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衔玉来》鲶鱼须

5、卷卷

　　自那顿饭后，莫廷玉真真实实耳根消停了，心情一整个舒畅，即使身子还没好利索。

　　这心情一好吧，身上的伤就好的快，这才半个月，就好得七七八八，能自己开车上班儿了！

　　“园长，我们每学期都要去福利院看一下那里的孩子，这学期定下什么时候了吗？”余秋雨身为园长助理，拿着比别人多一份的工资，对这些事很上心。

　　不能叫人抓着她的小辫子，说事儿没多办还多拿钱，她是那种听不得别人嚼她耳根子的人。

　　“国庆有空，就国庆去。”莫廷玉放下手里的教案，“往年都有送些什么？”

　　“每年都一样，文具书籍，被子棉服日用品，都是根据福利院报来的数据来的。”

　　这些东西小孩儿们都用得上，也不需要有什么改动：“那就这些，多买些，不拘泥于他们报的数。”

　　“好！”

　　“叮铃铃——”

　　莫廷玉刚拿起笔电话又来了：“您好，请问找谁？”

　　“好，那就安排在这周五，我会持续跟进！”

　　防身教学？

　　为什么要让幼儿园地小朋友学防身术，这不扯淡吗，四肢都还没驯化呢，就要开始驯化自己了！

　　但上级领导的吩咐他是不办也得办。

　　周五，也就是后天。

　　他开始祈祷千万别是隔壁那群二愣子。

　　但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周五一到，他就接到了来自上级的电话。

　　“小莫啊，这个教学的老师啊，就是幼儿园隔壁基地的武警啊，你们离得近，也算是老邻居了，这事儿好办！”

　　是和幼儿园是老邻居，而不是和他莫廷玉是老邻居。

　　莫廷玉叹了口气，抬头就看见对面高墙上挂着的蜘蛛人，熟悉的身影又在练习高空攀爬，动作灵活，三两下便攀上顶峰，随即从高空速降。

　　好看，但就是不能近距离看！

　　莫廷玉对方青的偏见从见面那一脚就深深的种在了脑子里，想要摒除这样的偏见，难。

　　更何况莫老师是个小心眼儿很记仇的人。

　　“园长，教小朋友们防身术的老师们来了！”余秋雨敲响办公室的门，抿唇笑着。

　　？？？

　　莫廷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不想管太多，现在的小姑娘有时候真的莫名其妙的，他不太懂：“带进来就是，叫小朋友们在草坪上集合！”

　　“好的园长！”余秋雨退出办公室，脸上的笑再也憋不住，放肆地扬起嘴角，抱着文件走路像傻狍一样蹦来蹦去。

　　乐豆豆幼儿园门口，一群穿着武警制服又高又壮的汉子站在那里，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只是那为首的小伙儿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艳靓丽的黄玫瑰，倒叫人好奇他们是要做什么。

　　“青哥，上次请莫老师吃了饭他就原谅你了啊，又带一束花儿来做什么？”李闻惕看着饱满鲜艳的玫瑰花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啧，别给我花儿摸坏了！”方青打掉他乱摸的手，这可是他一大早跑花店买的最新鲜的花儿，上面还带着露水儿，看着就鲜嫩，别说花店的小妹喜欢，就是他这个大老爷们儿看了心情也好得很！

　　“上次送的花儿不是错了嘛，我后来才反应过来，难怪莫老师上次那么生气，光是眼神就要把我杀了，这不弥补一下错误嘛！”距离上次的事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方青勉强取得了原谅，心想这会儿莫廷玉心里就是再有气也该消了，这时候乘胜追击一下，挽救一下他岌岌可危的形象。

　　毕竟莫老师真的小心眼儿，就闹他一下都要不顾危险还回来。

　　“谁知道你订的是红玫瑰花儿啊，我们还以为你订的茉莉百合啥的呢！”宋启明看着那束花儿啧啧称奇，那天方青回来说了他的遭遇，他们还以为莫老师小心眼儿不接受呢，“莫老师竟然没杀了你，真的，老好人了！”

　　“我也觉得！”方青庆幸自己命大，拍了把宋启明的脑袋，“赶紧给我站好，懒懒散散像个什么样子！”

　　啧，年轻人脸皮还是薄，说不得！

　　宋启明偷摸吃了口早饭，含在嘴里嚼嚼嚼。

　　“方队长，跟我来！”余秋雨身为莫廷玉的助理，园长不来自然是她来，待客之道还是得她这个狗腿子来周全。

　　艳丽的黄在蓝色的幼儿园里格外亮眼，余秋雨一路上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没人不多看两眼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他们往哪儿去了。

　　“园长，他们到了！”余秋雨把人领到招待室，扫过方青手里的黄玫瑰，眯起眼睛。

　　要说上次的红玫瑰是意外，那这次呢？

　　招待室与园长办公室不过一墙之隔，中间开了扇窗户，为的就是家长在等待时能随时观察到园长在不在，不至于找个什么园长不在的借口推脱。

　　这也是莫廷玉来之后要求加上的。

　　但现在，他略微有些后悔做出这样改动的决定，就是想装不在也躲不开了。

　　窗户开得很大，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没有任何遮挡，里面外面都能完完全全看见。

　　莫廷玉扶了扶眼镜抬起头，对上方青有些不对劲的眼神，心脏本能地跳漏了一拍，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叫呼吸也放慢些许。

　　他刚起身取下眼镜方青就已经抵达窗口，那一束鲜艳娇嫩的黄玫瑰被他捧在胸前。

　　“莫老师，上次花儿送错了，这次给你补上！”方青捧着花儿冲莫廷玉笑。

　　莫廷玉双眼一闭，想死的心达到了顶峰。

　　他深吸口气上前回绝：“方队，心领了，花收回去！”

　　“那不成，我好不容易从小姑娘手底下抢过来的，就这么一束！”方青说得自豪，毫不知耻，“心领了花也得收着，不然明天我还来！”

　　莫廷玉一听，两眼一黑，明天还来什么的实在大可不必，他不想在大门口成为一只被迫表演的猴子供人津津乐道。

　　他接下那捧鲜花转身放置在办公桌上，一会儿叫小余拿去分了就是，反正上次也是。

　　“哎呀，那个园长啊，卷卷哭得厉害，别人都不要，就要您，您快去哄哄吧！”体智能老师荣剂扒着接待室的窗户隔着遥遥一间屋子冲着莫廷玉喊。

　　他神情焦急，跺着脚差点儿就要翻窗户进去拉人。

　　莫廷玉一听赶紧吩咐余秋雨：“到时间你就先把他们带过去，我先去看看！”

　　“诶！”余秋雨点头，目送莫廷玉走后给一群大老爷们儿端来小朋友们的糖果和水果，五彩缤纷的，十分好看。

　　莫廷玉还没走进教师就听到一整个教室的哭嚎，进门一看，好多人都不是真的在哭，而是在模仿哭得上不来气的卷卷。

　　他皱着眉敲响讲台：“安静！”

　　声音不大，底下那些嘻嘻哈哈开卷卷玩笑的小孩儿登时安静下来，跑回自己的座位，背着小手坐得端端正正。

　　“呜……莫莫老司，莫莫老司……”教室安静下来，只留坐在最角落的小女孩儿抱着星星玩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喊着她给莫廷玉的专属称呼。

　　莫廷玉扫了一眼安静下来不敢再放肆的小孩子们，眼神落在卷卷身上，快步走过去拍拍她的背：“卷卷宝贝，莫莫老师来了！”

　　他张开双臂将小姑娘拥进怀里，手臂紧紧环住她瘦弱的身体，将她抱出教室。

　　小姑娘穿了一身红裙，却掩不住脸上的疲惫和伤心，她抱着莫廷玉的手臂把自己埋进他怀里，放肆地，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里掺杂了太多情绪，哭得莫廷玉心疼，拍着她的背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变成星星的谎言用得太多，卷卷已经开始不认可这个说法，如果提起反倒会哭得更厉害。

　　卷卷的父母和妹妹在暑假期间出了车祸，一家五口独留卷卷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本想带卷卷回乡下住，但卷卷死活不肯离开家，奶奶就只好留下。

　　只是老人家退休金不高，车祸又还在打官司，儿子儿媳的存款密码她也不知道，询问了银行又需要很多手续来证明亲属关系。

　　钱的事一拖再拖，一直拖到卷卷上幼儿园才取出来。

　　只是小夫妻全款买了房本，每月工资又都花销在老人和孩子身上了，根本没攒下钱，卷卷这年的学费都差点没凑出来，老人家缓了好几天和亲戚借遍了才凑上。

　　莫廷玉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卷卷的情况，刚开学就给她单独准备了礼物，就是她怀里抱着的小星星抱枕，只是这一点点善意的举动，却让卷卷依赖上他。

　　“呜呜……莫莫老司，莫莫老司……爸爸！爸爸！！”卷卷使劲往莫廷玉怀里钻，抱着他像是刚喘过气的鱼，小辫子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她自己扎的。

　　“卷卷宝贝，老师在这里！”莫廷玉开始转移她的注意，问她，“卷卷吃了早饭没有啊？”

　　“呜……次了！”卷卷一听莫廷玉问，立马就答应。

　　还能听得见他说话，还好！

　　莫廷玉庆幸她没有完全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抱着她在教室外面来回踱步：“那卷卷吃的什么呀，莫莫老师也想知道诶！”

　　卷卷抽了抽鼻子，刚想回答，又想不起那个东西叫什么，于是支起身子伸手比了个长长的形状：“脆脆的，香香，条！”

　　“是油条是不是？”莫廷玉从衣兜里拿出手巾给她擦去脸上斑驳的泪痕，看她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成一簇一簇，又伸出手指轻轻抹去。

　　卷卷点头：“嗯，油条，奶奶喜欢油条！”

　　“卷卷真棒，记得奶奶喜欢吃油条，那卷卷喜欢什么？”

　　卷卷眼神亮了亮，靠在莫廷玉肩上有些害羞地把自己的脸捂起来：“唔，卷卷喜欢莫莫老司！”

　　小孩儿还是好哄的，莫廷玉感慨，抱着她在操场转了两圈，扯了各种话题让她岔开心神，不再想爸爸妈妈的事。

　　“青哥快看，那是莫老师吗？”李闻惕在接待室坐不住，在窗户前撑着看幼儿园的风景，瞧莫廷玉抱着小姑娘笑，一时间以为自己眼花了。

　　方青一听，伸长了脖子没看着，伸手推开挡在身前的李闻惕，准确找到莫廷玉所在位置。

　　清晨的阳光见天的柔和，莫廷玉怀中抱着一个穿着红裙子粉雕玉琢小姑娘，不知小姑娘和他说了什么令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他抬手拂去小姑娘发间的树叶，变戏法似的在手心变出两颗五彩斑斓的糖果，逗得小姑娘终于一展笑颜。

　　方青撑着窗台，捏着刚从盘子里拿的糖果，剥开五彩糖衣送进嘴里。

　　糖果在舌尖化开，酸酸甜甜的果香弥漫整个口腔，他抵着糖果觉得化得太慢，送进齿间“咔嚓”一声磨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