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死在南方》高存

30、30

　　周昶醒来又不见江辽，他觉得心里好空。
　　不认识江辽的时候，清晨可以独自一人干什么都好，但他现在想睁眼就能看见江辽。
　　他变贪心了。
　　周昶爽快洗漱后，退了房回纹身店。
　　“葛斌，你能先把画稿的钱结我吗？”周昶刚走进纹身房的第一句话就是讨工资。
　　葛斌坐在椅子上转过头看了眼周昶，接着帮客人纹身，“你先把今天客人的图案画出来再说咯。”
　　沙发上的两女客人坐在等着葛斌纹身，她们主动朝周昶打了个招呼，周昶扯了扯嘴角，假礼貌回应着。
　　“行。”周昶画很快，笔触又很精致。
　　“你这么着急要钱做什么？”葛斌纹累了，喝了口水，男客人躺着也不安分，摸着葛斌的手臂上的纹身，给葛斌抛了很多个媚眼。
　　周昶看着他们两的互动，又歪过头看那两女人，还好她两只顾低头玩手机。
　　周昶松了口气说：“去医院要用钱。”
　　“你脖子上是江辽亲的不是湿疹。”葛斌又喝了口水，边说边笑，男客人听了葛斌打了一拳葛病，“真的假的？江辽亲他？”
　　男客人是认识江辽的人，一脸八卦问周昶，“你怎么跟他搞上的？厉害！厉害！”
　　“什么叫搞，能不说好听点！”葛斌拍了下男人的大腿。
　　“兄弟不怕得艾滋吗？”男人朝周昶笑得猥琐。
　　周昶听这叫什么话，暴躁脾气立马上头，抓着他领口把他拎了起来，“你信不信我拧断你头。”
　　葛斌连忙扯开周昶，先给了男人的头一巴掌，“别在我店里闹，要打架去外头，你一米六几的个打得赢一米八吗？”
　　男人愣了半天，也确实被周昶的手劲吓着了。
　　“开玩笑而已，别当真嘛！大家都是一种人！”
　　男人立刻示弱，周昶把完成的画扔给葛斌，走的时候不注意撞倒了椅子，两女人吓得一激灵。
　　“谁他妈跟你一种人。”
　　女人们还以为周昶在骂她们。
　　“跟以前的江辽真是像，脾气一点就着。”葛斌摇摇头，看着周昶离开的背影。
　　周昶走出室内，外头的光很刺眼，是冬天里难得的好天气。
　　周昶拿着葛斌给的五百块现金去医院，钱可真是个好东西，能给穷人带来满满的安全感。
　　一个人走在医院，他的注意点就只在医院的环境上，之前光顾着看江辽去了，都没发现医院的白墙上都是霉斑点点。
　　周昶走在过道中间里，四处寻着皮肤科，他想找医生问问被皮鞭抽伤的对策。
　　突然就有个小孩冲了出来，撞到了周昶的腿，也不道歉就跑了，里面的妇人坐在病床边朝外训斥孩子，但都没有起身的意思，孩子也跑远了，在走廊里闹哄哄的。
　　周昶朝病房里头望了望，那些妇女也不像个病人，大家都随意坐在病床上，病患家属不在意，病患更没心情想这些了。
　　周昶看完这糟糕的环境后，前脚离开，后面就传来了软绵绵的身音。
　　“哥哥的朋友？”
　　他转身看着声音的承载体，是那个女孩，CT室门口的女孩，周昶还记得他慌张无措拉着江辽就跑。
　　“你是哥哥的朋友！”
　　女孩白得像瓷娃娃，瘦瘦小小的，带着黑色的毛线帽，穿花棉袄。
　　“你是来找我哥的吗？”女孩的小嘴讲个不停，但声音又慢又软，周昶一点也不觉得烦。
　　周昶说，“你哥哥去给我买中饭了，你跟我一起等他吧！”
　　听到自己说中午这个时词，周昶连忙问今天周几，女孩看了眼手机说周日，“怎么了？”
　　“你很缺钱吗？”女孩又问。
　　“我欠你哥挺多钱的，得还他。”周昶挠了挠头，尴尬到无处可躲，不会聊天真让人觉得沮丧。
　　“欠多少啊？”女孩笑了笑，她也有泪窝，奇奇怪怪又很可爱。
　　“几千块吧，我也算不清。”
　　“你一定是他最好的朋友！”女孩捂着嘴，瞪大了双眼。
　　周昶吱吱唔唔回答着，“那当然。”
　　“他的钱是存着上大学用的，这样借给你，一定是很信任你！”
　　女孩离周昶走近了一步，吓得周昶后退了两步，周昶无路可走便开口说，“江辽不上大学，虽然我不信他。”
　　“嗯，别信他，我哥就是个小骗子！”女孩说话时还小跳了起来。
　　“谁是骗子。”
　　突然，周昶的脖子能感受到一股热气，是江辽。
　　周昶转身看人时，正好撞上了江辽的胸口，“卧槽，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哥你才来啊！我好饿哦。”女孩抱着江辽的手，皱眉头但几乎没有眉毛，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
　　“拿去房间吃。”江辽把饭盒递给她，盖子是透明的，里头是面条。
　　“我不要！房间很臭呢！”女孩撒着娇。
　　“算了，让她在这吃吧，这里也安静些。”周昶的肚子也咕咕响着。
　　“你不怕罗姨来找她吗？是她妈。”江辽拉着周昶在他耳边低语。
　　这句是她妈听着像骂人的话，温柔的声音说出骂人的话，刺激着周昶的听觉。
　　周昶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江辽，“不…不怕，反正你在。”
　　“为什么要怕我妈妈？”女孩也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江辽。
　　江辽犹豫了一会说：“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回病房去吃！”
　　“你就比我大一岁嘛！”
　　江辽直直盯着女孩，女孩害怕他的眼神，瘪着嘴回了房间。
　　“你能不能对人女孩温柔点。”
　　周昶去瞪江辽，他又江辽张开手臂，慢慢朝自己靠近，一脸认真地说，“我不温柔？”
　　“温温温……”周昶转着头四处看，有两三个病人正拖着脚向他们走来。
　　“抱抱！”
　　江辽背着病人，完全没意识后头有人。
　　“温柔！温柔！”周昶单手拍着江辽的背，心里拜托着面无表情的江辽赶紧出现，“抱个屁啊，后面有人！”
　　“你说我不温柔，我要个拥抱怎么了。”江辽呡着嘴问。
　　“滚滚滚，我好饿吃东西去！”周昶见病人进了房间，连忙给了江辽一个深深的拥抱，他点起脚，双手环着江辽的脖子，整个人压着江辽站不直，江辽向后倒着腰，笑个不停，笑声清脆爽朗。
　　周昶故意压得更用力了，整个腿都轮空了，他几乎是挂在江辽身上的，看着江辽笑得开心，他也开心。
　　两人笑着闹着，长时间互压着胸口，周昶突然呼吸不顺畅，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操…咳。”周昶有意识骂着自己的身体不安生。
　　垃圾身体，为什么要生病！
　　“好些没！”
　　江辽赶紧抚摸着他的背，放开了周昶，和他隔着一些距离，让他有新鲜空气可呼吸。
　　“去看医生好不好？就看看肺，就看看。”江辽边说边牵着周昶手，眉眼哀求的模样，让周昶压根甩不开他的手。
　　周昶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好像四周不冷了，冬天不在了。
　　“怎么又扯肺了……我是来看皮肤科的。”周昶扒开领口，把细细长长的脖子露出来，“谁让你跟个狗一样乱咬我！”
　　“你这伤口再来晚点就要愈合了。”江辽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见周昶不咳了，牵着他往肺科走。
　　“啊！我不去关你屁事啊！江辽你是不是有病啊别管我行吗！”一个字都没停顿，周昶快速的大喊着，江辽的手劲大得吓人。
　　“……”
　　“我好烦你啊！”周昶死活不肯走，朝江辽瞪着眼。
　　“你烦我？跑来医院问医生我的伤怎么处理？”江辽推着他的腰，慢慢向前推，多向前一些是一些。
　　“你怎么知道！”周昶再一次受到惊吓。
　　“我猜的。”
　　“靠……我真他妈恶心你的智商！”
　　“什么？”江辽听着不知所云，这是夸人还是……骂人？
　　“这么聪明故意不考大学！”周昶推开江辽自己走，他故意不让江辽碰自己，气死他。
　　江辽听完愣住了，站在原地没动，阳光灿烂，洒在走廊，照在他的侧身上，他能感觉到只有右侧是温暖的。
　　周昶见他没了动静，回头看向他。
　　江辽走到光能照亮他整个人的那块地，他温柔地朝周昶笑着，目光闪烁，眼睛都是弯的。
　　“我不是聪明，是喜欢你。”江辽淡淡的声音融在突然吹起的风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