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元吉》望沙

20、《黄裳元吉》第二十章 风云

　　一二一八年的秋天，已经十岁多的宝音和蒙哥正在草原上骑马游玩，忽然看到金顶大帐附近响起了隆隆的震天鼓声，这个鼓声哀怨长鸣，在山林和草原上久久不散，直击人心，让宝音心里升起来一股说不出的悲哀感来。作为长胜之师的蒙古国帝国，从来没有发出过这种哀痛的鼓乐声，宝音和蒙哥俩不由的停下马步，在林地的高处朝鼓乐声的方向望过去。他们看到山下有只流动的队伍，高举着祭祀的各种旗幡，还有很多萨满法师用的动物毛做的旗杆，混合着许多旗帜后面有跟随的大部队人流，从金顶大帐出发朝着祭拜的东山上而去。蒙哥眼尖看到所有的蒙古国的大臣和将军们都穿着朝服和战甲，随着穿着白色宽肩的蒙古长袍带着羊皮卷帽子的成吉思汗朝圣山缓缓而行。
　　身体又长高一截和壮实的蒙哥，穿了一个深蓝色的蒙古袍，发型是蒙古少年典型的寿桃辫子头，宽厚的脸盘上细长眼睛盯着山下的队伍勒住缰绳说，“可能是爷爷又要出征了。”
　　身材虽然长高一些，仍然单薄瘦长蓝脸的宝音问，”每次出征都有这些仪式吗？”
　　蒙哥摇摇头，“以前出征誓师大会之前，会举行祭大弓的仪式，鼓乐声都是喜悦的，爷爷也会祈福，但是绝对和这次不同，这次的鼓乐声，可以听到爷爷愤怒的声音，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所以他才要到圣山祈求长生天的指示。”
　　那个时候宝音还小，不知道这次的拜山意味着什么。等她长大了，终于明白当日她看到的景象就是历史风云开始时候的信号，这个信号和鼓声使整个世界为之颤抖，整个亚洲和欧洲在蒙古铁骑摧枯拉朽的战刀下，死了四千万人的催命鼓乐声。史书上记载的，“成吉思汗，惊怒而泣，登一山巅，免冠解带置项后，跪地求天，助其复仇，断食祈祷三日始下山”。
　　常言说，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成吉思汗西征是各方面因素汇聚而成。
　　刚过去的一二一六年那达慕大会后，在秋季，成吉思汗派出了近五百人的骆驼商队和使团出使花剌子模国。直到一二一七年秋天，商队经过千辛万苦，在中亚的戈壁滩上走了近一年多的时间，才来到花剌子模的边境城市讹答剌。使臣团队先到花剌子模国，递上了成吉思汗的书信，为后来的商队打前站，就像是打个招呼的意思。可是面对蒙古商队的诚意，花剌子模人根本不当回事。在他们看来，蒙古商队不过是从村里来的，像他们这样的大城市，根本不需要和他们通商。
　　在一二一八年春天，成吉思汗等来了商队的消息，在一二一七年冬天一名商队的骆驼夫幸免于难，逃回蒙古被带到了金顶大帐，“大汗，我们整个商队被杀了，东西被抢了，呜呜。”
　　“怎么回事？我不是之前派出了使臣递交了两国友好通商的国书吗？”
　　满脸伤疤衣衫褴褛嘴唇干裂的骆驼夫，接过旁边军士递过来的一碗水喝过后说，“大汗您派的使团刚走，我们商队就到了达花剌子模边境城市讹答剌。入城时候受到了城主的热情接待，白天好好的还让我们住宿专门的商客驿站。可是商队头人给讹答剌守城长官亦难处看过我们的货物后，半夜我们整个商队住的驿站就被军队包围了，我们在驿站所有的人都被关进了监狱。我是半夜起来解手才逃过了搜捕。我在城里躲在脚落里想办法，想着商队也许会被放出来，没有想到五天后看到所有商队的四百多人被压到刑场，被以异国间谍罪全部处死了，在行刑之前还念了国王的发布的国书，那些货品和骆驼都被夺走了。”
　　成吉思汗根本没有想到花剌子模一个大国会贪图自己商队财物，竟诬指蒙古商队为间谍，将他们扣押起来后杀掉。想想自己诚意满满的派出使者带着赠品的使者去询问花剌子模国，他们的民众是否愿意一起进行安全贸易，通过一种彼此理想的同盟关系，获得休养生息和繁荣富裕，这对任何王国而言都是一种莫大的幸福。然而成吉思汗最终还是失望了，他也许不知道五百个骆驼队的满载的金银财宝，那时候对西域的国家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就算没有讹答剌城主的贪婪，那些商队也走不出去太远吧。
　　写故事时候查了这段历史时间，按照邵雍皇极经世的十二万多年的推算，一二一七年的值年卦是地水师卦，这是周易上经的第七卦，周易上经是讲天道，七是易经密码一三七中的一个神秘数字，古话说，逢七必变，就是说天道易经每个卦象有六个爻，到第七个爻就便变成了下一卦。
　　地水师卦，是血光之灾的卦，而且这个战争还是为天而打，讲述了战争的残酷。卦辞说，“师，众也，正也，能以众正，可以王也。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这个可以王，毒天下，而民从之，读起来让人不由的后背发凉，这一年的地水师卦就是拉开了欧洲和亚洲人民被屠戮的惨剧。
　　更何况，在师卦的九五尊位的六五爻，是在六三爻国丧之后，爻词说，“田有禽，利直言，无咎。”就是说天道代理人找到了借口，发动圣战。这个一二一七年秋天的田有禽，也许就是那个五百个拉满金银珠宝的骆驼队吧，如果只有五匹骆驼，那么这个引起战争的借口就不会存在了吧。
　　那么天道为什么要成吉思汗打这一场圣战？易经的卦的过程是从互卦来看的，地水师的互卦是地雷复，就是毁灭一切，只留一点初心，兴建一个全新的世界，万物一点点的复苏之意。最契合卦意的是成吉思汗就是信长生天，拜天。
　　欧洲的学者写过一些话，说成吉思汗给欧洲人的灭顶之灾称为了“死亡的福利”或“上帝之鞭”，因为战争把中华文明先进的科技推广到那些蛮荒的地域，促成了欧洲后面的科技文明的爆发。德国学者费朗索儿，写过一本书《不屈的铁木真》，书中有一句话，“蒙古军征服，刺激，赐物，从某种意义上讲，成吉思汗是欧洲的恩人。”
　　听闻商队成员遇害后，成吉思汗大为震怒。不过最开始，作为君主他虽然愤怒还是克制了自己情绪，能不出兵就不出兵。因为他通过回回人的报告知道了，西域一带地势险要，他当时听到郭宝玉的西征的建议时候，还故意拷问过军事专家的他，“西域各国好多城池建在高山上，攻城非常的不利。”
　　记得郭宝玉说，“我们可以机动灵活，如果看到高山的城池就绕过去，见了低处的城池才攻打。”这个话反而让成吉思汗内心觉得郭宝玉有些为打而打的意思，就是无论如何要先打西域外藩，就是不打南方，哪怕条件不成熟。
　　成吉思汗年轻气盛的四个儿子得知派去使者被杀的消息，和得知消息的蒙古各部落头人，一起聚集在成吉思汗的金顶大帐内，都一致的呼喊，“父汗，打吧，不能再忍下去了。”
　　“大汗，打吧，为我们被杀的商人和使者报仇，让他们尝一尝我们蒙古人的快刀。”
　　成吉思汗脸部发黑，眉头紧锁，望着周围儿子和忠臣说，“我们刚结束对金朝的战争，人马都还没有休养过来，一旦开始战争就要动用军队，出师也就意味着死人和一车车的往回拉尸体。哪怕是正义之师，出征后死的人也是一片一片的。”
　　“父汗我们不怕，”
　　“对，大汗，我们从没有这样受过羞辱。”
　　“对，如果我们不打，那些周围的部落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我们蒙古人就会被他们按着打。”
　　成吉思汗叹口气悲伤愤怒的说，“每次战争归来，我都不忍心面对一双双看着我的眼睛，有儿子问我要父亲，父亲要儿子，弟弟要哥哥，女人要丈夫。虽然战后对去世人的家人补偿不菲，我在大扎撒令中也说了，奴隶在乱军中背回了主人的尸体就可以改奴籍。可是让这些跟着我的百姓，让他们跟着我坚定的打下去，就要有非要出兵的理由，师出有名。”
　　蒙古一个头人站起来大声的说，“大汗，只要问过了长生天，得到了天的允许，这个战争就天让我们打的，不论战争打到哪里，不论打多久，我保证我的部落一切都听大汗的，我们负责出人，出物资，出后勤。”
　　其他部落的头人也纷纷的站起来表示，“对，我们也是，只要长生天下了旨意。”
　　大儿子术赤站起来说，“父汗，花剌子模不仅杀掉的整个蒙古部落联合派出的商队，物资丢失不算，还把我们派遣的商人都给杀干净了，过去也就是我们杀人屠城，现在花剌子模的做法就是在我们蒙古人太岁头上动土，只要父汗一声令下，我们要给花剌子模看看什么叫做铁血的滋味。”
　　三儿子窝阔台也是站起来助力，“父汗，你之前已经仁慈的给过他们机会，希望双方能通过和平方式解决，再次派巴合剌三名使者前往花剌子模，只是要求摩诃末交出肇事者并给个说法。但摩诃末不仅没有责罚亦纳勒出黑，听说此凶手是他母亲的亲戚，反而还指责父汗，并杀害了使臣巴合剌，奇耻大辱我们要用血来偿还。”
　　成吉思汗早期结盟的十九人的兄弟代表，回回人巴哈尔火者也激动的站起来，“对大汗，花剌子模不仅杀了巴合剌使者，还将两名副使的胡子剃光赶回，我们□□视胡须为男子的尊严，强行剃须等于剥夺了我们尊严，也是打了大汗您的脸面。”
　　成吉思汗望着众部，心里逐渐有了信心，以前这些人之所以愿意打仗，是因为南边富庶发达，每次战争都是满载而归。而这次打仗是为了蒙古人的荣誉和脸面而战。
　　从历史上看，同时对西夏和金朝用兵的蒙古帝国，为何还要分兵远征西域，这是一个历史的迷思。从各种原因分析，最简单的原因是花剌子模触碰到了成吉思汗的底线，而这个底线的触碰正好击打在郭宝玉给他的建议的统一大计的蓝图上。所以花剌子模的无端发动的对蒙古国的血仇，让愤怒的成吉思汗在众人的拥戴下去圣山朝拜。
　　现在整个蒙古都为了蒙古人的尊严要求出战。所以那天宝音和蒙哥看到了成吉思汗在圣山举办了祭天的仪式，凝结了所有蒙古部落的人心所向。成吉思汗不吃不喝三天，在圣山聆听长生天的旨意。最后大法师摔骨头得到了可以出兵的天意，让所有蒙古部落看到出兵的这场战争是为长生天而打。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的成吉思汗，终于决定亲率大军向花剌子模讨要说法，他动员了整个蒙古部落，册封木华黎为国师，赐金印所封之地世袭罔替，令木华黎继续攻金战争，令自己的弟弟斡赤斤留守蒙古。
　　在这简单说一下花剌子模，这个国家地处中亚西部，早在公元前三千多年前就有人类生活，并非蛮荒之地，文明程度很高。曾先后隶属于波斯帝国、马其顿帝国，后来逐步走向独立。独立之后，成为中亚土地上的大国，包含了今天的伊朗、阿富汗、伊拉克以及各种斯坦，因为地处古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他也是中西方文明和贸易的集汇地。在当时来说，算得上是经济文化大国，同时拥有着庞大的军队，军事实力也不容小觑。
　　为了更好的攻打与花剌子模，除了要先收拾和花剌子模联合过的西辽外，成吉思汗不放松对金朝和周边地区的紧箍咒，免得他们腾出手来重新联合。成吉思汗一边任命木华黎为国师加强对金朝河北山东一带的战争，另一边派人继续画饼给南宋的，继续对金朝的打压，等自己带蒙古大军西征时候，掣肘金朝没有能力反攻蒙古。
　　整个蒙哥草原被动员起来了，备战备荒的动员令开始了，整个蒙哥草原到处是一片忙碌景象，刘忠禄成天忙着制造营的事，要建造很多的攻城的器具，没有太多的功夫管宝音，就让他跟着马夫老刘，在药材库忙碌，整理打包的随军的药材。这些药材要机动的分成很多份，根据大汗用兵策略的分路行军时候方便随军的军医官带上。除此之外，刘忠禄还要培训新招纳的军中救护的医官，给他们讲述战时的急救的方式方法。由于这些救援的低级军官都是没有文化的蒙哥士兵，更不懂汉字，刘忠禄就总结出一套蒙医草药图解，让宝音给画出来，准备一人一份的发下去。
　　这天蒙哥来找宝音，“你忙什么呢？”
　　宝音，“画草药书，”
　　蒙哥羡慕的说，“大家都在备战，我父王一天也是忙的很，可是我母妃非要我照看弟弟妹妹们。”
　　“那你可以带着弟弟妹妹看你父王练兵啊。”
　　“弟弟妹妹对练兵没兴趣，所以母亲让人带回他们后，我来看看你。”
　　想起自己的母亲弟弟现在不知道过的如何了，有些悲伤的宝音忍住自己的情绪，低头认真的画图同时羡慕说，“我羡慕你有那么多弟弟妹妹，父母都在身边，你生来就是王子，黄金家族血脉。”
　　蒙哥没有说什么，因为和宝音在一起玩耍后，母妃私下告诉他宝音是金朝献贡的男童，被刘忠禄收为徒弟，其实就和脱了贱籍的奴隶差不多，所以宝音每天要伺候刘忠禄日常生活，要做很多的事情。
　　蒙哥看着宝音出神入化的笔，想起宝音之前帮助自己的聪明的主意，觉得宝音就是天上下来的神童，对她心里没有过多高傲的心，主动提出，“我能帮你画吗？”
　　宝音抬起头说，“可以，你可以帮我写畏兀儿文。”
　　“真的，那太好了。”
　　在帮助宝音写畏兀儿草药文字时候，蒙哥才知道蒙药有那么高级，对自己民族的文化有了自豪的认同。因为宝音在刘忠禄给出的蒙医认药学手抄本中，从四百五十种药物中，选出来精炼常用的药材。因为行军既要有效又要减少辎重。刘忠禄选择的很多药是在行军作战途中可以随时找到的药物。比如，狐肺，牛乳，灰盐，马奶酒，禹粮土等
　　当蒙哥看着宝音画着的一个草药根图说，“这个我认识是肉苁蓉，我打猎时候在草原的沙土堆下挖过。“
　　宝音点点头，“对，这是个草原最有名的蒙草药，师傅说，它还救过你爷爷大汗的命呢。”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人小鬼大的宝音看着蒙哥发亮的细长眼睛开玩笑，“因为你还小啊，”
　　蒙哥一听不干了说完上手挠宝音胳肢窝，“说我小，你才多大，哼。”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