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逆袭记》渝长别

1、脱离家族

　　庄严肃穆的祠堂里寂静无声，点起的烛火被不知从哪吹来的阴风灭了又燃，摆在台上的牌位整齐划一，无声之中透露出一种威严与阴暗。
　　坐在台下高位的长老们沉默不语，微弱的烛光照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这间屋子里充斥着无尽的压抑。
　　贺无舍低着头跪在蒲团上，双手抱拳举在额前，微长的刘海垂下遮挡住他的眉眼，也不知他心情如何。青白色的交领长衫略显单薄，唯有他脊梁笔直，倒显得身姿宛如青松挺拔。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烧着的蜡烛短了两寸。这时一小童举着托盘从暗处走出，向前方的长老们走去。这长老席摆着八把座椅，可坐着的仅仅三位。小童将托盘递给坐在中间的那位长老，那老人虚抬一手，盘中的书籍便径直飞到他手里，书页不停的翻动，直至一张纸立在中间时才停下。
　　“贺无舍。二长老之孙，贺世闲之子，虽为嫡长子却没有嫡长子的风范。九岁时才堪堪引气入体，竟连族内侍童都不及；十岁时族内比武大试，被旁支的贺令清打败，此后修为毫无精进；现如今你已满十五岁，修为与先前相比略有进步，可这在我们这修仙世家中，这样的进步可称不上什么。
　　三日前，你主动提出要脱离家族，大抵是觉得没有颜面再继续留在族中，这点，我倒可称你颇有些自知之明，这倒不至于让我们想一些难堪的方式驱逐你离开。家族也并不是厌弃你，只不过你对家族实在是做不出什么贡献，实在看不下去，故你还是早日离开为好。”那长老停顿了一会，刻意观察着贺无舍的神情。
　　只见贺无舍面无表情，双目无神，略微呆滞的回答道：“长老言之有理，弟子谨记。”贺无舍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着。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贺家，这些年冷言冷语听的也是够多了，这点风凉话倒也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这四长老是真爱落井下石，还是早日入土为好呵。
　　眼前的这位长老四长老贺昭勋，平常见到他便要嘲上几句。坐在他左边的乃大长老贺临逸，与二长老贺临烨、三长老贺临淮乃同胞兄弟，大长老曾任职族长现已退休，而今当家族长是三长老。贺昭勋乃旁支出身，向来嫉妒主家，见主家出了个笑话，便要上来多踩几脚。
　　这四长老倒有一句说的不错，贺无舍自认为他确实很有自知之明，不然怎么能在贺家呆这么久。他知道自己没有修炼天赋，便不去父母面前惹他们心烦；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要不然是自讨苦吃；他人欺辱自己也不必反抗，因为没实力打不过……
　　其实他早就做好脱离家族的准备。当年测完天赋后，父母冷漠态度让他看清现实——在这个家族没有修炼天赋就是废物。昔日家庭仅存的温存自此之后也一去不复返了，父母各自有了新欢，父亲又娶了一位小妾，为他诞下一对儿女；母亲则是在外养了面首，父亲也知情，但并不阻止，因为他在外也有不少情人。
　　父母的举动贺无舍看得一清二楚，他们没有要瞒着他的意思，因为贺无舍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贺无舍有时候想质问他们为何要把他生下来，只是到最后自己只会咀嚼苦楚咽下肚子，因为没有必要向别人表达自己的情感。父母的所作所为，让他明白要早日为自己的出路做好打算，这里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他天赋奇差，就算努力修炼，也赶不上他人的修炼进度，这让贺无舍明白自己并不是修炼的料，但他生在一个疯狂崇尚修仙的家族，结果可想而知，他人奚落自己，冷眼旁观落井下石者皆有，不屑、嘲讽或冷漠的眼神他也是看多了。贺无舍认为，人各有志，修炼或许不是他的出路，他会有别的生存方式。
　　贺家族规九十八条：贺家子弟年到十五才是成人。若是成年便可决定自己的去留，贺无舍准备成年便离开贺家，此后便与贺家再无关联。自己也不是什么真菩萨，面对这些刁难，怎能一直忍受的了，只是自己无力反抗，只得是忍耐。
　　大长老面无表情，冷眼旁观，他只是个见证人罢了，不必多言。坐在最右边的长老是位女性，乃五长老贺仪兮，她主要负责家族人员信息的管理，今日也是前来见证，已经很久没有弟子主动提出离开家族，虽也听闻主家这位”废柴“大名，本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只会悄无声息地在贺家生活下去，没想到竟是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决定。不过她也不过是作壁上观，其余的事与她何干。
　　“呵，真是倒胃口的家伙，一点骨气都没有。”大长老冷笑道，贺无舍是他主家的一支，这般懦弱无能的样子真是丢尽他主家的颜面。
　　四长老抬手捋须，侧眼瞄一了眼大长老，开口道：“族中长老认为你这种做法情有可原，今日你踏出贺家大门后便不再是贺家子弟，在外行走不可再提有关贺家的任何事情，与贺家过往的关系也不可提。我族也并非绝情之人，可允你保留姓氏，待你收拾好行李，便跟这小童去库房那领十块中品灵石。此后，你便自行离去罢。”
　　“谨听从长老安排。”贺无舍两手交握于额前作揖。大长老拂袖离去，紧接着四长老、五长老相继离去，只留小童站在贺无舍旁边。
　　目送长老们离开后，贺无舍站起身来，对小童说道：“此前我已整理好行李，劳烦你带路直接去库房处吧。”
　　“公子且随我来。”小童低声应道，背过身走在前头，贺无舍迈开步子跟上。

　　贺家主家位于荆州鹤升城，也有一些分家在荆州其他城池。贺家在荆州略有名气，鹤升城城主面对贺家时也要礼让三分。贺家在鹤升城占地面积略大，它依山而建，其内建有广场、演武场、园林等等，不少建筑以空中廊桥相连，祠堂建于小山顶，其下方便是演武场，据说修建目的是让贺家祖先看到后代修炼时勤奋的样子。贺家库房位于金银楼二层，二层以上皆是贺家藏宝阁。从祠堂侧门出便是空中廊桥，通过廊桥是清心阁，经过此处后再过一廊桥便到金银楼。
　　贺无舍跟在小童身后，心情平静。贺家出手倒还是大方，一块中品灵石等于一千块低品灵石，他每月领到的俸禄也不过二十低品灵石，这些年省吃俭用积攒了不少，如今他的小金库又充实了不少。
　　“喂，你看廊桥上有人走，是废柴吗？”有眼尖的人突然发现贺无舍，大声发出“疑惑”的声音。
　　一时间不少人抬头看向廊桥，视线聚集到贺无舍身上。站在发声者身旁的同伴道：“你就装眼瞎吧！叫得那么大声，还不是确定那是废柴！”
　　贺无舍听到声音，头也不转，脸上保持平静，仍是走着，只不过内心中翻了个白眼，像这样的情况他都遇到多少次了，他们倒是百玩不厌。
　　“哈哈哈，怎么贺无舍像个僵尸一样，没啥反应啊，下次能换个耍法吗？”
　　“话说为什么贺无舍朝清心阁走，他这是要干啥？”有人发问道。
　　“这个我听我长辈说贺无舍好像是主动脱离贺家了，他应该是要走了。”
　　“不是，就他还主动脱离贺家，不应该被贺家逐出去吗？他这修为在贺家简直是拉低贺家水平啊！我看他老不爽了，太丢脸了吧！”
　　“你们就笑吧，我到有些难过，贺无舍走了我就成了修炼倒数第一了……”
　　“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一有区别吗？”
　　“倒二至少有人垫底……”
　　“净平兄弟你别担心，你两都不是一级别的，贺无舍常年在倒数第一没挪过屁股，你有时候还是倒数第三四五。”
　　“不过这废物可真神奇，怎么会有人做到这么多年都没涨过修为？”
　　“我记得他父母修为还挺高的，他弟他妹好像都到练气八段了吧？他好像现在还在练气一段。”
　　“欸你是不知道那年贺无舍被五岁小童打的多惨，他爸当时都看不下去了，我都要笑死了！”
　　他们肆无忌惮谈论着贺无舍，嘲讽的话语传入贺无舍耳中，在他心中也泛不起多少浪花，只是这些年来已经听过多少次类似的对话，从一开始的感到愤怒到现在的平静，贺无舍感觉自己的棱角都被磨平了，现在只想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早日离开贺家便是早日脱离苦海，无论以后去哪，做什么，都比呆在贺家好上千倍万倍。
　　在这贺家生活十五载，离开这里后，便要在陌生的世界里闯荡，心中不免有些胆怯，可既然已下定决心，那便要拿出一腔热血，此后的生活，自己将踽踽独行于世，若道阻且艰，自己也要勉力走下去，人最不缺活下去的方法……
　　贺无舍沉默地跟在小童后边，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到库房。这库房大门紧闭，旁有几个窗口，只有一个窗口开着，里边坐着一位老者，他看着书，头也不抬。等贺无舍站在窗口时，才抬起头来。
　　“贺无舍？”老者问道，声音沙哑。
　　“正是，长老让我来领……”未等贺无舍说完，老者便递上一个小储物袋，开口道：“里边已装有十块中品灵石。”说罢，在账本上打了个勾，又继续看书去了。
　　“多谢。”贺无舍接过储物袋，对小童说道：“接下来我自会从大门离去，不必再劳烦你了，告辞。”说罢转身离开。
　　小童对着贺无舍做了个揖，也自行离开了。
　　贺无舍脚下生风，很快便走到了贺家大门口，踏过门槛的一刻，下脚有些迟疑，一步之后，过往成烟，求之不得。今日离去，无人送行。大千世界，独行其道。
　　贺家大门前人来人往，无人在意贺家门前有谁走过，一道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仿佛如水滴般落入河流，没有掀起多大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