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毙海的人鱼》夂子星

3、星子风暴

　　你忍着脊背刺骨的疼痛，船只剧烈的晃动几乎让你站不住脚，你的骨头可能断掉，考虑到距离，常蒋扔你的力度并不小。地面几乎是追着他奔跑的速度塌陷，你看到几次他踩到松动的碎块，险些和他们一起掉进海里。你连滚带爬奔到操纵台旁边，幸好你曾经学习过如何驾驶船只，在迅速解锁巡回舱权限之后，你冲出船长室，用最大的力气喊着：

　　“常蒋！巡回舰解锁了，你找机会下去。”

　　他反应很快，迅速扫视了周边，找准机会，一个大跳从船只的侧面下坠，掉落的金属组织几乎是擦着他的手臂掉下去，他快速下落，抓住了船只侧面一个巡回舰，翻身钻了进去，在确认开放指令之后，剑鱼形态的银色巡回舰随机掉入海中。常蒋开启推进器，随机向你发送传讯。

　　“去甲板上，跳下来！我在那接你。“

　　你立即回头，扶着栏杆的边缘，从大衣内侧抓出一只蓝色的修复剂，打进了手臂里。好在修复剂生效的很快，你感觉到后背到疼痛有所缓解，沉重的双腿也轻盈起来，你不敢耽误，立刻往甲板的方向大步奔跑起来。常蒋那边的情况并不好，他需要随时注意上头随时有可能掉下来的东西，尽管在白天，海底的可见度并不低，巡回舰还是惊险的躲过了一个又一个船体残骸。

　　船上还有多少人没有撤离？爆炸应该是从餐区门口开始的，你止不住的开始想，堪堪躲过了一个落下来的圆锥型长条，他在你不到几米的位置摔个粉碎，你反应不及，一块锋利的铁皮硬生生擦着你的脸颊，之差一点就会划进你的眼睛了，你感觉脸上一凉，血珠迅速从你的伤口落下，滴在地板上。但你没有时间在乎这个，你还有不近的路程需要奔跑，只停顿了一下，你马上调整好状态，向船长发送信息。

　　“两分钟，我马上就到。”
　　“常蒋，”
　　“…….常蒋？”

　　通讯仪器发出滋滋的卡顿声，你检查了一下，然后感到头皮发麻。辛骗了你，哪还有什么一个地球时，星子风暴已经来了！ 你暗骂了一声，他们一定使用了什么方式来加快星子风暴的产生。远处的天边在慢慢出现黑色的云团，如果仔细观察，能看到里面闪烁的，暴动的光点。星子风暴，不是一种自然现象，而是一种虫群，单个的星子虫并没有任何杀伤力，一旦星后准备产卵，数以千万计的星子虫会和群体一同进入暴动，他们的会吞噬一切所见之物，回到风暴中行为星后提供营养。动物并不在他们的食谱上，但如果就此认为星子风暴对人类没有危害，那就大错特错了。

　　星子虫行动产生的粉末会进入动物的身体，那是一种神经性的疾病，你的脏器会逐渐被感染，然后加剧衰老，停止运作，因此这种疾病也被成为衰老症，甚至于接受了永生改造的人类，也会因为这种疾病而继续生长。这不是一种可以轻易治愈的病症，也因此被称为蓝星致死率第一的生物，他们的运行轨迹会产生磁场，干扰通讯设备，你需要尽早去到常蒋那边，回到巡回舰上。

　　你的通讯设备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你只能放弃，寄希望于驾驶巡回舰的常蒋，他最好是已经在甲板底下等着你了，否则，就算你从海域里侥幸存活，你也要面临衰老症的痛苦。可惜你的运气似乎总是差一点，你快速来到甲板旁的栏杆边上，试图从海面中找到那个银色的影子，但除去还在掉落的船只残骸，看不到任何其他颜色的东西，你焦躁的摩挲着手指，同时注意着远处星子虫的聚集，你不确定常蒋是否到达了这里，更糟糕的是无法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要怎么做？你绝不会死在这里。

　　没有时间去到别的地方了，你将外套脱下，用甲板翘起的，更加锋利的部分把实验服的衣摆撕裂开，扯下几条还算干净的长条，作为简易的口罩在脑后系好，重复了几次，确保不会因为你大幅度的动作而掉下。船只没落的速度是一定比星子风暴来的更快，你取下挂在栏杆外围的救生圈。这东西一直是由于常蒋奇怪的审美而加上的装饰，因为科技的快速发展，几乎淘汰了这种古董一样的求生用品，但你现在只能感谢他，这附近没有更好的东西来帮助你。

　　等待船只自己沉没无疑是在等死，虽然杜绝了爆炸的可能性，但还是会太多的不确定性。你咬了咬牙，从甲板上一跃而下。海水冷的过分，立即让你打了一个寒颤，没有停留，你立刻往反方向去。残骸还在不断发出轰鸣声，你很不适时的想到了曾经在地球博物馆中看过的鲸骨残骸，小小的全息投影屏向你展示了百年前地球最大的物种，他们的鸣叫声也是如此吗。

　　在逃离船只差不多百米，你看到红色的信号弹姗姗来迟，在越来越黑的天色中破开一道相当显眼的光芒，随后回到黑暗之中。你相信还在船上的一定能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面对星子风暴，你不能确定他们是否有着足够的应对手段，除去你，对蓝星生物了解的研究员寥寥无几，最为安全的考察任务，甚至带来了不少刚进入工作的新学生，你显然低估了他们的能力。信号弹消失的瞬间，有很多橙色的，圆盘形状的东西在逐渐显现，你意识到，那是紧急逃生装置，常蒋一定向他们发送危机讯息，但逃生装置的动力有限，你不能肯定他们能够离开星子风暴的行径路线，但比起他们，你更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你的动力来源只是你的四肢，抛开其他的不谈，你能不能离开这里都是个问题。通讯系统仍然没有恢复的迹象，语气耗费体力来赌他们能不能听见你的呼救声，不如保存起来划的更远。你希望他们能够安全离开这里，同时，你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了一丝绝望。你不确定你是否能够活下来，但思考不能给出你任何答案，你唯一的选择是继续，推开身前的海水，继续向前移动。

　　这几乎就是你人生之中最漫长的时间了，你只能漫无目的的向前，直到船只慢慢的消散在灰黑色的雾气之中，回头看，那些希望一样的橙色圆盘也看不到了，周身皆是黑色的海，感官被无限的放大了，除去水波和浪涌的声音，你仿佛能听到有什么巨大的生物在你身下的海洋之中发出回音，你又去看那些即将完成聚集的星子虫，星星点点的光芒在暗色之中像是一片银河，你感到了一丝不确定，他们发出的光芒是什么颜色？

　　蓝色。在你意识到这点时，你已经停下了游动的姿势，回头注视那些即将降临的虫群，你的视力好的出奇，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蓝色的，星子虫，但在你的记录之中，他们应是绿色的，你回忆着所写的报告，那种艳丽的，荧光的，仿佛一颗绿色宝石的危险的绿色，就算在所有关于星子风暴的目击记录之中，他们都是绿色的，无一例外。而如今，在你视野之中的是一片蓝色的光点，他们柔和，温驯，甚至于聚集产生的风暴，也带出了微弱的蓝色光芒，你从未在蓝星见过这样的星子虫，也不能够确定他们没有危险性，于是继续用一只手划动着，同时解锁离线信箱，上传自己的所见所闻，由于体力耗尽，你讲的很慢，声音也断断续续，假使你要死在这里，至少你带来了新的消息，也许在不久之后的将来，会有谁带走你的尸体，了解到你所经历的一切。

　　你已经接近了极限，海水很冷，像是冰块一样，你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黑色的发丝黏在脸上，也无力去拂开，海洋是没有尽头的，你在其中，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那些星子虫已经完成了聚集，如同一个龙卷风，以极快的速度向你逼近，铺天盖地的海浪被星子风暴所带动，毫不留情面的向你砸下，在坠入海中不过数秒，你身前的救生圈重新浮起，强硬的把你带离水中。

　　这简直就是酷刑！你昏昏沉沉的想，咳嗽出声，灌入你腹腔中的海水被硬生生咳了出来，很咸，咸的发苦，没等你修整，又是一道接着一道的海浪，你只在喘息的瞬间看到迎面而来的，像山脉一样的海。你被掀翻了，海水立即包裹住你，将你往下拽，你拼命挣扎着，扭动四肢，想要回到海面上，救生圈早就不知道漂去了哪里，你晕头转向的，甚至分不清哪里才是海面所在，一个纱质的，白色的物体从背后将你捕获，没等你意识到是什么，它骤然紧缩，力道之大，几乎要把你整个人都捏碎，你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名字，天使鲸。

　　你被当作了猎物，白纱里的骨骼迅速生长出倒刺，扎入你的皮肤之中，你感到一阵心跳加速，随后便是昏睡感，你很累，那是毒素吗？你的脑子已经不再清明了，长时间的憋气也让肺部感到一阵火辣的刺痛，你真的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