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同桌卷钱跑路了？！》空山音

34、躲避

　　沈汀沿着礼堂背后的一条小路跑的很快。

　　这条小路是笔直的一条，四周荒凉，没有能够掩盖行踪的地方，沈汀只能奋力跑，赶到尽头的拐角再做打算。

　　A城地处南方，冬天不算太冷，但是湿气重，头顶的暖阳又像是冰箱里的照明灯，没什么用，一跑起来，平白无故搅动了冷空气，暴露出来的脸颊就像有冰刀子在割，很难受。

　　背后大约十几个保安追得很快，步履散乱，喊打喊杀的，呼出一大片白气把他们自己都笼在了中间。一群人气势汹汹，好像沈汀是什么了不得的逃犯。

　　沈汀一步也不敢停，跟着那道虚妄的影子一直向前，甚至拐弯的时候也没减速。

　　人其实已经跟丢了，现下最重要的是逃亡路线，沈汀脑子飞速转着，目之所及处从三维降成二维平面，几条可行的线路都指向同一个终点。

　　沈汀稳下心神，朝前奔去。

　　然后冷不丁的，旁边异常高大的灌木丛里突然长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了他一把。

　　！！！

　　惊呼声在下坠中未能出口，沈汀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被人迅速捂住了嘴巴，只能瞪着大眼睛表示震惊。

　　灌木丛抖动了两下，发出沙沙声响，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和前头整整齐齐的一排垃圾桶一起，为底下的两个人提供了天然的遮挡，毫无痕迹。

　　熟悉的木质香混着清冽的寒气一同涌进鼻腔，沈汀摇了摇脑袋，晃掉额前在下落中不小心沾上的树叶，抬眼看向头顶上望着他笑意盈盈的罪魁祸首。

　　然后，怒从心起，伸手揪住了人的衣领，硬是在人的掌心下还蹦出两个字来：

　　“唔，你……”

　　“嘘。”

　　季云起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手势，示意沈汀转头，后面来人了。

　　那十几个保安追得很快，好不容易让他们逮住的机会，既不用呆在沉重闷热的大礼堂里呼吸二氧化碳，还能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和这群最年轻也最富有活力的青春期小孩们斗智斗勇，他们才不想放过。警械都带上了，气势汹汹的，势必要把沈汀抓捕归案。

　　好在季云起找的这个地方并不醒目，南方的冬天，气温一直保持在零上，学校里选中的灌木丛又都是能过冬的，十二月底了也是郁郁葱葱，茂密得很，勉勉强强也能遮住两个在人群中不算弱小的人。

　　况且他们面前就是学生们逃课出去经常翻的那堵墙，保安们自然以为沈汀是从这里翻墙走了。一个个连周边都不搜查了，撸起袖子，猴似的，也开始排队翻过去，全然忘记自己早就毕业八百年，老胳膊老腿的不再年轻，甚至还有离这里不到两百米的后门的钥匙。

　　等到尘埃落定，墙后面哎呦哎哟的惨叫也渐渐消失，季云起才渐渐松开捂紧沈汀嘴巴的手，半蹲着，瞧着沈汀一双依旧染着薄怒的漂亮眼睛，觉得现状实在有些好笑，打趣道：

　　“你怎么也出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

　　“还不都是因为你！”

　　沈汀感到非常，非常，非常的委屈。

　　本来呢，他这个人平常是不太会感受到委屈这种脆弱而又敏感的情绪的。对他而言，这种情绪意味着弱化与贬低，好像他还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小孩子，得不到棒棒糖就会抱着父母的腿大哭大闹。

　　但是现在，他的确很不开心，甚至有一些愤怒。

　　站在台上的时候他可以把自己灵魂抽离出去置身事外，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肉身躯壳陪一群无聊的白痴唱大戏演小品。

　　但是现在，灵魂归位，看见季云起这个导致他今天如此下场的间接正犯，他忽然就生出了满心满意的怒火，并且在一瞬间得以爆发。

　　明明是你叫我来的。

　　也是你先跑了的。

　　突入起来的汹涌情绪很快就把沈汀淹没了，他不擅长处理这些，此刻只觉得整个胸腔都胀鼓鼓的，像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又像是有人伸手进去，将一颗柔软的心脏揉捏搓扁，难受得要命。

　　酸胀之下，他想也没想，看着季云起愣怔一瞬的神色，情绪更浓，忘了自己还坐在季云起的一条腿上，伸手就往前面推了一把。

　　季云起猝不及防，一下子没蹲稳，失了重心，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这下可连累了沈汀。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屁股底下一空，又被季云起下意识带了一把，紧跟着就贴着人向前扑了上去。

　　“扑通！”

　　一声巨响，两个人齐齐摔进泥地里，溅起了地里的一堆尘土和几片枯树叶，好不狼狈。

　　还好土地是软的，季云起后脑勺着地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闷闷疼了一阵。比起这个，他更担心怀里的人。

　　沈汀没什么准备的摔下来，脑子发懵，现在半边身子压在季云起身上，就像垫了个又软又暖的肉垫，还挺舒服，一时间都忘了要起身。

　　季云起扑哧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沈汀凌乱的头发，顺带着摘下了挂在其中的一小片叶子，好像被压在底下最丢人的不是自己一样。

　　沈汀被揉了脑袋立刻清醒了过来，红了耳朵立刻就挣扎着要起身，手撑在地上扑腾了两下，没起得来，才发现季云起死死地梏着自己的腰不让走。

　　“你疯了？！”

　　沈汀从季云起胸膛上勉强抬起头，尖尖的下巴杵在季云起的胸膛上，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带着一点尘土，全是慌乱的神色。

　　季云起躺回地里，抬头望着天，手上的力气却是一点没松，淡然自若道：

　　“嗯。”

　　“……”

　　沈汀完全不懂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他也不想懂，谢谢。

　　“放我起来！”沈汀伸手锤了季云起一把，有些愠怒道，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都染上了几分羞怒水色。

　　当然，这在季云起看来简直毫无威慑力，甚至他还觉得沈汀现在的状态还十分的可爱，又在人脸上捏了一把道：

　　“累了，躺一会儿。”

　　他像个玩赖的小孩子，穿着束缚人的黑西装躺在并不与之相配的泥地里，舒适自然得像是躺在沙滩上享受日光浴，还有功夫拉过沈汀垂在两边的手，细细从中挑出了因为此前挣扎而嵌入掌心的碎石粒和沙土

　　沈汀仍在不断地扭动挣扎，季云起无奈道：

　　“乖，别动了。你再动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沈汀顿时气血上头，也不拧巴了，半撑在人身上，竖着眉毛道：“你还敢威胁我？”

　　……他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季云起艰难扯了一下嘴角，避开了视线：“没，哪儿能呢。”

　　沈汀不信，捉过季云起的下巴，强制他转过头，很怀疑地和人对视着。

　　“……”

　　无声地对峙过数十秒后，季云起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终于松开双手，放在脑袋两边表示认输。

　　“呼！”

　　谁知道沈汀忽然乖顺下来，垂下脑袋，靠在季云起胸膛上，不动了。

　　？！

　　季云起试探着戳了戳沈汀的圆乎乎的脑袋。

　　“累了。”

　　闷闷的声音从底下传过来，透过胸腔一直传导至季云起的天灵盖。

　　季云起的一颗心啊，瞬间就软乎乎的了。

　　沈汀说的是实话。

　　他跑了一路，又在一堆灌木林里挣扎了这么久，情绪波动还大，眼下确实是累了。

　　再说，反正地上躺的是季云起，脏的也不是自己。

　　沈汀这样想着，干脆也这样自暴自弃地窝在了人身上，尝试了几个角度确定自己和地面接触面积已经是最小了之后，他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头顶上是一个四季长青的榕树，茂密的枝叶将两人完全地遮挡住，只有星星点点的阳光洒下来，洒到两个人身上。

　　沈汀半边脸贴在季云起身上，感受着他胸腔下的心脏有力的跳动，忽然开口问：“什么时候出来的？”

　　季云起把玩着之前从沈汀头发摘下来的树叶，答得漫不经心：“讲座还没开始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

　　“谁？”

　　沈汀立即睁开眼睛，抬起了头。

　　季云起叹了口气：“不认识，跟丢了。”

　　“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追？”沈汀狐疑道。

　　季云起哽了一下，再看向沈汀时，眼神忽然变得难言。他从地上直起身，正色道：“你最近有没有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

　　沈汀心底一沉，问：“你看见什么了？”

　　“不确定。”

　　季云起看向远处的小路，回忆道，

　　“之前在后台的时候，还没发讲座的通知。我和你分开之后，一直在一个角落里和负责人对流程，但是总感觉有人在后面盯着。那感觉很怪，就像背后跟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阴魂不散的。”

　　“而就在结束对稿快要上台的时候，我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闪了一下。”

　　“闪光灯？”沈汀轻声问。

　　“对，就像闪光灯。但是我问旁边的人，他们都说没有看见，而且后台本来就有学生媒体中心拍照，我就没多想。”

　　“直到我某一次转头的时候，视线扫到了角落里的一个很奇怪的人，背着光躲在阴影里，什么也看不清楚。”

　　“但是下一秒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所以你就追出来了？”

　　“嗯。”

　　季云起点点头，承认道，

　　“他看见我了，跑得很快，而且对学校很熟悉，东绕西转的，走的全是拐角和连廊，有些地方我连去都没去过，一路上几乎都是跟着他的衣角在追，怎么也看不到他人。”

　　言罢，季云起沉默半晌，扯了扯沈汀衣服的下摆，有些迟疑地问：“沈汀，我是不是打草惊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