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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蒋良平在实验室门口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人:“顾山青?你来干嘛?”
      他俩有段时间没联系过了,这老东西,挖走他一个应如琢还不算,又拐了一个薛子言,他俩现在算是一点酒肉交情都没了,蒋良平没直接轰人全凭他素养高。
      顾山青没空猜他心里在想什么,他面无表情,只说了一句话:“你宝贝徒弟要死了,你管不管?”
      能让顾山青亲自登门,又是他的宝贝徒弟,蒋良平一时还真想不到第二个人。
      他问:“如琢出什么事了?”
      ……
      “应总助,应总助,您醒醒……”
      “就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一直打的营养剂,应该是又低血糖了……要不然再来一针?”
      “那我先出去了,吃的我都放这里了。”
      “……”
      脚步声远去了,门被拉开又合上,随后房间再次陷入了安静,应如琢意识沉睡之际翻了个身,把头深深埋在枕头里,像只寻找羽翼庇护的雏鸟。
      他不舒服的动了动,感觉有只大手落在他发上,轻轻摩挲着。他想拨开那只手,但完全提不起力气,任由自己浮沉在一片幽深暗流中。
      不知道过去多久,才听到耳边响起一道宽厚温和的熟悉声音:“如琢……”
      谁在叫我?
      “如琢,醒一醒。”那道声音仍在继续,充满长辈的慈爱与包容,如同午后微热的阳光,“你该吃饭了。”
      “老师……”应如琢发出一声微弱的、委屈的嘤咛。
      温暖的掌心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快起来吧,像什么话啊。”
      应如琢好似听懂了这话,几分钟之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蒋良平坐在床头,低头看着他。
      应如琢一睁开眼就看见这张脸,神情略微怔忪,甚至怀疑自己犹在梦中,不确定唤道:“老师?”
      “哎。”蒋良平应了声,上下打量着他,“听老畜牲说你搞自杀啊?”
      老畜牲说的是顾山青,自从当年蒋良平知道他拐走了自己心爱的宝贝徒弟之后,就经常这么叫他了,也从没避讳过应如琢。
      应如琢沉默着,没否认,问:“他人呢?”
      “外头呢,不肯进来,叫我来。”蒋良平哼了一声,不满道,“挖墙脚的时候么倒是很利落,出了事儿知道喊我来擦屁股了,什么人呐!”
      应如琢无声笑了笑:“那您还来给他擦屁股?”
      “我是为了他?”蒋良平斜睨着他。
      应如琢不说话了。
      “说说吧,因为什么事儿啊,这么磋磨自己?”蒋良平问自己的宝贝徒弟。
      应如琢没敢吭声。虽说当年他是有自己的苦衷,但怎么说他都是在两者里选了顾山青,蒋良平不怪他,他却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光是看见老师就已经觉得愧疚了,更何况现在还要让一把年纪的老师来他和顾山青之间调节,他哪里好意思?
      应如琢支支吾吾,怎么都张不开这个嘴。
      蒋良平到底还是多年的恩师,一眼就看出他纠结的点在哪,玩笑道:“怎么你倒还不好意思了?跟老畜牲混这么长时间,他的厚脸皮一点都没学到?他都好意思登门把我叫过来了,你怕什么呢?”
      “老师……”
      “说吧。”蒋良平在他后脑勺揉了一把,揉自家孩子似的,“趁老师现在还能说上话,有什么事儿老师还能给你平,再过几年你就是求我管,我也没那个精力陪你们胡闹了。”
      应如琢垂着眼帘,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
      没人知道师徒俩这两个小时在卧室里面都谈了些什么。
      两个小时之后,蒋良平从卧室里出来,手上端着被吃得干干净净的餐盒,对沙发上坐着的顾山青只说了一句话:“他想读博,你放他回去念书。”
      顾山青抬头,看向他。刚才从学校过来,走得匆忙,蒋良平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他脸色似乎憔悴了不少,才几个月不见,他竟然有种对面的人老了好几岁的感觉。
      哼,老了也是活该,蒋良平可没忘了他祸害自己的时候多丧良心,他半点同情心都没有,把餐盒交给一边的李希娜,在沙发另一端坐下。
      “你不用拿那种眼神看我。”蒋良平给自己倒了杯水,心平气和的,“现在人没了,我也没了顾忌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当年如琢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扔下学业不要跟你走了,你就没怀疑过?那是他妈妈病了,他着急上班,着急要钱,才跟着你跑了!我呢,我作为老师也不好说他什么,百善孝为先嘛。但现在他妈妈走了,他也没牵绊了,自然就想回来接着读书了,你知道他是跳级上来的吧?他聪明,是搞科研这块料,你霸着人霸了五年了,差不多就行了,该放手就放手吧。有的鸟就该在林子里飞,你非要把他关笼子里养,那不早晚养死了?”
      顾山青低哑反问:“你也知道我俩都五年了,你让我说放手就放手?”
      蒋良平闻言一声冷笑:“不放也行啊,看你俩谁先熬死谁呗。你别总想着使唤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我来这一次已经算够意思了,别忘了子言的事儿,你还欠我一个好苗子呢!”
      顾山青被他戳中痛处,一下没了声响。
      “看在咱俩前几年打麻将你老输给我钱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你不用觉着委屈或者怎么样,读书深造,这本来才是他应该走的路,是他人生的主旋律,你们这五年对他来说才是走歪了,是该被修正的错误,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该早点放他走,别让他在歪路上白白浪费青春。”
      顾山青听得“嘶”了一声,觉得胸口的刀口又开始疼了,他说:“你报复我呢是吧?”
      蒋良平哼笑道:“哟!我哪敢呢,回头您把我这实验室的学生都挖走了,我成光杆司令了怎么办,我还敢惹你?”
      “不就一个薛子言?明年再赔你个好苗子行不行?至于么,还记上仇了?”顾山青点了根烟咬着,有点郁闷。
      “……个老烟枪,怎么不抽死你呢。”蒋良平满脸嫌弃,“谁稀罕要你的苗子,你以为奔着我来的好学生还少了?你要是真有心,把应如琢还我不就得了?”
      顾山青不愿意就这么答应,默了半晌说:“你让他自己跟我说。”
      “你去问呗,人不就在里头了?”
      顾山青坐着没动。
      蒋良平笑了,是那种扬眉吐气,胸有成竹的笑容:“怎么,你也知道他还是想回去读书啊?”
      顾山青一声不响地抽着烟,看那表情,估计心里正不定怎么骂人呢。蒋良平多年大仇得报,浑身舒畅,喝完杯里的水,悠然起身走了。
      ……
      应如琢的博士申请是希娜帮着弄的。
      说是希娜帮忙,其实她也没帮上什么忙,因为她发现应如琢其实早就把需要的材料都整理好了,她只在报名考试的时候送应如琢去了趟考场。
      顾山青那天到底没进门,坐到第二天早上,就悄悄走了,且再没回过那套公寓,在公司旁边那个新房子住下了。
      “什么意思啊?怕打扰应总助复习?”俩秘书凑一块闲聊的时候,韩小苏问。
      李希娜高深莫测地摇摇头,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眼不见为净。”
      韩小苏作惊恐状:“他俩真完了啊?!”
      李希娜哭笑不得:“哪跟哪啊,顾总不去是对自己没信心,真要让他见着应总助了,他还舍得让应总助走哇?”
      韩小苏想了好久,还是不明白:“可是……为什么读博俩人就非得分手啊?都博士生了,没人管他们不让早恋吧?”
      李希娜说:“你懂什么,他俩分手不全是因为这个。”
      三月份,应如琢入学,顾山青没让李希娜送,自己开车送的,帮着应如琢把行李都装好,装了足足两个二十八寸的大箱子,应如琢觉得奇怪,他记得自己衣服好像没有这么多,更何况他在本地读博,没必要带太多东西去学校啊。
      后来他趁顾山青上厕所的时候,把两只箱子打开看了,这么一看差点没气笑,其中一只箱子里头装得满满的都是小零食和牛奶饮料。知道的他是去读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学校里开小卖铺呢。
      到最后应如琢也没拿那个箱子走,他说自己周末还回来,就不拿了,顾山青听到他这话愣了下,他没想到应如琢还愿意回来。
      应如琢看他那表情笑了下,说怎么啊,不让我回来了?那我还是拿着吧。
      不不不。顾山青连忙拦下,应如琢都这么说了,他怎么可能还让他拿,万一他拿完了真不回来了怎么办?
      能回来,当然能回来,这个房子就是你的,我把产权过到你名下了,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顾山青帮他拎着箱子,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表情。
      应如琢没什么表示,拉开副驾驶就坐进去了。
      从公寓开到B大要半个多小时,应如琢不说话,顾山青也不敢贸然开口,两人就这么一路安静行驶到校门口。
      到校门口的时候,应如琢终于开了口,说:“你就在这儿给我放下吧。”
      顾山青皱了下眉:“离宿舍还挺远呢,我给你送到宿舍楼下吧?”
      应如琢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那你就在这儿下吧。”顾山青再次落败。
      应如琢解了安全带下车,顾山青也跟着下去,帮他把行李箱搬下来。
      这半年来他都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找他,不去见他,就是怕自己忍不住反悔,把他扣下不让他走了。
      他以为半年过去,自己已经控制得差不多了,能平静地面对分离的事实了,但真到了这一刻,他还是不愿意放手。
      怎么能放手呢,明明都得到过了,明明都是自己的人了,怎么就要他放手呢?
      顾山青攥着行李箱攥得死死的,怎么都不肯松手,应如琢拉了几下没拉过来,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叫他的名字:“顾山青。”
      顾山青下意识“嗯?”了声。
      “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没有的话我就进去了。”
      “……”
      “有吗?”应如琢耐心地又问一遍。
      “有。”顾山青深深凝望着他,应如琢看见他眼底有红血丝,鬓边也有了几根白发,他似乎真的不再年轻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抖。
      他问:“你不是早就攒够了你妈妈的治疗费用了吗?为什么早不辞职呢?”
      为什么要等到母亲去世,才肯结束这一切,如果留在他身边让人那么难以忍受,为什么不早点离开呢?
      这半年来,顾山青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
      应如琢微微仰头看他,闻言轻声叹了口气,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踮起脚,拽着顾山青胸前的衣料,凑上前,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你胸口的伤,现在还会疼吗?”
      答非所问。
      顾山青怔愣不明。
      应如琢似乎并没有想要一个答案,问完了之后,他就松了手,朝顾山青笑了笑,从他手里拉过行李箱,转身朝校门口走去了。
      阳春三月,冰雪消融。有风卷起应如琢卡其色风衣的一角,张扬狂舞着。
      顾山青停驻在车旁,目送他拉着行李箱越走越远,直到背影逐渐消失在人群里,再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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