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的守望者》小邑君

1、消失七个月后的再次来访

　　天色暗沉，目光所及一片灰暗，似乎是要下暴雨，空气里弥漫着些许刺骨又冷冽的气息，远处的海上有一艘轮船朝着伯赫陵岛缓缓行驶过来。
　　这艘轮船看起来做工优良，颇有些年代感的威严，在码头停靠后，走下来一个男人。
　　“亲爱的莫奇里格先生，欢迎您的到来。”
　　说话的男人已经在码头等了许久，他微微弯腰鞠躬，右手放在左边胸口，像绅士一样向这个叫莫奇里的男人表示敬意。
　　莫奇里格·诺曼冯德大概四十出头的模样，身姿挺拔，穿着一件纯牛皮黑色夹克，戴着一顶纯牛皮前进帽，金色长发稍稍过肩，发尾微卷，胸口上佩戴着一枚小巧又精美的胸针尤其引人瞩目。
　　“桑里尔先生，好久不见，您看起来憔悴了不少。”莫奇里格寒暄道。
　　桑里尔耸了耸肩，“我每天都在盼望着莫奇里格先生的到来，可能是该死的乌鸦把天线给叼走了，我竟然七个月都没能与您取得联系，虽然我从来没有在这座偏远的岛屿上见过乌鸦。”
　　“如果真是这样，我对此感到非常抱歉。”
　　桑里尔已经六十岁了，穿着黑色贴身西装，银色的头发夹杂着不容忽视的白色，被梳得一丝不苟，西装上衣口袋还露出小小的丝巾一角，审美仿佛还停留在上个世纪一般，整个人的审美打扮颇有些复古，脸上的皱纹也增添了不少的儒雅气息。
　　“不不不，您不需要说这些，以往会有三到五艘这样的轮船来到这里，我只想知道您这次带来多少的粮食呢？”桑里尔望向莫奇里格身后的轮船，“难道说您这艘英明神武的轮船里装满了伯赫陵岛里大概两百人未来三个月的粮食？”
　　“桑里尔你说笑了，这艘船里并没有运来粮食。我不得不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威廉上校决定停止向伯赫陵岛继续供应粮食或者衣物等生活用品。”
　　“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男人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
　　“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来传达命令的，伯赫陵计划也要宣布停止了。”莫奇里格解释道。
　　“桑里尔，你知道的，最近的政局一点也不稳，就在前几天，我们赫赫有名的威廉上校竟然被发现死在了家中，是枪杀，子弹洞穿了大脑和心脏，凶手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桑里尔点点头，“真是让人心痛的消息，当初在前往这座岛屿的时候，我还曾和威廉上校说过几句话，希望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所以莫奇里格先生您想说些什么？”
　　两人站在码头，一步也没有走动，风吹得有些急，轮船上插着的旗帜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现在快要进入冬季，莫国的粮食存储很紧张，你知道的。现在整个欧洲的经济开始出现了大规模的膨胀，许多工人失业下岗，没有了劳动力，没有吃的，很多人甚至流落街头。”
　　桑里尔垂眸，似乎在沉思，就像是风中矗立的古树。
　　这个已经六十多岁的男人眼里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但是莫奇里格还是敏锐捕捉到略微浑浊的神色里闪过的一丝复杂的情绪。
　　莫奇里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桑里尔，我记得你是1979年来到伯赫陵岛吧，这些年难道你没想过要回去吗？”
　　他看着这座生活了十年的岛屿，入目都是不由自主地亲切。每一天他都会在灯塔旁坐一会，听海水扑腾的声音，时而泛起的白光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他好似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这座岛的一部分，他甚至想过再过个十年，他的身体在也动不了了，只能慢慢等待死亡的时候，在这里落叶归根倒也算得上是不错的选择，葬在教堂旁边，他时常回去教堂里听教父的教诲，向死去的亲人传达自己的思念。
　　“莫奇里格先生，你知道的，我的家族世代为莫国的皇族效忠，既然十年前威廉上校任命我来到伯赫陵岛，我就绝对不会离开。”
　　“不管怎么说，停止伯赫陵计划在威廉上校遇害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所以我这次是来检验成果的。”
　　“验收成果？”
　　莫奇里格望向桑里尔身后依稀可见的庄园和白色教堂，“是的，就是挑选几个优秀的成果，其余都要放弃。”
　　“都要放弃？那些实验品都没有价值了吗？”
　　“伯赫陵计划已经持续了整整十年，这十年里我知道你倾尽了无数心血，但是没办法，已经没有足够的资金去持续这项计划了，而且上次你送过来的几个成品没到几个月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我们的警卫人员枪毙了，谁也无法保证这项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
　　桑里尔心下一沉，“不不不，莫奇里格先生，那些都是不稳定的，但是皇室那边催得紧，我这边已经有了很多进展，我发誓一定可以研究出能用的成品，真的，请相信我。”
　　莫奇里格拢了拢大衣，还没来得及反应，迎面而来的寒风就猝不及防地灌了他一大口，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脑子都有点发蒙。
　　“伯赫陵计划是皇室的高级机密，为了防止泄露，只能挑选几个送往皇室内部，给更专业的科研人员做研究，其他只能抹杀。你知道的，皇室最看重的就是他们的颜面。”
　　他特地加重了语气，脸色稍有些凝重。
　　“可是这里除了少数的职工，全是孩子。”桑里尔有些为难地说道。
　　“桑里尔，我们认识大概有20年了吧，第一次见您，是在您凯旋而归的晚宴上，那可是连国王都亲自临场的唯一一场盛大宴会，奢华隆重，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虽然我那时候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却对您充满了敬意，我还是习惯称呼您为桑里尔上校。”
　　桑里尔亦步亦趋地跟在莫奇里格身后，即使已经年迈，但是行动却依然稳健。
　　“这些事已经过去20多年了，不必再提了，即使是这样的荣耀时刻，但是家族却只有我一人活着回到了皇庭，对于我来说，这是我的失败，莫奇里格先生。”
　　桑里尔垂眸，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只是说话的语气却冷冷的。
　　“我是想说，您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请不要因为一时的仁慈就给自己留下麻烦，您的家族曾辉煌过，虽然现在已经不似二十年前那样，但是莫国的所有人都会记住您的家族所做的一切。”
　　桑里尔头微微低下半分，虽然身体的许多零件已经在老化，但是依然看得出这个男人非凡的气质，那是曾经歃血而归只为守护家族荣光的英雄，即使英雄已经迟暮，但是在谈起家族曾经的荣耀时，混沌的眼眸也难掩骄傲的神色。
　　“我明白了。”
　　莫奇里格微微侧脸看了眼跟在身后的桑里尔，随即扬唇又露出满意地笑容。
　　“桑里尔上校，带我去看看那些孩子吧。”
　　“好的，莫奇里格先生，说起来，我们其实顶多算同级，已经10年没有人称呼我为上校了，现在请还是称呼我的名字比较好。”
　　桑里尔向莫奇里格伸出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现在的孩子们正在教堂里，请和我一起移步教堂，去看看孩子们在做些什么吧。”
　　“那就劳烦了，不知道孩子们有没有想念我呢？”
　　“那是肯定的，每次您一来，他们就会非常开心，他们特别喜欢您带来的新衣服和小玩具。”桑里尔说道。
　　“真的吗？真的是天大的荣幸，不得不说我还是很喜欢这些孩子的。”莫奇里格有些惋惜地说道。
　　“威廉上校有说过怎么处理选择的优秀实验品吗？”
　　莫奇里格摇了摇头，“伯赫陵计划是高级机密计划，甚至知道计划的除了威廉上校寥寥无几，但是我们只需要听从计划，不要打探太多，毕竟与我们无关。经过其他上层决定，要在两天后炸掉伯赫陵岛。”
　　“这么紧急？”
　　“桑里尔上校，噢应该叫您桑里尔先生，时间久了，总会有隐患，除了优秀的试验品和相关详细资料，一切都不能带出伯赫陵岛。”
　　“皇室有承诺我停止伯赫陵岛计划后的去处吗？”
　　莫奇里格有些不可置信，双手将轻轻搭在桑里尔肩膀上，满脸信誓旦旦：“那是当然！上层承诺要将您调往您以前所在的部门，如果您愿意，您还可以有美丽的妻子，还有舒适的房子给您居住，珍藏十年的美酒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当然不会像当年一样为您举行盛大的凯旋宴，但是这也是作为您这十年的补偿。”
　　桑里尔点点头，“很期待您说的一切。”
　　当然，桑里尔才不会是傻子，莫奇里格是个很狡猾的人，从认识他的时候桑里尔就这样觉得了。莫奇里格才20岁出头就可以代表家族参加各种宴会，要知道当年桑里尔打胜的那场战争可是可以决定莫国存亡的战争，那场宴会堪比国宴，连国王都亲自到场，莫奇里格代表家族来与桑里尔结交，为人锐气却又不失圆滑。20多年来在皇室里可谓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总之，莫奇里格是个需要小心的人，桑里尔暗暗想道。
　　“但是要毁掉伯赫陵岛可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桑里尔说出了他的疑惑和担忧。
　　“伯赫陵岛原本是一座废弃的矿物和石油的采集加工岛，虽然现在遍地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大片的草地，但是地下通道依然存储着大量的危险可燃□□，我需要你的帮忙。”
　　这些桑里尔当然知道，但是他并没有地下通道的图纸，这十年一直在找，但是线索却很少。
　　“您说的这些我是知道的，但是已经荒废十几年了，怎么确定地下残余的危险可燃□□足以炸掉这座岛呢？”
　　莫奇里格高仰起头，神色里满是成竹在胸，“我带了一船的炸药和可燃油，这些都是科研人员实验过的，威力不可小觑，我曾亲眼见证他们的炸药炸掉了一整座高高耸起的山，况且伯赫陵岛并非是因为采集矿物枯竭而被废弃的，而是因为当时皇室间的矛盾，这座岛屿被迫停工了而已。”
　　“可是，这些我都了解，据我所知，这里的地下通道图纸已经消失许多年了。”
　　“这个您不用担忧，前不久我已经从参与过伯赫陵地下通道建设的设计师那里找到了图纸，就在我的助手那里，等决定了优秀的试验品后，我将会和您一起离开这里。”
　　桑里尔心下了然，没有再继续过问。
　　两人刚走到教堂外，就传来钟声响起的声音。
　　近百米的白色教堂外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还有一个种着许多花的小庄园，不得不说，桑里尔作为一个在战场上厮杀半生的将军，居然将这座荒废的岛屿建设得这样好，就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乌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