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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杀人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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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阳家住在一个老单元房里,老街区大多住的都是些上年纪的人,年轻人大多都搬走了。
陈阳打开屋里的灯,瞬间亮起来。何涔扫视周围,在电视机旁的角落里,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相框。照片里的老人笑的慈祥,照片虽然是灰白的,但陈阳每看到脑海里便浮现出彩色的回忆。
陈阳走上前,她自顾自的说着:“爷爷,我回来了”,可欲言又止,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陈阳转身朝何涔说:“我去洗个澡,你走的时候不用和我说,把门带上就行”。
何涔点头。她在陈阳关上浴室门后,从书包里掏出练习册和卷子。她将头发懒散的扎成低丸子头,每认真思考一道题时,便会拿笔抵着下唇。
不知过了多久,陈阳裹着浴巾出来,她的头发还在湿漉漉的滴水。
何涔此时正好做完一套卷子。她看着陈阳,全身上下打量她。陈阳就站在那擦着头发,此刻女孩脸颊泛红,露出的皮肤白皙如雪。
陈阳“啧”一声,说:“变态啊”。
何涔歪着头,她不怀好意道:“你这头发,不掉色?”
陈阳把手里的毛巾朝着何涔扔过去,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言毕,门外传来敲门声。
何涔走过去,她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的少年。
宋时年此刻就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个小篮子,他目光懒散的侧脸看着别处。见还没有人开门,他低着头慢慢开口道“外婆让我来给你送点水果,她还担心你一个人不安全”。可还是没人开门。
何涔扭头看陈阳,陈阳怂怂肩,拿起毛巾朝卧室走去。“你和他说吧,我回卧室擦头”。
何涔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宋时年的侧脸。
可由于门突然打开,宋时年原本抵在门上的胳膊突然没了支撑,眼看他重心不稳向前倒去。
“我草”,宋时年压在何涔身上,低声暗骂道。
何涔被他高大的身体压的动弹不得。宋时年连忙起身,随后向何涔伸出手。
何涔顺势起身,站起来拍打身上的灰尘。她皱眉在想,这陈阳家这么久没人住,这灰不得淹死人啊。
他看着何涔那副样儿,似乎想到何涔心里想的了。他说:“虽然陈阳常年不在家,但我有她家的钥匙,我外婆或者我经常来帮她打扫的”。
何涔抬头,将无处安放的手塞进裤兜。
“哦”
宋时年尴尬的拿手指刮笔尖。他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一堆苹果,蹲下开始捡。
何涔蹲下帮他。
宋时年把篮子里的苹果递给何涔,“诺,我外婆让我来送的”,他说着想了想,问道:“陈阳呢?”
“谢谢”,何涔接过苹果道:“她刚洗完澡,在屋里擦头发”。
宋时年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气氛有点尴尬。
“那我走?”
何涔点头。宋时年转身上楼,何涔看着他离开。想到自己刚才其实可以扶住他的。
瞬间耳朵发热,何涔关上门,她用冰冷的指尖去触碰滚烫的耳垂。
何涔把两个苹果洗了,其它的放厨房里。
当她打开卧室门见陈阳悠哉的躺在床上玩手机。绿发在布置粉嫩嫩的房间里各位亮眼。
何涔两眼一闭,表示不忍直视,这搭配简直辣眼睛。
她靠在门边,把手中的苹果丢给陈阳,接着回去窝在沙发里写题。
陈阳看了眼时间,朝卧室外的何涔喊道“:你不走了?”
何涔啃一口苹果,回应道:“我今晚就住这了”。
“你爸知道?”
“还没和他说呢”。
“那你赶紧告诉说啊,别让他担心”。
“等我有空”,何涔一脸漫不经心。
陈阳走出来问她:“你现在忙什么呢?”
“做题”。
“学习?”陈阳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脑海陷入回忆。
去年五月份,何涔在抑郁症的摧残下,状态非常不好。人们觉得她就是间接杀害季瑶的凶手,网上都在骂她,学校里同学都在欺负她,老师对她的喜欢也开始转变。
从小就是众星拱月的中心,大小姐怎么挺的住,一度精神崩溃了。
深夜里她崩溃大哭,哭的很丑。陈阳从来没见过她这么丑的样子。
她深陷在陈阳怀里,陈阳一次次摩挲着她的后背。
她说:“陈阳,我不要读了。我想离开这里”,语气夹杂着从没有过的委屈与无能为力,“我这次真的没办法了”。
“何涔,这不怪你,是他们太坏了,不要把错归到自己身上”,陈阳以轻柔的语气对她说。
她看出来,何涔在认命。
一身傲骨的何涔也会屈服?
万丈光芒的你不应该被困在这件事里,陈阳这样想。
何涔和季瑶其实是一对关系特别好的好朋友,但学校里没几个人知道。她们一个在一班,一个在十七班,距离相隔很远。再加上两人几乎都不会找对方。季瑶常常会和校外一些混的人打交道,在学校也经常看不见身影的。何涔懒得找她,就总是待在教室里做习题。
众所周知的是季瑶这个名副其实的一中出了名的问题少女。她总是坏坏的样子,说话欠欠的。因此很多人私下讨论她有多装多贱,传着传着,消息受到二次加工成了难听的谣言。
但即使季瑶听见了她也没有去管,还告诉何涔没必要。
季瑶认为,要去试图改变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眼中的形象是件很蠢的事。她们都那么认为了,就这样吧。被赋予不切实际的标签在季瑶看来却是件无所谓的事情。
她说,你改变不了的,也没必要。
因此她们认识那么久,也没几个人知道。
何涔在学校真心交往的好朋友没几个,她也不是一个爱说人闲话的人。因此她并不知道,季瑶常常被同届或高年级一些人欺负,甚至就连季瑶亲哥季思源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到底被欺负了多久,也不知道全校多少人知道。但何涔清清楚楚的知道,季瑶是因为她才得罪上那些人的。
她问季瑶,季瑶只是毫不在意的瞥她一眼。
“好好学习,你不许掺合。放心,我会处理的”。
何涔信了。在一个普通的凌晨,那是个星期天来着,何涔难得熬到那么晚。
季瑶发消息给她。
小女巫:“对不”
小女巫:“我恨”
小女巫:“为什么”
小女巫:“不放过我”
她的消息零零散散,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最后那一句,何涔意识到,季瑶这次真出事了。
。:“你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见许久没有人回复。
。:“你在哪”
。:“我去找你”
。:“看见了就回复我”
。:“你在哪”
何涔按捺不住,她穿起外套就往外跑。此时四月份,路上朦胧,爸爸早已累的睡下,妈妈常年居住国外,因此没人发现那个凌晨她不在家。
何涔悄悄的离开家,她一路奔跑。本想问问季思源季瑶在不在家,但突然想到季思源现在在隔壁市区参加物理竞赛。
凌晨街上没有人,只有微亮的街灯照明。
何涔到季瑶家门口时,刚想敲门的手一顿。
此时凌晨两三点,季瑶和哥哥外婆住在一起。季思源不在家,她外婆年纪大了肯定早已睡下了。
在未知前,不能让外婆担心着急,因此何涔没有敲门。
那怎么办?何涔瘫软在地靠在门上,她再看那聊天页面,还是停留在那里。
何涔路上打了十几个电话,没有一个接通。
她仰头闭上了眼。
到底要怎么办呢?
。:“季瑶,你在哪”
何涔不知道季瑶是没看见消息,还是看见了不想回。
何涔平常很少熬夜,季瑶不是不知道的。
她现在很慌,她知道那些社会上的人欺负人有多可怕,她也害怕,多害怕就有多担心愧疚于季瑶。
泪顺着脸颊留下,她仰起脸把泪水憋回去。
后来,她在街上徘徊着,直到经过一个小巷子。巷子深处没有灯光,漆黑一片,何涔拿着手机手电筒照明。
她看见黑暗至深,季瑶靠在墙上,一身宽松的吊带长裙显得十分肮脏破烂。她靠在那,短发遮住了面庞,她嘴里叼着根烟,正点燃打火机。
突然感受到光亮,季瑶瞥了一眼。
“别照了,晃眼”,她的声音沙哑至极。
何涔关掉灯,借着月光走向季瑶。她步子很慢,她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试探:“季瑶?”。
季瑶吐了口烟,她脸颊有一道划痕,像是刀划,细又长。只是太暗了,何涔看不见啊。
季瑶瞬间眼泪就流出来了,但她在笑。
何涔拉着她,季瑶没阻止。
“季瑶,你怎么回事?”。
季瑶抬了抬头。何涔现在离她很近,她清晰看见她的脸,泪痕遍布,脸上的伤口也露出来。
“何涔,我好脏啊”。
何涔愣住了,她一遍遍摸着季瑶头:“季瑶,你不脏,是他们太坏”。
“你知道我被他们怎么了嘛”
何涔不想知道,她害怕是脑海中浮现的那个答案。
季瑶却笑的更肆意,就像何涔给她的备注“小女巫”一样。
何涔眼里泛着泪光:“不用说……我知道”。
她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有这个想法。明明是季瑶经历的事,何涔却比她内心还担心害怕。
“何涔,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季瑶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语气平静的说:“我哥大概明天晚上回来,她可能看不见我这个妹妹了吧”。季瑶脸上的笑少了几分干净纯粹,反之的是眼中流露的深不见底。她低了低头,语气中没有一点生气,声音低到近乎听不见:“或许,他本来就不想要我这个妹妹吧”
何涔下意识抓紧季瑶,她慌张摇头:“季瑶,别这样……”
季瑶摇了摇头,她甩开何涔伸来的手,音量逐渐提高:“可你不是我!”。最后紧绷的弦段炼个彻底,她哭了出来,不再逞强。烟掉落在地上,她低头埋在何涔怀里痛哭抽泣。
何涔不说话,无声的一遍遍轻抚她的后背。
再后来,季瑶说她想回家,何涔看着她进屋才离开。
第二天下午四点何涔就提前返校了。在学校,她听到同学口中说起季瑶家着火季瑶跳楼的消息。
那一刻,何涔双目无神,只觉周遭声音好烦。
晚自习何涔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请假。她去了季瑶家里,火把墙壁烧的乌黑,住在楼下的陈阳也有点受牵扯。
她听别人说,那时季瑶外婆不在家,避免了灾难。而季瑶却被困在火里,她从阳台上一跃而下,从六楼上跳下去,面朝地摔的面目全非。
人们口中的“自杀”。
后来何涔每天都很浮躁,课也逐渐听不进去。
有一天正上课,两个警察来把何涔带走,这件事当天轰动全校,说什么的都有。
警察对何涔说,有人举报何涔是致使季瑶跳楼的凶手,并给出相应证据。
“季瑶死前联系的最后一个人是你,且消息内容与季瑶精神不稳定有所关联”。
还有一张照片。
图片中,季瑶站在厕所一个角落,而何涔的身体挡住了她,从拍摄角度来看,真的就像何涔在霸凌季瑶。
“且当天,还有人看到季瑶手腕上被你用烟头烫出伤口。”
再接着,是一段监控录影,是那晚何涔拉着季瑶带她走出巷口。录影中季瑶一直垂着头,而何涔姿势强硬,季瑶好似遭受何涔逼迫是模样。
“那晚季瑶跑进那个漆黑的巷子没多久,你就出现了,后来强势的拉季瑶出来。你是还要欺负欺凌她?举报人可是说你长期霸凌季瑶”
何涔被这番言论整笑了,她翘着二郎腿靠着椅背,垂眸看着两位警官。
“警察叔叔,凌晨两三点啊,我有病吗我,大半夜不睡觉跑去霸凌人啊?我神经病啊”。
“你的精神状态待会儿会有人来调查”。
何涔无奈笑着翻了个白眼。
“何涔,正经点。那你说,你那晚为什么会去那里”。
“正如你们看到的聊天记录,她心情状态不好,我身为好朋友去安慰她,不行嘛?”
“你和季瑶是好朋友?”一个警察面露疑惑,“可没人这么说”。
何涔挑眉,“她哥哥她外婆,还有周芸徐一言谢执,还有……”何涔想不起来了,不过见她们关系好的到真有几个。
“怎么?想不到了还是没人帮你兜底啊”
何涔一愣,道:“季瑶的哥哥和外婆,你爱找谁找谁,他们总不会骗你吧”,何涔突然补充一句,“如果真要找,初中同学行不行?”
“好啊,季瑶外婆刚说了,她没见过季瑶有你这么个朋友”。
何涔一下子坐正了,她很不解道:“那季思源呢?”
“他倒是说你和季瑶玩挺好,说你不可能会霸凌季瑶”。
何涔松一口气,“看吧看吧,亲哥还能造假?”
“季瑶为什么心情不好,她遭遇了什么吗?”
何涔激动站起,“那是因为她……”
话已经说了一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下一半。没人知道季瑶受到侵犯,季瑶已经自杀了,她死了,说出来她会脸面尽失,原本恨她的人会骂她更狠更惨。她都死了诶……
“因为她怎么,你倒是说啊!”警察急了,他也站起来朝着何涔吼道。
何涔低下头,身体刹那间像是没了知觉,瘫倒在椅子上。她一时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还是说不出来!”
双方就这样耗下去,最终都是一无所获。何涔是何宥舟的女儿,也不好动手。
何涔在公安局等了半天,何宥舟才推开一堆事情来接她。
何家在姚城也是有头有脸的,有话语权。何宥舟低三下四和局长交谈,最后把她带走。
可虽是如此,警方并没有给出结果,那些人还是传的很离谱,她们说,何涔就是间接害死季瑶的那个人,何涔就是仗着家有钱有势。
“何大小姐啊,不仅学习好长的漂亮,家里有权有势的,还是个人渣呢”。说话的人语气中充满嘲讽和阴阳怪气
何涔本对这样的谣言不在意,就像季瑶说的:“即使事实本非如此,却也被定义”。但她渐渐发现,站在她这边的人寥寥无几。
就连季思源,也在刻意远离她。
但这又怎样,大小姐才不会这么倒下!
陈阳听说了之后,一本正经的说着一句很中二的话,她说:“才不要在意流言蜚语,你不需要捂住耳朵向前走,你要大胆的,撕烂她们的嘴!”。
何涔当时被这玩笑话逗得心情好些。
可没过多久,网上开始流出一些关于“姚城一中学生间发生的骇人听闻的霸凌事件”的话题
这是在压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网上的键盘侠很毒,很好的诠释了人言可杀人。她们会凭借仅仅的这些视频照片,而去进行“正义”的批判。站在道德制高点,闭着眼审视犯人。
何涔不知道是谁传播的,她一开始绝不认输,她不断的解释,可好像没人听,就连身边的人也在远离她。
慢慢的,何涔似乎也被那些人的舆论带动。她想,季瑶惹到他们是因为自己,因为那群人背后对何涔进行不堪的言论,季瑶反驳却被他们盯上,所以……
所以,一切的起因,就是我。
我就是杀死季瑶的罪魁祸首!
何涔既然开始自己说服自己就是杀人凶手!她的精神状态其实在此就已经崩溃。可直至成绩退出了年级前百,众人才开始注意何涔的精神安危。远在德国的妈妈凌锦思回国,她把网上的事处理完,何涔也查出是重度抑郁症。
在看到女儿痛苦的说自己不想再读书了,不想再待在这片是非之地时,凌锦思当即将何涔带往德国,亲手照顾。
看到那时何涔痛苦的模样,陈阳以为再也看不见意气风发的“涔姐”了。
但仅在短短一年间,她做心理疏导,去尽可能的满足自己,让自己放松下来。她以极限只用一年的时间,让自己尽可能的恢复。虽说没有痊愈但也比开始的情况好。
如今,她努力将失去的东西找寻回来。
陈阳看到了那株向日葵依旧在向阳而生,迎接万丈光芒。
直到快十二点了,何涔还在看厚重的资料。
陈阳把手机伸在她眼前,她说:“十二点了,早点睡吧”。
何涔写着最后一道大题,她说:“等会儿,最后一道题”。她写着解题步骤,陈阳就坐在旁边看着。
何涔专心致志,待她解开这道题,答案虽是对的,可她不满意,这是高二的题,她却做的很费力。
“累不累?”,陈阳问她。
何涔看向她,苦笑道:“不这样我会没有未来”。
“你有很多条路可以选的,你父母会无条件支持”。
“可我有计划的,要真是靠家里,我会不甘心的”。
何涔站起身打算去洗脸。陈阳在她书包里掏出药盒,她说:“副作用大吗?”
何涔轻描淡写道:“还行”。
陈阳走到卫生间门口,何涔正在用洗面奶,陈阳默默看着,良久才开口说:“以后早点睡,别超过十点了”。
“我经常失眠的,况且我是高考生,后几天还要月考”
陈阳不再说话,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鼓足了劲她才憋出一句话来:“那您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