并不觉得害怕,而是心中充满了期待。她坐在新建的刘忠禄的墓碑前打坐,心里期待着无论如何也要和师父见一面。虽然历代人们都用衣冠冢招魂,但是效果没有肉身在时有用,历代朝廷官吏也是辩论了很久,可都是没有定论。现在宝音深刻痛苦感悟,不是至亲不是真爱的人死去,觉得任何形式祭奠都是虚假的。只有自己爱到骨头的亲人去世了,任何可以唤回亲人灵魂的祭奠都变得是有用的法宝。
      宝音留在公墓守夜就是等着在夜间阴气最重的时候,子时能够招到师父的亡魂。为此她准备了很久,本来不修炼符箓外丹本道是全真教的她,偷偷的翻阅了道藏的图书天师教的符箓书籍介绍,秘密制作了招魂的符纸和祭文。所以当李志常法事做完后,宝音要求一个人留下来,就是怕李志常作为全真教的执事反对。可是思念师父的宝音相信天师道的符箓存在几百年不衰是有着合理化道理的。用天师道的这些符箓可以引来阴魂引路,让刘忠禄的魂魄回到宝音给他建立的衣冠冢里,因为宝音身上带着一张自己道家的符篆,是求地府神职人员通融的情面。天师道的书中说修道之人,道行越高,自身符箓品质就越好,招请阴魂的几率就越高,现在宝音想自己已经进入九界天,因该可以把刘忠禄的魂魄招回来了吧。
      子时一到,宝音先用指诀请来了庇护一方百姓的土地神,现在师父的衣冠冢在这里就要给土地神进香拜拜,现在正值春天是拜祭土地神的立春后的第五个戊日。接着宝音左手一捏了灵官诀,王灵官是道教最受崇拜的护法天神,掌管天上和人间纠察之事。宝音念了天师道的灵官诀的口诀咒语后,就听见黑色的天空一声霹雳闪电,火花在刘忠禄坟头的黑色大理石碑上炸裂,打出了火花。宝音不惧的大喜,“师父是您回来了吗?谢谢灵官大人,到时候回到天上我再报答你替我寻回我师父刘忠禄魂魄之恩。”
      接着宝音速速的焚化了阎王殿值守的殿主的符咒,“请阎王第六殿卞城王毕,速将我枉死的师父刘忠禄的魂魄寄于地灵,显灵后前来与我相会。”
      宝音法诀手诀并用,天上狂风大作,东西南北风轮番的运转,就像是空间运送阴兵一般,将墓地树木刮得瑟瑟发抖,随之一股股阴风阵阵扑向宝音打坐的地方,不远处又戛然而止。但是宝音闭眼根本不为这些阴风的力量所挟持紧张失控,依然维持一种自在境界的打坐。持续的用真炁发力后,涌向她的阴风速减慢停歇后,天上的乌云居然散开来,满月的圆盘像个街灯把旷野照亮,宝音身上的被镀了一层月光。
      “吱吱吱吱。”
      宝音睁开眼睛,看到寂静的坟地有个拳头大小的活动的物体走来。它来到距离宝音半米远的石碑对面,两只萤火虫的眼珠放亮,是一只小老鼠。它一动不动望着宝音,师父你来了?宝音真想把小老鼠抱在怀里,因为刘忠禄属鼠。虽然是晚上夜黑宝音却能够看清楚小老鼠身上的一根根的毛发和鼠须,小老鼠的眼珠居然是有个黄色的亮核。宝音望着它的眼珠子,好像有千言万语都在目光里流淌,宝音觉得现在这只老鼠就是刘忠禄在人间最后形态来和自己告别,也许是感谢她为他做了衣冠冢。让他有了棺椁灵魂有了依托,就不会永远的坠入畜生道,何况宝音的法力通天,那些地府的官鬼和地上的鬼仙不会太为难他。

      “师父你好!非常高兴看到你回来和我告别,有什么需要就托梦给我,以后我一定到此年年祭拜你。”
      宝音说完小鼠晃晃它的脑袋,期间好像双前爪还立起来像是在作揖。宝音怕把小老鼠给吓跑了,就静静的望着小老鼠,小老鼠也是望着她,这样四目交流时间有一炷香的后,宝音给小老鼠一拜后,小老鼠一眨眼的不见了。宝音马上又做法感谢了太乙救苦天尊。
      小老鼠不见后,墓地里接着是一片的沉寂,月亮也隐去了,就像到了一个真的地狱里面,无风,无声,无光,宝音恍惚自己是不是换了时空。但是心中仿佛有了一些放松感,往日的郁闷有些消散。
      “公子,你在哪里?三公子,你在哪里?”
      远处忽然人声鼎沸的,随着人们的呼喊声,宝音看到坟地的山坡下有一队人打着火把朝这边走来。快到宝音不远处的一个墓碑前停住,就见一个大个家仆在坟头上把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抱起来,“三公子,你醒醒,回家了,你睡这里,你哥哥也活不过来。”
      那个孩子似乎醒来了,哭声中挣扎,“不,我要我二哥,我要我二哥。”
      “三公子,不要闹了,你父亲今天回家了,在找你,快跟我们回去了。”
      孩子大声的喊,“不,我不走,我走了二哥就没有人陪了,呜呜。”
      宝音没有想到墓地还有一位,像她一样不怕鬼希望和亲人见面,与她在同一轮月亮下守墓的人。这时候听到一阵马蹄的急驰声从山下传来,空气的震动中,远看是穿着戎装威武的军人带着几个随从,浮动在夜色里的披风和战刀给人一个剪影般的肃杀之气。
      高大的家仆有些推卸责任的喊着,“老爷,三公子找到了,这是他第五次独自偷来这里。”
      军爷不容置疑的发声,“好了,你们把他抱回去,我随后就到,我先在这祭奠一下弘基。”
      “是,老爷。”
      宝音一看那位军人要祭奠自己的家人,就干脆缩回了身子在阴影里,想着自己忽然从墓地里现身,会不会给他造成惊吓呢?片刻钟后,等家丁带着人走远了,祭奠完墓地的军人站起身,用洪亮锣鼓般的音说,“出来吧,好汉。”
      宝音一听是说自己吗?自己女子哪是好汉,也许说别人呢,就猫着没有动。夜色里那个军人不耐烦了,拔出长剑朝着宝音的阴影处走来,“别躲了,刚才我一来远远的就看到你了,为什么在坟地偷窥我儿子和家人?”
      宝音一听他是搞拧了,把自己当作杀手了?于是就走出墓碑的阴影现身在月色下,那个人看着是穿着道袍坤道的宝音,“原来是位道长,打扰了,对不起,你半夜在墓地是为谁家做法”
      看到走近的他把剑放入了剑鞘,认出了他就是住了自己家宅院的千户张柔,感叹世界真是太小了,兜兜转转的她已经和张柔有了三次交集,“张将军你好!”
      “你认识我,啊,你是宝音?我听说你入了全真教,长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宝音上去一个抱手鞠躬礼说,“见过张将军,谢谢你和夫人以前帮我和照顾过我。”
      张柔爽朗一笑,“不用谢,要谢我也是要谢谢你师父他托人照顾我在漠北的双亲啊,可惜刚听说你师父也随大汗去了。”
      宝音目光暗淡的说,“是 。”
      张柔问,“你来这里是?”
      宝音不想让张柔太多的礼节祭拜刘忠禄,就说,“我来祭拜一下我二哥。”
      张柔明白的点头,“你祭拜完了我们可以一起下山,我护送你到燕京城内,你一个坤道晚上在这荒郊野岭的不安全。”
      “谢谢。”
      说着话宝音跟着张柔下山,“将军现在驻守在哪里?”
      张柔由军士牵着马跟在后面,他背着手和宝音并排前行,“我驻守在真定,原配夫人带着孩子住在燕京城,可是我的长子,二儿子接连都故去了,刚才你在墓地看到是那个是老三,和他二哥最要好,经常来坟地守着他哥哥的墓,闹得我夫人也没有办法。”
      宝音看着张柔给她说这些家中不宁的话,想起二哥的尸骸就曾经埋在张家后院,就把张柔没有说出来的话说了,“不会是我们家宅子后院埋过我二哥,你们的孩子们才不安宁吧?”
      “呵呵呵,你能说出我说不出的话,真是叫我刮目相看,确实是很多人都给我这么说,我的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死活不愿意住在燕京,都搬到了真定府去住了。”
      宝音叹口气,“对不起,”
      张柔理解的说,“这又不是你的错,也许是我杀戮太多吧,只是家人都不愿意这样想,非要往不相干的人家攀扯,我和你父兄又没有什么过节,我相信他们不会害我的。”
      “谢谢你宽宏大量。”
      再次见了宝音,张柔觉得和宝音好像有个说不清的缘分,自己住的燕京的宅子是她家原来的宅子,后面又见过几次面。今天他从外面征战回燕京就待一两天,结果也会在墓地遇到。张柔看着长大后更美丽的宝音如同天人,心中有一种天然的亲近好感。就好像是一个久别家人见面,就没有城府的和宝音唠嗑,“燕京太复杂了,我是汉将,金朝河北有很多锄奸的民间队,史天泽的哥哥史天倪一家就被武仙给全部暗害了,他是万户候,我只是千户,但是随着我带兵和武仙代表的金朝队伍开战,我们家人也都存在史天倪家人的危险,我的长子三年前死于非命,现在也找不出凶手。老二儿子也去年死掉,好像吃了一根有毒的糖葫芦。”
      宝音脸色非常的同情,她以前和武仙访问过史天倪的燕京宅子后花园,“史天倪家人也是在燕京遇害的吗?”
      “没有,而是在真定,武仙叛蒙前,设计在路上截杀了玩了蹴鞠回家的史天倪,又让杀手截杀了他家中的两个儿子,夫人看到杀手后不愿被俘和受辱就自刎而死。”
      “那你怎么不把夫人孩子都接到一处?”
      张柔望着夜空说,“我学习史天倪父亲,孩子们不能都放在一起。史天倪的老父亲看出来武仙不是真心降蒙,觉得在真定住着危险,提醒史天倪后他没在意。他父亲就自己带着两个孙子回老家了才躲过了灾难,让史天倪四个儿子有两个活下来传脉。现在乱世我又带兵打仗,逃避防范不是办法,我就多娶几位夫人,生的儿子多,又分开别住,总有留下的好种继承我的家业。”
      宝音看着在人海中杀出来的将军朴素直白的话,一时无语,张柔说这些话就像是诗人谈诗论道一样的随便。男人可以多娶妻,有本事有王权的男人有更多的妻子,这些也是他们建功立业奋勇杀敌的动力。就像成吉思汗有四百多位妻子和多位皇后。以前宝音觉得这些都和她没关系,但是上次蒙哥夜里抱住她同她说过,蒙古男人征战一生会睡过无数的女人,可宝音是他心中的唯一女人。那时候宝音在蒙哥怀里觉得是那么唯美和感动。现在听到张柔的话,宝音不由的将自己也带入这个男人王权建筑的一夫多妻制的社会构建中,自己活得到未来吗?
      想想小时候亲眼目睹中都城破城后,被掳掠的金朝的皇家女眷和蒙古士兵抱住那些攻城略地得来的妇孺,蒙古的将军哪有不先选择享用的之理。可是他们心中又分的特别清楚,像成吉思汗就是四个嫡出的儿子有名分,庶出的王子也就扩列坚分到一些财产,其他的儿子都是岌岌无名。而托雷王子也是几个嫡子掌家,血统论非常的纯正。
      听了张柔的话,宝音深刻体会到这些将军贵族对于多妻多子,是一个自然的需要和能力。蒙哥爱不爱自己,会不会是一个永远,自己是不是唯一的女人,宝音吃不准了,而自己从小练过斩赤龙根本不可能和他有孩子,这是一个死结。
      现在宝音忽然对于和蒙哥未来的感情有些迷茫,想到这宝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袭上心头,自己以后要和那些女人去争去抢吗?那些女人都是黄金家族做后盾的女人,自己拿什么和她们争,可是不去争,蒙哥对自己势在必得好像似乎不容易过关。
      宝音认真的思考看透天机的师父丘处机临去世前告戒自己,和蒙哥的感情结局就是三百八十四卦中,易经否卦最差的一爻,包羞位不当。师父是暗示自己在人间感情之路不通,只有修仙的一条路,还是一个反复克服诱惑求真的路。
      看着宝音不出声,张柔说,“你们长春宫又得忙了,我刚得到消息,孛鲁王爷去世了。”
      “什么,孛鲁王爷去世了?”
      宝音心中简直不敢相信,才三十二岁年纪轻轻的孛鲁王爷也走了,就是在参加完成吉思汗的葬礼后,返回燕京途中病逝的。宝音庆幸老刘爷爷给自己带来了夜明珠换了土地和钱才把两位师父及时厚葬了,要是等着孛鲁王爷返京又是一个令人失望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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