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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习惯孤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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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孤独的,这是拉维很早就知道的事情,但习惯孤独却是人类一生的命题之一。
一个普通的冬日,拉维出生在交界线的雪原,他的父亲用生殖腔孕育了他,最后在黎明之际诞下了他。
嘹亮的啼哭从房间传来,阿廖沙·贝洛夫担心地冲了进去。
医生用襁褓将婴儿包裹住,让阿廖沙进来后关上房间的门,以防止陈继明受寒。
“辛苦了。”阿廖沙没先看孩子,她坐在床前,用手巾擦了擦陈继明脸上的汗水。
男人脸色不太好,苍白的肌肤和干裂的唇瓣都证明这一遭不太容易,他笑着摇了摇头,没力气说话。
“我明明说过,可以不要孩子的。”阿廖沙拿起男人的手,用力地用脸蹭了蹭。
阿廖沙被前夫彻底标记过,为了离开那个男人,她洗去了标记,至此在生育方面受到损伤。
关于孩子这件事,两人都没有明确的态度,只说着顺其自然。
偶然一天,他们在巡逻的时候遇见了一只被偷盗者陷阱夹住的怀孕母鹿,两人将其救下,细心照顾期间,幼鹿从母鹿腿间坠下,半个月后两人送走了它们。
“生个孩子吧。”陈继明握住了妻子的手,“用我的肚子,我的生殖腔。”
两人都是Omega,但女性Omega不能授精,他们找了一家私立医院,用陈继明的精子,阿廖沙·贝洛夫的卵子,最后是陈继明的生殖腔,孕育起了一个小生命。
十个月后,拉维·贝洛夫足月出生。
早在拉维三岁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父母很忙,从记事起,每天面对的就是空无一人的小木屋,一开始他会慌张会惊恐,担心自己成为了被落下的那个人。
他会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闲逛,从地下室到阁楼,一寸一寸地探寻着,寻宝似的消减自己的孤独感。
后来等大一点,识字后,他会跑到父亲的书房,坐在陈继明专门为他缝制的小沙发上,看着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籍。
拉维会难过吗?
有一点吧……
但父母巡逻回家后,会打开相机,给拉维看今天在路上遇见的好看花朵,偶尔会捡一片花瓣,一块好看的小石头回家,这些都表明,在工作的时候,两人是想着他的。
所以拉维习惯了,习惯了时常孤独的时光,因为温暖且贴心的爱意,也或许是拉维本身就不太闹腾的性格。
然后,黄昏将雪原染成红色,陈继明会在厨房忙活,做上一顿中西结合的饭菜,一家人坐在四人小餐桌上,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幸福与安逸。
直到有一次,边界停电,供暖停止的寒冷小木屋将拉维冻得瑟瑟发抖,两位大人回来的时候发现了被烧得理智不清的孩子。
随后就是夜晚、大雪、卡车陷入泥潭、母亲宽厚的脊背……
就像是无数优秀作文写的那样,拉维被成功地送到了诊所。
此后,陈继明就辞去了这份工作,换上了一份更为轻松,时间更为灵活,当然也是工资更加少的工作。
母亲带着眼下的黑眼圈,摸了摸拉维的头:“抱歉,以后不会这样了。”
拉维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我理解。”他异常的听话乖巧,不同于其他小朋友。
在他十二岁生日的那天,阿廖沙托人收养了一只雪橇犬,棕色的毛发,额头上三把火,眼睛是少见的异瞳,是一只哈士奇。
拉维给他取名毕索克,意为沙子。
小狗很可爱,总是泪眼汪汪地凑到他跟前,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拉维的手背,央求小主人陪他玩耍。
家里有父亲和小狗,晚上母亲也会回家,他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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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维在一片温热的潮湿中醒来,器材室没有窗户,他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但从身体的反馈来看,昏睡过去的时间应该不长,身下一直湿漉漉的,发情期带来的东西一直都在。
情欲和空虚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将人缠绕束缚,随后就是窒息,让人忍不住强烈喘息,心里始终空落落的,他需要些什么。
一场性|爱,一个标记,亦或者一个紧紧的拥抱,一个避风港,一个不那么孤单的家……
体|液将裤子打湿,成片地粘在大腿内侧,这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拉维挣扎起身,将身下晕湿的软垫换了一个,随后又将裤子褪下,他脱下身上大部分衣物,只留下了一个松垮垮的打底薄衫。
随后重新钻入收拾好的干燥被窝,他将自己埋入毯子间,闭着眼思索着以后。
学校里的幸存者都离开了,连带着物资也被搜刮得一干二净,海蜗牛小队留给他的食物支撑不了多久,他必须出去寻找物资。
一个人总归是有些害怕的,拉维心中焦虑,将脊背愈加佝偻,膝盖贴着下巴,他抱住小腿,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北边有个小集市,等发情期结束,他就去看看……拉维想着,又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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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路况太差了!”一名男性Omega将整个身体探出校车外,正是长青月,他握着对讲机缩回车内,“积雪太多,没人清理!”
“但我们不能留在这里!”白晨握着对讲机,“天气不太对!得迅速离开!留在这里只能被冻死!被饿死!纪都罗的情况也不太好!”
“我们接了纪家的活,就得把人平安带回去!”
拉维猜得没错,海蜗牛小队确实是纪家托关系求来的,纪都罗被咬伤,为了防止病毒扩散,拉维砍下了他的整条手臂。
小少爷没有被感染这已经算是万幸的了,但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必须尽快到达避难所接受治疗。
“前面的路被尸群堵住了!怎么办?队长!”斯宾塞从窗户处钻了进来。
白晨咬着下嘴唇,选择就在一瞬之间:“突围!”
校车一共三辆,驾驶员分别是陈沉、云越沉和席子义,白晨带着斯宾塞和长青月爬上了领头车的车顶。
“准备!”她沉稳有力的声音一出,三人就开始射击。
砰砰砰——
他们得尽快将靠近的丧尸击倒,不然这些丧尸会将道路堵住。
丧尸黑压压一片,他们曾是人类,现如今却咧着嘴,喉咙里发出如野兽般的咕噜噜嘶吼,他们没有知觉,就算被车辆撞飞,被车撞得上肢与下肢分离,但还是不知痛一般朝着飞驰的校车爬去。
枪杆不知疲惫地射击,污血四溅,长青月每发子弹都能命中额心,一阵风夹雪吹过,难闻的腐烂味让人眉头紧蹙。
“队长!丧尸从右后方追来了!”前方的路基本被肃清干净,长青月回头就发现了更大的尸群朝着校车追来。
白晨绷紧双腿,奔跑着,随后用力一跃,从第一辆车车顶跑到最后一辆,她掏出手榴弹,用手指拉开安全栓环,用力一扔。
砰——
火光冲天,断肢乱窜,身后的白雪被玷污,融合了肉糜,像屠宰场一般。
斯宾塞和长青月也跳了过来,身后的丧尸逐渐消失在三人眼前,校车驰骋,三人坐在车顶,等待肾上腺素的平息。
“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到避难所?”白晨平静问道。
“不出意外,不休息,大概一天左右的时间就能到。”长青月抱着狙击枪,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上面。
“嗯……”白晨点了点头,胸前口袋里的卫星中断通话器却一阵震动。
“是EAGEL!”长青月瞳孔微微放大。
白晨拿出通话器“喂?”
“队长。”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电子颗粒从听筒中传出。
“你那边什么情况?”白晨问。
对面的男人稍微顿了顿,随后开口道:“27日上午十点,我会带着三位教授前往极北首府,随后自由行动,准备归队。”
一两个字还听不出来,句子一长,就能听出男人的奇怪口音。
白晨见怪不怪,毕竟伊戈在二十岁才被找回。
斯宾塞握住了拳头,他皱着眉,似乎有话想说,白晨看了他一眼,随后道:“你路过埃里克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去接一个人?”
“能。”对面简短回应。
“他叫拉维·贝洛夫,是个Omega,因为发情期被留在了白沙丝中学,我们给他留下了一个对讲机,频率是4103501,到地方再联系他。”
“了解。”伊戈回答。
两人交换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和信息,就挂断了通讯。
“谢谢队长。”斯宾塞跪坐在地上,朝着白晨鞠了一躬。
白晨冷哼一声:“可别谢我,你先想好怎么给纪都罗解释吧……更何况拉维本身就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他值得。”说完女人就勾着校车外部短栏,从窗户跃了进去。
长青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跟着下去了。
只剩斯宾塞一人端坐在车顶,感受着前方汹涌的飞雪,闭了闭干涩的眼。
——————
10月27日早上十点二十分,拉维拉紧挎包,握住手中的匕首,直接爬上了医务室附近的围墙,翻墙离开了学校。
背后和小腹上的淤痕还没有消,活动的时候带着一点酸涩的疼痛。
前几天发情期结束,拉维就把驻扎点换到了医务室,这里比器材室好上不少,至少像个能长期落脚的地方。
海蜗牛小队给他留的物资并不多,只有一些土豆、大米、面粉以及几截烟熏肉,趁着天气还没走向极端,拉维得找到足以抵御冬季的储备食物。
他拍了拍因行动粘在身上的雪粉,朝着十公里外的集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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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戈同志……”
直升机穿过云海,巨大的喧嚣盖住了来自后座的问话。
一名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坐在前面,控制着直升飞机,他戴着飞行头盔,将一大半张脸遮住,只留下一个带有疤痕的冷峻下颚,形状清晰的薄唇紧抿,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伊戈同志!”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后知后觉地戴上耳机,“你确定要去接人吗?”
“昨天说好的。”伊戈沉声道。
“可是……万一人不在了怎么办?”中年男人试探道,“这不是白跑一趟吗?”
“都这么几天的时间了,人活没活着还不一定呢?我们不知道情况贸然前往,万一被丧尸包围了怎么办?你实话告诉我?那位是什么大家族的人吗?你怕得罪是吗?但是啊,伊戈同志,你想想?都末世了,谁在乎呢?只要撒个谎,告诉他们没找到不就行了吗?他只是一个人,你带着我们三个病毒学教授,不值得去冒险啊!”
他说得嘴皮子发干,最后斩钉截铁道:“别去。”
自从这人开口,伊戈皱起来的眉毛就没松缓过,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冷硬:“这是任务。”
“那你可别怪我……我这是为了大家好……”中年男人从包里掏出一把手枪,将枪管对准伊戈的太阳穴。
身边的两人倒吸一口凉气,却什么也不敢做,只能动动嘴皮子。
“老乔,你冷静点!”
“是啊是啊,把枪放下。”
面前的飞行员不为所动,将直升飞机的高度下降了好几分——这是准备找地方降落了!
“你!别以为我不敢开枪!”中年男人食指用力,将枪管靠近了一些,“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你觉得你一个人护得住我们三人吗?他们在进化,在变强!你一个劣质Alpha是护不住我们的!何必去掺这趟浑水!你想去送死!但我可不想!”
他越说越激动,伊戈顿了顿,随后猛地转身抓住老乔的手腕,拇指朝着麻筋用力一捏,中年男人手中的抢掉了下来。
可老乔眼疾手快地用右手接住手枪,朝着伊戈射击。
砰砰砰——
三发子弹从伊戈耳旁划过,射进操作台。
伊戈将眉头皱得更深,咔嚓一声将男人的左手折断,中年男人的惨叫都把发动机的声音覆盖,疼痛让他松开了右手,他右手边的男人立马捡起手枪,连忙从窗户边扔了出去。
看着中年男人失去威胁,伊戈放开了男人的手,随即检查起了操纵台。
冷峻的男人松了一口气,还好……
正当他准备找地方降落的时候,一只白色大鸟从上方飞过,他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大鸟被卷进旋翼涡流圈,让直升飞机发生了故障。
警报声响起,飞机极速下坠,伊戈朝身后众人吩咐。
“穿上降落伞!跟我……”
话还没说完,那把扔出去的手枪,不知用什么不合理的物理运动穿过窗户,直击伊戈鼻子。
他眼冒金星,失去了最佳的跳伞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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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维在路上收获意外之喜,捡到了一把带血的斧头,他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走到了埃里克镇北边的集市。
积雪将路面覆盖,那些停靠在路上的移动小摊也被遮盖,黑色皮质手套将雪抹开,试图从中找寻食物。
整个街道过分安静,地上残留的血迹和污渍被大雪一层又一层地覆盖,拉维必须小心,这些积雪里说不定藏着丧尸。
突然,一阵噪音划过天穹,一架直升飞机冒着烟从空中迅速坠落。
最后砰的一声跌入不远处的山林,拉维呆愣地站了一会儿,回过神后立即朝着树林奔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架残破不堪的黑色直升飞机,在落地的一瞬间就承受不住极大的冲击,变得支离破碎,周围四散着残骸。
浓烟翻滚,迅速朝周围弥散,就在此时,一阵大风吹来,将烟尘塞到拉维面前。
少年抽了抽鼻尖,陌生又新奇的感觉吓得他一哆嗦。
他抿着嘴唇,用力地吸了吸空气。
那是一种味道,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拉维浑身战栗,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味道,但他确定,那是味道!
拉维无法形容,只知道自己的大脑在飞速地转动,似乎正在录入从未见识过的东西,他用手碰了碰鼻尖,一股难言的情绪在心里炸开,明明没吃早饭,胃却变得沉甸甸的。
少年面色潮红,小心翼翼地靠近飞机,就像第一次遇见毕索克那样。
带着好奇心和一丝奇妙的恐惧。
他准确地发现了伊戈的位置,掀开男人身上的金属碎片,那股味道变得更加浓重。
“你好……”
少年小声地朝着无意识的男人打招呼,墨禄色的眼睛从未这般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