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凶兽定契之后》符游

5、生死契

　　“玄厉，我若是现在让你吃了我，你能恢复多少？能再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沈萤徽啃着包子，脸上全是玄厉的“杰作”。

　　因为星璇的介入，她怕拖太久出事，但又担心玄厉行事狂放，不记后果。

　　玄厉愣了一下，随即两眼发光：“真的假的？先说好，你是自愿的哦，不然肉质会变差。”

　　“……”看它这不靠谱的样子，沈萤徽别过头，“算了，当我没说。”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连几天，沈萤徽都待在破屋里，让玄厉帮忙打探消息，毕竟它可以化形成各式各样的人。

　　“你说，什么也没发生？”沈萤徽不可置信，“包括婶子他们一家，也没动静？”

　　“她倒是上门来过几次。对了，那个道士也来过，门口有他的气息。”

　　是欲擒故纵吗？还是星璇帮忙隐瞒了此事？

　　沈萤徽正思索着，喉咙蓦地一阵痛痒，她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这几日待在破屋子里，晚上睡觉漏风，白天啃包子馒头，她的身体变得更差了。

　　“沈姑娘，你这身子骨，还别到处跑比较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星璇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玄厉绷直了身子:“我说怎么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果然是你。”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沈萤徽也警惕地后退两步。

　　“师父给了我罗盘，可以锁定梼杌前辈。”星璇倒是老实回答，“我这一路都是这么追过来的。”

　　“……”沈萤徽向玄厉投向质询的目光，却见它冷哼一声，眼睛瞥向别处。

　　是心虚的表现。

　　星璇又开口道：“前辈，沈姑娘，我没有恶意的，你们不必这么防备我。”

　　他表情真挚，不似作伪。

　　“装什么?你不就是特意来抓我的吗？”玄厉看不惯他这幅样子，“小爷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死也不会回去的。”

　　说完，它立马化成一缕黑烟，从沈萤徽眉心钻了进去。

　　“要是你强行收走我，这个人类可就没命了。”玄厉似乎有了底气，开始挑衅，“你们不是老把普度众生挂在嘴上吗？总不会看着她死吧？”

　　星璇显然清楚，玄厉那条路走不通，只能从沈萤徽这边下手。

　　他扬起嘴角，笑容亲和：“沈姑娘，我略通些医术，帮你扎两针吧？再这么拖下去，你的病会越来越严重的。”

　　“不用了，谢谢。”沈萤徽开口拒绝，“小仙师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可她显然低估了星璇的耐力，他不仅没走，还开始在门口打坐。

　　她言语讥讽，他也充耳不闻，看样子是准备耗下去了。

　　“玄厉，能不能把他赶走？”

　　“他身上有法宝，我动不了他。你要是打得过你去。”玄厉只哼哼了两声，便不再回应，也不敢化形出来，只赖在她身体里。

　　沈萤徽吃完了食物，没法子，只能去街上买。

　　一回头，就看见星璇远远地跟着。

　　本想甩开他，却不想她的体力太差，加上饥饿，居然昏倒在路边，还是靠星璇将她背回家。

　　“沈姑娘，你的身体弱于常人，更应该好好休息吃饭，不要作践自己。”星璇耐着性子叮嘱。

　　见她没力气行动，他便串门去邻居婶子家里，买了些吃食回来。

　　沈萤徽原本抱着饿死也不吃的态度，可美食到嘴边，还是忍不住真香了。

　　吃人嘴短，她也不好意思再晾着星璇，对他态度好了很多。

　　其实她明白的，星璇帮了她很多。

　　帮她隐瞒、给她送药、还总是关心她……她心里很感激，但她不敢放下心理防线。

　　她怕自己一旦软和下来，就会丧失复仇的斗志。

　　稍微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沈萤徽向他郑重道谢：“小仙师，谢谢你，如果有机会，我会偿还你的恩情。”

　　“沈姑娘不用客气。”星璇摆摆手，“说起来，梼杌出逃还是我们一派的失误，我作为弟子，理当负责。”

　　听到星璇提起玄厉的出身，沈萤徽便随口问道：“梼杌？它跟你们有什么渊源？”

　　星璇告诉她，几百年前，他们一派的开派祖师法力高深，收服了不少大妖，凶兽梼杌便是其中最强的。

　　祖师爷将梼杌封印于山门的古井中，沉寂百年。却不想前阵子，它竟冲破封印逃了出来。

　　好在经过几百年的净化，梼杌的法力和凶性已经被大大削弱。

　　但星璇的师父仍然不放心，担心这凶兽改不了吃人的恶习，于是派他下山捉拿。

　　罗盘显示，梼杌就在京城一带。

　　于是，星璇便过来投靠师父的好友——也就是护国寺的方丈，那位德高望重的淮容大师。

　　恰逢长怀王身死一事事发，星璇怀疑是梼杌所为，自请参与调查，于是便有了一开始的牢房初遇。

　　“梼杌，也有人称它为傲狠，是上古凶兽，与穷奇、饕餮、混沌合称’四凶’。”星璇耐心解释，“虽然有数百年的净化，但它还是本性难移。”

　　“‘性桀骜，好食人。’师父同我讲过，此兽很喜欢凑热闹，为了把事搅浑，甚至助纣为虐。”星璇的话玄厉也能听见，沈萤徽明显感受到，身体传来一阵阵凉意。

　　玄厉骂道：“臭小子，当着我的面讲我坏话是吧？”

　　“可是前辈你以前真的是这样啊。”星璇摊手，“我只是实话实说。”

　　玄厉想要争辩，但星璇没有给它机会。

　　他口中念诀，一道白光从沈萤徽眉间注入，没过多久，玄厉便没了动静

　　“别怕，我只是让他暂时睡一会儿。”星璇宽慰，“梼杌毕竟是上古凶兽，一般手段是杀不死的，不然祖师爷也不至于留下这等祸患。”

　　见沈萤徽安定下来，他继续讲道：“它被祖师爷镇压时，已经受了重伤。后来为了冲破封印，又损耗了大半妖力。如今，它没有能力像当初那般为非作歹，所以才诱骗你跟他定契。”

　　“诱骗？”沈萤徽皱眉，“为什么是诱骗？”

　　玄厉一直说与她定契，难道它在契约上动了手脚？

　　“跟你猜的一样。”星璇点头，“之前我还不确定，现在我看明白了。梼杌前辈跟你定的是生死契，不过他是生契，而你是死契。”

　　顾名思义，沈萤徽若是违背了契约，便会立马死亡；但玄厉若是违背了契约，受到的惩罚就会小很多，不会危及生命。

　　怪不得星璇总说，山精野怪生性狡诈，与之交易必定吃亏。

　　沈萤徽一阵沉默，她垂下眼帘，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它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我也不是很懂，但是师父说过，人类的善恶会影响梼杌的口感，所以它会偏爱吃身上有“善”的人，这样的人对它的恢复也有助益。”

　　沉吟片刻，他又解答道：“可能也与你的执念有关，执念越强，越有可能与它结契。加上你性子单纯，不容易察觉它在契约上动的手脚。。”

　　简单来说，就是看中她是个一心复仇的犟种，而且年纪小好忽悠。

　　沈萤徽：“……”

　　看到她开始自我怀疑，星璇安慰：“沈姑娘，你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梼杌才会选中你。虽然你们签的是生死契，但只要你愿意配合，我有法子帮你解契……”

　　沈萤徽却道：“小仙师，你能把梼杌也变成死契吗？”

　　“啊?”星璇霎时懵了。

　　讶异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沈姑娘，你就这么想要复仇吗？”

　　“对，我想复仇。”她毫不避讳，“我看过阿姐的遭遇，她被折磨得那么惨……我怎么能放过那些畜生？

　　那可是她的姐姐，守着她长大、与她相依为命的亲姐姐。

　　她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却被那些人凌虐践踏。

　　所以，即使她倾尽所有，也要将他们拉入地狱。

　　“……但如果不解契，梼杌最终会吃掉你的。”星璇又劝，“令姐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你这样牺牲，恐怕也会难过。”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沈萤徽抬眸直视他，眼里似乎有熊熊烈焰在燃烧，“凭什么他们将人虐待致死，还能高枕无忧地活着？就因为他们是皇亲贵胄吗？”

　　“难道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就只能当砧板上的鱼肉？既然公堂给不了我公义，那我便自己讨!”

　　星璇看着她，沉默无言。

　　“多谢你的好意，小仙师。”沈萤徽收敛自己的癫狂之态，语气恢复平静，“但我真的不想放过他们。”

　　她原本以为，星璇会继续劝说她，玄厉恢复后吃人不眨眼，让她为了天下人放弃自己的小仇小恨。

　　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帮她把了脉，叮嘱她：“照顾好自己，药和药方都放在厨房了，记得要在饭后吃。若是出了什么事，可以去护国寺寻我。”

　　走了两步，星璇似乎是下定决心般，回头望着她，目光温柔坚定：“沈姑娘，一定还有方法，既可以帮你讨回公道，又能让你活下去的。”

　　不会有的。

　　面对恶人，只有比他们更强势，更凶恶才行。

　　但此刻，沈萤徽看到他灿若星辰的眸子，很想发自内心的相信他，于是她点头：“但愿如此吧，多谢你。”

　　“不过……”犹疑半晌，她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你就不怕，我要复仇的人里，有你的朋友吗？”

　　星璇眨眨眼睛，只回答道：“师父说过，万物皆有因果，因果了结，事方有终。我不干预你的因果，可若这之中牵涉了我认定的朋友，我也会尽我所能保护他。”

　　这样吗？

　　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