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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05 ...


  •   【004/】

      照素日惯例而言,如此咬牙切齿着的松田阵平,在问清具体后,必是要补给幼驯染一记友情破颜拳的。

      然而这回他没有。或是顾忌着萩原研二原躲躲闪闪、遮遮掩掩,然终敌不过他打出的直球与过于严肃的态度,所无奈着道出的"伤了手,脸上身上也有擦伤"的现状;或是想见了自己打盲拳的蠢样儿,与一不留神失平衡、顺着拳势摔大跤的狼狈可能;抑或是考虑到现下自己还要倚仗对方的指挥、前去院内的公共电话亭——致电新人、问问情况,总免不了交流,也总免不了被那人跟随、跟随,渐由沉默扯起家长里短,亦渐教他淡忘了愤怒。惟一的气不过之举,便是回首望、语言胁,给了自家幼驯染一记脑瓜崩儿。

      也便是此刻了:萩原研二痛呼,松田阵平挪动;前者泪眼汪汪追上,后者脚步微顿而续。可是、真的很痛诶——再往前走三步——对对,就是这样;那人说着,语气仍旧轻松、幽怨,仿佛从未有所谓"资格"落入耳中:现在左拐、直行——小阵平好冷漠,难道是终于厌倦你的亲亲研二酱了吗?

      喂喂,那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松田阵平眯起半月眼,为幼驯染"总爱对自己下些不明定义"的怪癖,微微扯动了嘴角。

      他依着那人所予的指引前行,不见犹疑、顾虑,仍缓慢但愈熟练;迈步、迈步、迈步、左转——而如此于心底里默默复述,感到他们像是某只古旧但精美的钟表里、两枚贴合着运作的齿轮,彼此牵动、制约,自然而然应和上对方的节奏。

      就像我和萩之前参加的那个……那什么,默契、"默契挑战比拼"一样。

      没多大差别嘛。松田阵平嘟囔着,感到鞋底碾过什么轻而略略膨起的物什——像是雨打风吹后的落叶。都是蒙上眼睛,让队友指挥自己穿过迷宫、抵达终点;他想:只是这次没有奖品而已。

      说起来,那时赢回的东西,我都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地看过啊。

      他计着落叶所覆下、那小径间鹅卵石的边廓,踏出条还算合格的直线来,想:那盏据萩来讲、或依事/ /后所余那一点残骸来瞧,都"真的很——漂亮"的小夜灯。

      《小王子》主题,水晶球类别,中心矗着金属立牌制的B-612星球、罩子下的红玫瑰,及偎着它与她的小小身影;填充液里混着闪粉、亮片,晃动起来时,便像是摇曳起漫天的星尘。

      只可惜兴冲冲去领奖又兴冲冲奔回,灵敏且迅捷、绕过了人流拥挤的萩原研二,终究未避过那神仙也难逃的脚下一滑;哇呜!而低低地痛呼出声,并以纸盒滚落在地、玻璃破碎脆响,及守候在原地的人儿,为这突如其来的一遭所惊、忽而短促了的呼吸。

      坏掉了。九岁的萩原研二说。他瘪着嘴,垂头看向地上半敞了开口的濡/ /湿的纸盒;年岁尚幼的孩子总愿将情绪向最信赖者透露分明,令语句里掺起懊恼,附以失落及自责:明明小阵平还没有看到呢。

      那就坏掉吧。九岁的松田阵平应。他蹙着眉,扬手拍去幼驯染后襟间所沾的尘灰。反正这种亮晶晶的小玩意儿,到我手中也只会被拆掉又拼好,并附赠一两个莫名多余出来的零件;他如此想,却似是在不经意间瞥往那一罅狼藉,看到B-612仍是那颗B-612,小王子与玫瑰却已被迫分离。倒是你。他说。注意点啊。

      别再摔了,笨蛋萩。

      ——留心些啊,小阵平。

      而今的萩原研二讲着,不慢不紧、极富耐心,已瞧着自家幼驯染回神、顿步,而习惯性循声望来后,才又悠悠然道出下文:距你大概一步的位置,有三级向下的台阶哦?

      知道了——萩。

      松田阵平依言迈步。他所处的阶梯口儿恰也是个风口儿,肆意呼啸、奔腾,蕴着潮/ /润水汽的气流们,都呼号着聚积在这儿,等候着哪位倒霉人经过、再劈头盖脸砸来,连原仍溺于余/ /悸、皱/ /缩着泛痛的心也被吹得清醒。像是才想见什么,他转头、循声来处,状似无意地问:所以为什么不把你的电话借我用?

      因为它已经在爆炸里不幸殉职啦。

      ……那发挥你那超级无敌的社交技巧,和周围人借一下?

      因为脸上有伤嘛——很多社交技巧都是基于施用方的颜值的哦?

      嘛……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小阵平。

      萩原研二轻笑一声,像是被自家幼驯染满面里所写的、"不,对于你即使没那张脸也可以吧"逗乐,语调轻快又张扬。这只是个玩笑啦——实际情况是,那间候诊室里的人,去借也借不出来啦。

      毕竟今天是工作日,毕竟现在是下午一点半;在这个时间里来医院的,大多是退休的老人、学龄前的孩子,除此之外,再便是和小阵平你一样,突发了状况的人。刚刚的眼科候诊厅里,另外几位都是如此:神色很慌张,头发很乱糟,有一位甚至还穿着家居服呢——大概是从家中匆匆赶来的?也没什么掏出手机来知会亲友的动作——大概连慌忙得,连手机都忘记带了吧。

      他一连串说了许多,像是在向审讯官辨述、摊开自己的作案动机与过程。不是谎言;而后者如此判断:但也不够诚实。

      只着重讲"其中一位",却略过对另外几人的详述;明明选择不仅限于同一科室的病人,却绝口不提那些忙碌着的护士、旁的诊厅里的家属。萩原研二在掩饰什么,关于其"不去和旁人借手机"的真相,拙劣而漏洞百出。

      松田阵平却把问询咽回胃/ /腹,沉默地继着那人所指缓缓挪移;空气昨夜才被雨水洗过,教吹拂往面颊的风捎上了水腥味、草木香,却意外地令人觉不出寒冷,仿佛忽由仲秋溯至了多雨的夏。

      ……反正萩不会害我的。

      他听见他的心如此絮语,感到小指略略蜷起、意图挽留逶迤经其的微风;这些沁着水汽的气流像是携那场爆炸同伙作案,把他的声音也偷走了。反正——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奇迹发生的,不是吗?

      继听旁侧再度渡来一声低低的笑。似有谁同样探出指尖、欲捕这深秋的夏风,未果,便转了路子,教它们捞起散落的半长发丝、别往耳后。雨后的风啊——萩原研二感慨着,自然而然绕开了话题:你知道这让我想起什么吗,小阵平?

      他尚于字句里卖弄着关子,声音却已然掺起太过分明的笑意与得意,想象力再匮乏的人听了、也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他翘着嘴角、柔了眉目,眨巴着眼作wink的帅气且闷/ /骚模样:十五岁,游乐园。

      【005/】

      字数很稀缺,意象极典型;尽管这并非松田阵平首先想到、他们间和"雨后风"挂钩的过往,但他还是瞬间get到幼驯染所指,亦因此略略挑起半边儿的眉,戏谑道: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提起那一天呢。

      他记得的——十五岁的自己咽下最后一口黏糊糊的草莓棉花糖,顶着一头于碰碰车项目中凌乱了的卷毛儿、一脸写尽"你难道是JK吗"的嫌弃,与右颊处那由某人半哄半求着粘上了的、覆着薄薄一层闪粉的狐狸贴纸,被枕在他肩头、偎着他脊/ /背,嘻嘻笑着说"快点快点"的萩原研二推入过山车的排队队伍。

      昨夜下过雨,教空气里沁着了湿寒,体/ /温隔经布料相递的微/ /妙、吐息烙在彼此耳畔的灼/ /烫,便显得尤为分明,教隐有所觉的少年人烫了脸、别了眼,无暇顾及自己可疑的、晕着绯/ /粉的耳廓,却掩饰性啧声、嘟囔,随口闲扯道:实话实说,萩,你是不是有什么密谋?

      忽然提议来游乐园,明明之前都没在方面表现过很大兴趣;忽然反常地戴了手表,而且刚才飚碰碰车时,起码看了三次吧?下了项目就火急火燎催我来这儿——时间,还有过山车,对你的某些计划很重要……

      喂喂。松田阵平蓦地移回视线。你不会是拜托工作人员来拍我丑……

      余下的字句噎在喉道,似成了吸水效果一流的海绵,卡得少年人口/ /干/ /舌/ /燥、大脑空空,惟余那么一两分错愕——或还有着那么一两点儿隐/ /秘的快乐地,愣愣盯住幼驯染闪躲的眼、泛/ /红的脸,窥向那人艳/ /之/ /又/ /艳、几欲滴血的耳根,与在难得的无言时难得闵起的唇,飘飘乎而茫茫然地想:看起来,至少前面那部分……我说对了。

      但……什么样的计谋被拆穿,始作俑者才会脸红?

      答案昭然若示,素来无畏无惧、直来直去的家伙,却似忽地丧失了言语功能、确认能力,就那么傻呆呆地立着、随人流向前挪着,感到心脏快要跃出喉管,感到自己被年轻的胸腔的震/ /颤包裹而簇拥。

      耳侧有怦然、有呼吸,有谁吞/ /咽着唾/ /液时、喉/ /结滚过半轮的响儿;等他晕乎乎上了设备、晕乎乎系好腰带,晕乎乎待来过山车的启动后,便只剩风声呼啸、机器轰鸣。那风太急太烈,吹得他睫毛入了眼、眼角沁了泪 ,朦朦胧胧地瞧不清周遭。似乎视觉听觉都将他抛弃;所能感知的,惟余乘风砸上鬓角的水汽,水汽里所蕴的土腥味儿、草木香,安全带勒在腰/ /际的隐隐钝痛,与掌心里所沁那薄汗的湿/ /黏——

      ……以及。

      手掌被谁拉扯、托住,向上摊开,而以灼/ /热的、似同样窘迫得起了汗的指尖儿碰触又摩/ /挲,那么轻、那么缓,那样在其间一笔一顿描摹着字句时,一瞬即蔓往四/ /肢/ /百/ /骸的……难言的/ /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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