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Jici

30、第 30 章

　　魏家住的华云庭在a市也算是出类拔萃，但跟云顶山庄完全没有可比性。
　　华云庭的前身乃是陈唤那几家酒店的母公司，在陈烨将这家地产公司送给陈唤当成年礼后，华云地产与华庭酒店便合并为一家。
　　魏辛游的车牌号被他爸从家里删除，老管家过来给他开了大门，两人才进去。
　　车子停在独栋外的草坪上，陈细酌一路都偏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再一次对陈唤的背景有了新的认知。
　　其实陈细酌那时候就特别能理解，木雯跟她说的每一句话。
　　但对于一个靠自己考进大城市，无依无靠无背景，几乎是无家人的十八岁女孩来讲，木雯那些话就像在她本就已经被日夜折磨的自尊心上，再重重锤了几拳。
　　而后把她丢进黑暗中，任由她自己慢慢粉碎，才好在下一次重见光亮时消磨得无影无踪。
　　她使得一手好借刀杀人，预想中撕张支票丢给自己，或者趾高气昂地让自己离开陈唤这种剧情没有出现。
　　木雯平平淡淡甚至还算亲和地就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利刃直接砍掉无法产生达标利益的附属品。
　　是的，附属品。
　　她那时候只能是陈唤旁边一个漂亮的物件，即使她已经能够负担起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但在他们那些人看来……不，没有看来，是完全不够看的。
　　陈细酌恍然发觉即使到现在，她也没办法入木雯的眼，还有即使比陈唤家差一大截的，魏辛游的母亲。
　　毕竟她今天作为不待见的“儿媳妇”，是来跟家里喜欢的正室叫板的。
　　“陈小姐？”
　　见他愣神，魏辛游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好奇怪，她如今并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更没有面对木雯时表面镇定，内心却紧张到爆，在她面前无法抬头。
　　小朋友，出厂就是顶配的赛车和改装车，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能站在同一个赛场上吗？
　　陈细酌忽然就全明白了，木雯困扰了她多年的那句话。
　　其实那不是自尊，有些事情，真的无关自尊。
　　陈细酌解开安全带下车，笑容得体动作利落：“不好意思，走吧。”
　　魏辛游看得一愣，跟上她：“好。”
　　尹秀玉并不如魏辛游所说那般，是个看起来就让人难受的假人。
　　她一身干练的得体的西装和及肩黑直发，很明显是上了一天的班，还没来得及收拾，妆容也有些淡了。
　　在见到陈细酌时淡淡地笑了下，看起来并不是个会让人厌恶的。
　　她点点头，还没能释放出善意，就被魏辛游的母亲打断。
　　“老二，你把她带回家做什么！”
　　魏辛游：“妈……”
　　“滚出去。”
　　妇人明显是知道魏辛游今晚要回来，提前打扮过了，身上的珠光宝气都掩盖不过她对陈细酌的厌恶。
　　她心里叹了口气，管不好自己儿子，管别人倒是理直气壮，不愧是一家人。
　　陈细酌抱着胳膊，很缓慢地将卷发侧分，看着魏辛游笑了笑，这才去看魏母。
　　这一举动把魏母气得不行，这是什么妖精！
　　“阿姨，如果我走了，辛游也是要跟我一起走的。”
　　陈细酌说话声音并没刻意放大，在空旷的客厅里她身段高挑举止挑衅，配上蛇系长相的妖，凶得魏母下意识往后一靠。
　　一双手压上魏母的肩膀，尹秀玉扶住她，轻轻叫了声：“伯母。”
　　两个气质迥异的女人互相对上视线，尹秀玉拍拍魏母的手，走上前一步。
　　眼前这女孩太锐了，是她最不喜欢的那一挂，很容易就让尹秀玉想起她厌恶的人。
　　“陈小姐，你的家教是这样教你同长辈说话的吗？”
　　陈细酌皱起眉头，她离自己也太……
　　啪！
　　巴掌声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在看到尹秀玉抬手时她可以躲的，但陈细酌就站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巴掌落下来。
　　她实在是有些累，不仅是对这些人，更对她自己。
　　意义在哪里。
　　即使是不喜欢，也能有在一起的价值，那喜欢呢？喜欢能抵得过那些利益吗。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好像也不太行。
　　陈细酌的舌尖顶了顶被打痛的地方，不是第一次被人扇巴掌，但太久没被打过，脸上抗压性变差了。
　　她感到脸颊迅速一麻，疼痛缓缓爬上来，为自己此刻思维发散得那么远而感到好笑，心里默默把后半句话补完……太近了。
　　魏辛游上前推开尹秀玉的肩膀：“疯子！你做什么！”
　　魏母立刻就去扶住尹秀玉，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并不会被尹秀玉的动作惊到，反而跟出了一口气般顺畅。
　　“辛游，你一惯是个温柔的人，现在怎么能对秀玉这么凶呢！”
　　“妈，这是您说要我带未婚妻回来给您看的，您也答应了这次之后要我还是不愿意，您不会再强迫我。”
　　魏辛游挡在陈细酌面前，目光投向尹秀玉：“尹三小姐，希望你也别费功夫，今天晚上这婚约就算正式解除了，我不会为这件事情再浪费任何精力，也不会再配合你们惺惺作态。”
　　尹秀玉出乎意料的平静，魏辛游还要再开口，就被陈细酌叫住。
　　“辛游。”
　　魏辛游不解，他正要让尹秀玉给她道歉。
　　陈细酌话里有委屈，是故意恶心她们的。
　　她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这巴掌是还她自己心里的那一份歉疚。
　　害，果然坏事儿不能干，
　　不过，不代表她还得笑吟吟地受着这巴掌。
　　“这里既然不欢迎我们，那就回去吧，我以后都不想来了。”
　　魏辛游点点头，竟然有几分认真：“好。”
　　他不顾魏母的叫声，拉起陈细酌的手出了大门。
　　她其实也能理解为什么魏辛游，那么想摆脱魏家。
　　毕竟他那么体面一人，他母亲一股脑的想让他以联姻的方式，去斗赢魏家前主母生的大儿子，这对他来讲是尊严的践踏。
　　今天再一看魏母的行为做派，也大概能理解魏辛游在家受到的是何熏陶，陈细酌开始佩服他能如此有修养了。
　　一出门两人便松开了手，身后的门又被打开再关上。
　　高跟鞋的声音逐渐逼近，尹秀玉追了过来。
　　“陈小姐！等等。”
　　陈细酌收了刻意装出来与魏辛游的亲密样子，神色漠然地转身。
　　“魏二哥还请先回避一下，我有事情要与陈小姐说。”
　　魏辛游不悦，似是怕陈细酌再被这表里不一的假面人欺负，并不愿走：“有什么话在这说。”
　　陈细酌倒是很想知道她能说出什么来，总不能凑上来再给自己道歉，给个甜枣？
　　心中思量着自己对尹秀玉还能带去什么价值，她冲魏辛游点了点头。
　　魏辛游听话地到一边去，但离得不远，时不时往她们这边看过来，尹秀玉看到他的举动，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他喜欢你。”
　　陈细酌：“……”
　　她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玩笑一样，为自己的错误估量而发笑：“你不是真的喜欢他吧？”
　　尹秀玉没回答这个问题：“陈小姐，刚才那一巴掌我很抱歉，你如果需要补偿，这是我的名片。”
　　名片被递在空中，僵持良久无人问津。
　　陈细酌并不吃这一套，她之所以没回手，只是遵循自己的底线。
　　她挑眼看着尹秀玉，十分不好惹的样子，并不言语。
　　“如果陈小姐还是很介意，我可以让你打回来。”
　　哟，果然能屈能伸。
　　陈细酌忽然抱着胳膊，完全是不打算接名片的做派，冷笑：“别废话，你想说什么。”
　　尹秀玉看了眼不远处的魏辛游：“还请陈小姐谅解，我今天不得不这么做。辛游不喜欢我，但我需要伯母跟伯父的支持，我对他就像陈小姐对他一样。”
　　陈细酌毫不意外她能查到这些，没有过明路的关系就像一团乱麻，每一条线上的人只要不承认，谁究竟是谁的从来都说不清。
　　她并不怕尹秀玉再回头跟魏母说什么。
　　“我说了，别废话。”
　　陈细酌声音太冷，气势又盛，尹秀玉已经很久没有再被同辈女性，从下俯视过。
　　继而连三地碰壁，让她脸上的笑也渐渐淡下去。
　　“辛游我不会放手，但魏家也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他迟早会跟伯母低头，到时候陈小姐想如何自处？”
　　“不劳你费心。”
　　陈细酌并不想听她开条件，转身就要走。
　　“魏辛游怎么样你不在乎那陈唤呢！”
　　她转身，尹秀玉就好像忽然抓到了她的把柄一般，笑得有些矜傲。
　　但她没想到陈细酌开口却是这样一句：“他俩不太有可比性，魏辛游这样的家庭，你嫁进来没有好日子过。”
　　“明知道我跟魏辛游是假的，你就该清楚他想摆脱你的决心，再贪心要得太多你可能现在这些都抓不住。”
　　尹秀玉又何尝不知，然而这样直接被陈细酌点出来，她的面子顿时有些挂不住，假笑也没了。
　　她追上来是想同陈细酌做交易，又或是给她找点麻烦，如今交易显然是崩盘了。
　　陈细酌的淡然让她感到刺眼，尹秀玉眼里的友善渐渐消失。
　　“那么你呢，你想要多少，一边占着魏辛游未婚妻的名头，一边又跟陈唤关系不清。”
　　陈细酌不愿再浪费时间，转身就走。
　　尹秀玉在她身后快速道：“你如今面对我一点也不在乎，那陈唤的未婚妻呢？你知道他家里已经开始为他选人了么！”
　　“陈唤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但你觉得他拒绝的了家里的要求么。”
　　就像她，就像魏辛游，甚至是远远不同于他们的陈唤，他也得服从家里的安排。
　　这才是尹秀玉说这些话的最终目的。
　　她声音很大，不远处的魏辛游也听得清楚，他看向陈细酌，却见她脚步顿也没顿，向自己走来。
　　“走吧。”
　　陈细酌开口，并没有被影响到分毫。
　　魏辛游很快回过神来：“好，今天晚上麻烦你了，你脸上的伤……”
　　“魏总，”陈细酌打断他：“出了这扇门我们以后没有任何关系，脸上的巴掌也是我应得的。”
　　魏辛游抿唇，似乎想辩解什么，但还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他越来越看不懂陈细酌，她不喜欢陈唤吗？喜欢为什么在知道陈唤有未婚妻之后，也没什么反应。
　　陈细酌拒绝了魏辛游说要送她回家的提议：“我找朋友来接我了，魏总先走吧。”
　　魏辛游再三回头看她，陈细酌仍是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态度，心头涌上一股他自己都弄不清的无名怒火。
　　魏辛游不再跟她说一句话，开车出了大门。
　　陈细酌沿着路边慢慢走着，小区很大，从这里走出去要不少时间，她并没有给沈清茶打电话。
　　她这人从小就被人觉得不好相处，到现在称得上是朋友的也就沈清茶一个。
　　脸上益渐灼热，陈细酌估摸着是肿了，并不想让她担心。
　　陈唤要有未婚妻了么。
　　陈细酌低头自嘲地笑，原来这么快啊。
　　晚上有些凉，陈细酌穿得清凉，风一吹就觉得刺骨，她抱着胳膊，走得很慢。
　　刚一出魏家这一片独栋的绿化区域，就看见熟悉的车。
　　没开那辆Jesko，黑色库里南在黑暗中如同一头潜伏的巨兽，凶猛地伺机而动。
　　就像陈唤此时的表情。
　　他向她走去。
　　陈细酌停下步子，站在原地。
　　忽然笑了，她摸摸手肘，声音很轻：“有点狼狈。”
　　话被吹散在风里，但陈唤听见了，他面色及其难看。
　　伸手掐上陈细酌的下巴，偏着她的右脸仔细看了看。
　　陈细酌今晚要来这没跟他讲，但陈唤早早就得了风声。
　　今晚魏辛游的父亲与大哥同时在一个局上应酬，很适合被逐出家门的魏辛游与魏母偷偷见面。
　　刚才魏辛游的车从他旁边驶过，陈唤看也不看，反而下了车，难得耐心站在一旁等。
　　他就是知道陈细酌不会上魏辛游的车，正想着一会能看到陈细酌什么样的错愕表情。
　　在他眼里陈细酌从来不会让自己遭人欺负，对上魏辛游那有名的泼妇妈也不会吃亏，这是他放心陈细酌去凑这热闹的唯一原因。
　　而现在。
　　他怎么都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个陈细酌。
　　快要在风里碎掉。
　　她今天的妆并不浓，脸上的肿得很明显。
　　“谁打的？”
　　她沉默。
　　操。
　　陈唤声音沉着怒火，拽过陈细酌的手就要把她往魏辛游家的方向带。
　　哪个不长眼的。
　　不是魏辛游他妈就是他那个未婚妻。
　　陈唤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陈细酌脸上看到巴掌印。
　　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往脸上招呼就是陈细酌，实打实挨了一巴掌，他都没舍得往陈细酌身上碰。
　　那些人算个什么东西。
　　陈唤越想火越大，特别是陈细酌现在还一副被抽了精气的样。
　　“你他妈是傻子吗就站着给人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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