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善》东方月甜

70、舍小家为大家

　　这条假龙王，居然是楚皎他那名不见经传的爹？
　　兰叶心里依旧半信不疑，仍是用缚仙绳将刀下男子捆住了双手，让他无法逃脱，问道：“等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皎环顾四周，道：“说来话长，太子殿下，灵兰神女，我们先回去吧。”
　　从台阶上重新爬上来一个头破血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小年称作“爹爹”的大祭司。
　　他的高帽子已经不知道掉落到了哪儿，没了帽子的遮蔽，只漏出他头顶上稀疏的几根毛发，被风吹得一抖一抖的。
　　他一瘸一拐“诶呦诶呦”地叫着，走到众人面前，不怕死地往即将离开的众人面前一拦。
　　男人面部扭曲着，半张脸上都是血污，额角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往外潺潺地冒着血。
　　他大喝一声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不许走带走她！她可是我女儿！”
　　他立即变幻了一副面孔来，眉眼尽力挤出一个温和的表情，虽然在此刻，这表情显得十分诡异，他若无其事地笑道：“小年，来爹爹这儿。”
　　小年疯狂摇着头，呜呜地哭着。
　　兰叶挡在小年面前，安慰她道：“别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她又转身对着男人怒斥道：“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要杀她不成，如今还好意思出现在她面前演什么父女情深？！”
　　被兰叶拆穿后，那男子却依旧振振有词道：“你个黄毛丫头，你知道个屁！我这是舍小家为大家！小年不会死的，她只是嫁给了龙王，龙王满意了，才会给我们建安降雨！”
　　“对啊，对啊，你知道什么，建安的旱灾已经三年了，家里的粮食早就吃完了，就连方圆百里的草根树皮也全被扒得干干净净，我们村里已经饿死了一大半的人！”
　　“那女的死了又如何，如果选中我，我也愿意去死，换大家都能活下来！”
　　“马上就要降雨了！都是因为你们！我要杀了你！”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人们群情激奋，几乎一呼百应，士兵们的警告和阻拦也无济于事。
　　兰叶一一扫过他们的脸，仿佛当年的在昭云之事重现。
　　他们不会想去探究那龙王究竟是真是假，也不顾这件事的后果如何，他们只想要活下去，不计后果地活下去。
　　听着百姓们的哭诉声，小年从兰叶身后抬起头，深深望了一眼站在阶梯之上的大祭司，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小年一把夺过了兰叶手中的匕首，她的身后冲了出去。
　　“——不要！”兰叶一行人皆惊呼道。
　　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那刻，小年跌跌撞撞地冲到了祭坛正中央。一瞬间，一道血线飞溅三尺，死亡如同毒蛇一般，吻上了小年的脖颈。
　　小年轰然倒在了大祭司的怀里。
　　小年眨巴着她一双灵动的眼睛，仿若做错事的的孩童与父母撒娇般的语气道：“爹爹，女儿很听话的。您不用骗我，为了大家，小年可以去死的。”
　　大祭司悲痛欲绝地哭着。
　　明明是他千方百计地劝服自己的女儿去死，可此时却依旧下意识地用手死死压住她的伤口，企图能止住她颈侧喷涌而出的鲜血。
　　兰叶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来不及阻止，她握紧了拳，头上青筋暴起。
　　与此同时，台阶上却缓缓走上来一个步伐坚定的白衣女子，身后跟着一身浅蓝色衣裙女子。
　　为首的白衣女子对着兰叶身边的高大男子轻轻启唇道：“你现在念的咒语已经无效了。”
　　她眉眼深邃，唇红齿白，清丽无双，面色好似天神般肃穆，周身气质超凡脱俗，让人根本不敢起任何亵渎的心思。
　　众人顺着声音发出来的视线看去，见到来人后皆是一惊，兰叶眼底的惊喜简直要溢出来了。
　　竟是君璃。
　　君璃对着兰叶微微点了点头，又将视线移开了。
　　那男子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模样，嘴中却依旧念念有词，，一边紧张地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可是即使他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也没再招来一片乌云来。
　　君璃身旁的东方霖鄙夷着一张明媚的脸，插着腰骂道：“你个黑了良心的臭道士，装什么“龙王”呢？你也不怕真的龙王知道了，让雷神月降个雷劈死你。”
　　兰叶听着东方霖就这么顺嘴地把这老道士给骂了，也不知道她等会知道这人是楚皎的爹后会作何感想。
　　兰叶用余光瞥了瞥楚皎，只见他面色如常，在一旁依旧一言不发。
　　君诚仿佛看到靠山一般，笑嘻嘻地凑到君璃面前行了一礼，笑道：“皇姐，你们怎么来了？”
　　君璃正欲开口回答，东方霖就恨铁不成钢道：“你说呢，一个两个的，把我当摆设是吧！这么危险的事，单独行动，要不是我及时告知了公主殿下，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得把小命留在这。”
　　兰叶连忙道：“东方神女您消消气，是我们错了。”
　　君诚面上有些不服气道：“哪有那么严重，死一人，按数量来算，不过是场小小血祭罢了，书里记录的还有比这恐怖多了的。”
　　东方霖冷笑一声，道：“书里书里，就知道读那几本破书。就连我也注意到了，如果只是一场小小的血祭，他们为何要大造声势，骗了这么多人，选在皇家祭坛上血祭？”
　　“反正都要杀人，选到荒无人烟的城郊去杀，不来的更方便？”
　　君诚被东方霖这么一反驳，顿时辩无可辩，躲到了君璃的身后，避免和东方霖眼神交流。
　　兰叶梳理着一路上的前因后果，沉思道：“也就是说，那道士原本是想以在场所有人的性命为祭？”
　　话说出口，兰叶背后便攀上一股恶寒。
　　东方霖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道：“正是如此，还是我们小阿兰聪明。”
　　君诚拿着扇子，挡在面前，仍是不服地反驳道：“就凭这些，也未免过于武断了吧！”
　　东方霖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听到君诚如此欠揍的语气，撩起袖子便想着跟君诚干架，适时楚皎不动声色地上前，将东方霖拉到了一边。
　　君璃看着君诚，眼神中略带失望地摇头道：“建安国无故接连干旱三年，饿殍遍地，民众易子而食，你可有想过其中何故？”
　　君诚满不在乎道：“许是得罪了天庭之上那位神仙吧。”
　　兰叶听着，只觉得心中好似憋着一股气，无法平静。
　　君璃和缓道：“非也，乃是其中有人在建安国境内作祟，但是天庭官吏不巧忽略了这点，和你一样，以为是建安国得罪了某位神仙，放之任之，不管民生凋敝。”
　　君诚来了兴致，问道：“实则呢？”
　　东方霖接上道：“实则就是这老道，他手中有一上古妖器，收敛了建安国境内数年的雨水，为的就是今日。”
　　东方霖看向高大的男子，鄙夷道：“他妖言惑众，让建安国以举国之力为他办了一场祭祀，又在今日放出雨水来蛊惑民心，好一举收割掉这祭坛之上万千百姓的性命。”
　　兰叶疑惑道：“建安国竟是默许的？”
　　东方霖道：“不然呢，你以为他们是怎么大摇大摆进的这皇家祭坛？”
　　她继续道：“所以明面上假龙王只说要一位童女为妻，但如果死一人最后真的能换来救国的雨水，就算对这种被明令禁止的巫蛊邪术，建安国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着兰叶敬佩加震惊的表情，东方霖飞快地看了一眼君璃，吐了吐舌头道：“这些其实都是公主殿下想出来的啦，我就是代为转述哈。”
　　东方霖挑着眉对着那假龙王自信满满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兰叶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沉稳道：“行善才需要理由，作恶又需要什么理由？”
　　兰叶皱紧了眉，只觉得心口坠的疼，就因为他这么一个烂人，居然害死了建安国这么多百姓，如今还不后悔，人命，在他手里好像只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话音刚落，他竟是一把抹去了脸上的伪装，漏出一张虽然能看出些许岁月痕迹，但是依旧不失俊美的脸来。
　　东方霖抬眼望去，瞬间便噤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眉眼竟然和楚皎如此相像。
　　楚皎下意识地牵住了东方霖的手，兰叶看着他的表情，好像是后悔，又好像是在挽留着什么。
　　“阿霖，听我解释，他是我的父亲，但是从小我就跟他分开......”
　　一切都转变的太快，快到让人难以接受。
　　东方霖睁大了双眼，她定定地看着楚皎，好像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般，眉眼间漏出一丝失望来。
　　几乎让建安灭国之人居然是爱人的父亲！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这件事，全程你知不知道，有没有参与？”
　　楚皎越发握紧了东方霖的手道：“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不知，也从未参与！”
　　东方霖继续道：“如果我要将他带到天庭，让帝君判决，你当如何？”
　　楚皎沉默了，避开了东方霖的视线。
　　在场众人也皆沉默了，楚皎若是阻拦，则为不忠，如果他未曾阻拦，则为不孝，不论他怎么选，忠孝都难以两全。
　　而那假龙王，静静地看着东方霖和楚皎，脸上竟然漏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看得人不寒而栗。
　　楚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握紧东方霖的手。他对着自己的父亲拜了一拜，抽出自己的佩剑，往自己的胸口就是一捅。
　　这一剑，不可谓不深。真气在一瞬间爆破，体内灵气瞬间四溢。鲜血快速浸染了他的上衣，剑拔出的那刻，楚皎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众人都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东方霖则是下意识地就要冲上来拦他，却被君璃拉住了。
　　这一剑，虽不至于死，但亦是重伤。
　　从此，忠孝两全。
　　楚皎猛地吐出一口血雾，踉踉跄跄地走下了台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东方霖咬唇，看着楚皎远去的背影，面上神色一片黯然，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