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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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光殿中设东南西北座，有一玉簪朱履、紫带金服之人坐于东席，蔺沧则坐于北席。他二人方入殿入殿，天尊少泽便起身道：“许久未见，玄冥兄仍风姿如旧。”
玄冥道：“天尊如此客气。”
他入了西席，孟元入南席，紧张地觑了眼正对面坐着的师父。蔺沧笑了笑，对她做了个“别紧张”的口型。
“今日只为玄冥兄接风洗尘，不为政事。”少泽微笑道，锐利的眼睛看向孟元，“想必这位就是孟元姑娘？”
她忙站起身作了一揖：“是，外臣孟元见过天尊陛下。”
少泽道：“早听闻孟元姑娘，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难怪能入朕这百般挑剔的弟弟的眼。朕记得，孟元姑娘是彼岸花族出身？”说及此处，少泽瞥了一眼玄冥，玄冥面上并无波澜。
孟元如实回了话，少泽不再多问，转而又向玄冥捧起酒盅道：“多年未见玄冥兄，愚弟先饮此杯为敬。”说罢，一饮而尽。
宫人正欲为玄冥添酒，他却将酒盅推开，淡淡道：“天尊客气了，不过本座向来不饮酒，只得以茶代酒了。”宫人慌忙取了一壶茶来添，他拿起杯来抿了抿，便就放下。
此景少泽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杯壁，面上却还是笑道：“无妨，都是自家人。那朕便敬孟元姑娘一杯，就当是孟姑娘替玄冥兄饮了。”
“她也不喝酒。”玄冥道。
她被他这句看似淡然的话惊了一惊，刚拿起的酒盅哐当一声掉在桌上，发出极清脆的声响。她正无措时蔺沧一抬手，使了个仙法将她的桌上清干净：“女儿家的不会喝酒是常事，喝茶便好了。兄长也有几日没见臣弟了，怎么不和臣弟喝？”
少泽并未强求，笑着与蔺沧对饮一盅，末了看向玄冥道：“我们三人这般同席宴饮，上一次还是在二三十万年前了。那会儿玄冥兄还是西天灵山派来助我天界的将领，而如今已是北阴大帝，这可见得，我们天冥二界本就是一家的。”
玄冥轻笑道：“光阴虽逝，天尊却与做太子时并无两样。”他说着，余光中见着孟元，她正百无聊赖地给桌上盛着的一碟蟠桃剥皮。
“做太子时。”少泽眯了眯眼，“做太子时的情形朕竟记不大清了，每日里读书辅政。倒是朕这个弟弟清闲，可见少时看老，从前享得清福，此后也享得。”
蔺沧干笑了几声，未多说什么话。
说即蔺沧，少泽又向孟元道：“蔺沧素日是不理事的，为何愿收姑娘为徒，这实在令朕好奇，不如姑娘替朕解一解？”
正勤于剥桃子皮的孟元猛然抬起头，先是一愣，继而慌忙拿了旁边的一块帕子擦了擦手。她正欲站起来回话，便听到蔺沧道了一句“坐着说话”，此时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关于蔺沧为何收她为徒，先前他们三人是统一过口径的。她是新入玄阴宫的宫女，恰逢玄冥邀蔺沧相见，蔺沧见了她一见如故、谈笑甚欢，就动了收徒的心思。孟元硬着头皮坐在那儿说完，说罢时额上出了点儿虚汗。
其实她觉得这种借口诓诓旁人可以，诓天尊…
少泽道：“倒是一桩美谈，朕还以为是朕这弟弟又起了什么心思，使出了收徒这一花招。”
闻言，玄冥正欲送入口的茶杯在空中一顿，继而稳当地放回了桌上。蔺沧连忙严肃道：“臣弟断不会用收徒这样的事做儿戏。”
少泽笑了几声：“无妨，若真如此也是一段佳话。我们天冥二界联姻甚少，如今也是时候通一通婚姻以表情谊了。若你们二人真有情，那这桩婚事便由朕做媒，将孟元姑娘聘为流华宫侧妃如何？”
孟元呆愣着，蔺沧脸色一僵，玄冥将手上的茶杯倾倒着，濡湿了华毯，毯上竟结出一层薄冰来。他冷冷道：“太涩了。”
话毕，宫人便又慌忙斟上一壶新茶，玄冥道：“烹茶之人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他话音刚落，宫人便哐当一声将茶壶不小心脱了手，滚落到地上，宫人连忙跪下连磕了几个头，连连称罪。
少泽身旁的仙官忙上前来，呵斥道：“御前失仪，还不快滚下去。”宫人兼爬带走的出了去，殿内复又静下来。
少泽脸上的笑容已褪下去，孟元瞧着这火药味甚浓的情形，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
她只当天尊这话是个玩笑，虽开得不大适当、也不大妥帖，但到底有天尊的身份压着，又兼是师父的兄长，总归要给几分面子，只当个酒后的玩笑罢了。但玄冥说出那几句话来，饶是凡俗之人也能听出来是何种意思，他是骂少泽太看得起自己。
她知道他很厉害，但未曾想到他竟厉害到了这种程度，连天尊都敢骂。
她惴惴不安着，忐忑地看向师父，蔺沧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玄冥微笑道：“算起来，五殿阎王的幼子也当满七万岁了。天尊不妨将膝下哪一位适龄的公主嫁过来，也算是一桩佳话。”
他顿了顿，又道：“虽只是个世子，日后也承不了他父亲的阎王之位，但到底是冥界之人，天尊不觉得这是件好事么？”
完了，玄冥的气还没消呢，这会儿还在暗戳戳地骂人。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桃子不敢吱声，生怕这对坐的两位尊神下一刻便打起来。待她屏气凝神了好一会儿后，才听少泽道：“不过是玩笑话，玄冥兄何必当真。”
玄冥冷笑了两声，从座中站起来，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袍。她见状，亦急急地站起，听那玄衣龙衮之人漫不经心道：“有些乏了，天尊自便吧。”说罢他拂袖出了殿，她一愣，回过神后跟了上去。
是夜，天宫银光漫天、清辉遍洒，遥遥可见各星宿排列于空中，好一番奇异胜景。若放在平时，她定然要驻足饱览一番，但此时却挨在玄冥身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他皱着眉瞥了她一眼，仍是那句话：“做什么？”
她憋了好久的话终于能说了，一口气道：“我才晓得帝座白日里的话是什么意思。这哪是吃饭，分明是受罪去的，都快把我吓死了。”
玄冥疑惑道：“有不让你动筷子吗？”
她道“这场面，谁还敢动筷子？”
玄冥了然道：“那是你自己胆子小。”
她扁了扁嘴，道：“我差点儿觉得你要和天尊打起来，吓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真打起来了，这儿又不是冥界，我连个救兵都不能搬。”
闻言，玄冥将云停住，气笑地看她：“你觉得本座打不过他？”
她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儿到底是别人的地盘。”
“他少年时就打不过我，如今更不会。”玄冥淡淡道，“这些年对他太客气了，让他觉得自己这位置坐得很稳当。”
这话说得轻松，却让孟元抖了一抖。明明一个是天界的头，一个是冥界的头，但他这话说的仿佛下一刻就能让天界换个天尊似的。
他忽地道：“你怕什么？”
“我......”孟元默了默，“我只是觉得方才的事不是什么大事，帝座不必动怒。”
“动怒了吗？本座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玄冥将云慢慢地行了起来，“天界君位看的是血亲，天界之中能胜任天尊这个位置的人多的是。”
她听完这话，心虚地望了望四周，生怕天界的哪个神仙将此番话听了去。
玄冥无视了她胆小如鼠的举动，只继续道：“先前本座从不与他计较，一则是知道此人本性如此，二则是本座宽宏大量，懒得与他计较。”他冷哼了一声，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孟元见他不往下说，没有解出他那不可言说之意，追问道：“那为何今日就计较了？”
他道：“本座说了，他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摸了摸鼻子，其实如果以旁观之态看的话，这桩事倒也没有那么的严重。她晓得流华宫侧妃就是蔺沧的侧妃，她虽然没有给人做小的这种癖好，但若是按着天尊的意思来的话，因着蔺沧先前有一个二天妃了，她也不是冥界什么高门贵女，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做流华宫侧妃好像是情理之中的事。
当然了，她这么说，只是为着让他舒心一些。
孟元如是同玄冥解释了一番，又说若是毕昭郡主来的话定是指了她做正天妃的，她想让他不要生气，但玄冥反而看起来更生气了。他虽然没有怒容，声音却冷了三分：“这是正侧的问题吗？你不是一向觉得人无高低贵贱之分吗？”
“那是我觉得，又不是别人也这么觉得。”她说了这么多却没有半分效果，便也有些恼。但又见玄冥再次将嘴抿了起来，便略又想了一想，才悟出他生气的是哪个点来。
她恳切道：“天尊这玩笑开得着实不对，师徒之间怎可论婚姻，实在是有违常理。”
玄冥此时真有一种把她丢下云头的冲动，急急地将云停下，惊得孟元差点儿真的掉下去。他拉住了她，冷冷道：“他要是再敢议论你的婚事，本座就把他的天尊之位给挪了。”
孟元震惊了，她头一次瞧见玄冥实实在在把“生气”两个字体现在脸上。
她又想了好一会儿，终于琢磨出为何不可议论她的婚事。她轻轻拉着玄冥的袖子哄他：“当然了，在没有解开两生道之前，我是不会离开帝座身边的，当然也不会论婚事。”
玄冥一愣，他没有想到两生道的事。心里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是一种不知名的怅然又或是旁的什么，他也解不太出来。只觉得，孟元和他讲的不是同一桩事。
他只是在讲她，而她讲两生道。
他冷着脸将广袖从她手中拂过来，一路上没再说话，径直向天冥宫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