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过苦海》高存

16、君子之交淡如水

　　李沝和左奕冷战了，她们从之前的形影不离变成现在的各走各路，不过左奕有黄晶陪，还不算寂寞，而李沝谁也没有，她永远一个人上学放学。
　　初二的时候，初中女生之间热爱探讨一种发夹，塑料小巧，颜色各异，形状是骷髅爪子，韩国女团带起来的风潮。
　　那会网购还不发达，这种潮流饰品一般需要从网络上购买，有条件的小孩会求家里的小姨或者姑姑帮自己买，左奕家没这个条件，但黄晶有，且她想分享的第一人只有左奕。
　　女孩们得到心爱之物欣喜若狂，一下课就合体钻到课桌底下偷摸欣赏，笑声不大，只有睡在她们前排的李沝能听见。
　　左奕捧着发爪说，“这是什么风格啊！可以搭配什么衣服呢！”
　　黄晶思考一翻，迅速回到她座位拿出她珍藏的本子。
　　“这是什么？”左奕问。
　　黄晶挑眉，“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左奕摸着黄晶的本子像捧起一张柔软的卫生纸，随意翻开任何页面，都是密密麻麻，用荧光笔涂写的字，偶尔还贴着当红明星的照片，薄薄的，像是从杂志书上剪下来的。
　　仔细翻阅，这些都是各种潮流详解，两人找到一页关于饰品风格的内容读道，“原宿风是一种日本街头文化的代表，以色彩性很足的服装和五颜六色的头发为主要特点。原宿风格的头发倾向于渐变色彩，但不是杀马特非主流！合乎视觉效果的将色彩融合到一起是原宿风的一大特点。原宿风强调的是色彩的混搭和配合。原宿风女孩走的路线大多分为软妹和硬妹两种，一般软妹的打扮会暖色系，例如粉紫色，会有一些可爱的小饰品，而硬妹呢，打扮则是非常干脆利落，打扮一般会偏冷色系，会有一些例如眼球啊，鬼手这样的小饰品。”
　　左奕看了个半懂，总之潮流物件从女明星头上到自己的手心，这其中的奇妙，她雀跃不已。
　　“这怎么买到的！”她问黄晶。
　　黄晶笑着摇头，“我有个表姐，她有网络账号，这是我求了她好久她才帮我买的。”黄晶塞了个银色爪子在左奕手心，“这个送给你！”
　　突然其来的礼物太让人惊喜，左奕高兴之余又有些紧张，她悄声问黄晶，“这很贵吧？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黄晶果断摇头，“不贵不贵！你喜欢就好！我送你当然是因为你也特别好，不然我为什么不送给别人。”
　　不用黄晶明着说，这个‘别人’左奕心知肚明，她两默契抬头望向李沝，又笑出声音。
　　后来放学，左奕心潮澎湃给黄晶取了个外号，“我以后叫你金子吧，周大福的那种金，谢谢金子！”
　　费尽心思的讨好在这一刻值了，黄晶很开心拥有好朋友，她坦白说，“唉，其实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跟她吵架了，所以我是特地买这漂亮玩意来哄你开心的！你不要跟她那种人一般见识，没意思，只会气着自己。”
　　左奕乖乖点头，“嗯，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两人统一战线后，黄晶立刻追说，“你不觉得她性格有点怪么？有点霸道，还有点孤僻，刚相处还行，越相处久了越难受，特别拧巴。”
　　黄晶的话说到左奕心坎，左奕一直忘不掉李沝霸道抢走的多肉植物，忘不掉李沝洋洋得意说人字丑，还有新华书店的撕书事件，左奕认为是李沝教坏她的，她觉得跟李沝呆久了人会变成恶魔。
　　左奕继续点头，发誓要冷落李沝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李沝特别害怕上体育课，平常的孤僻不显眼，她下了课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但体育课上的孤僻特别亮眼，偌大的操场上，老师们一说解散，大家都会默契十足各自去找好朋友，这时候只有李沝低着头找墙发呆，她站久了还有人笑她。
　　“李沝，左奕黄晶呢？你们三平常不是跟连体婴儿一样！”
　　李沝抬头看，操场上的左奕和黄晶手挽着手在溜圈聊天，笑容比天上的太阳光还刺眼。
　　李沝不想看了，这时候她会找个没人的楼道坐着，然后等着体育课的下课铃声响，再等着其他课的上课铃声响。
　　后面是各种期中期末考，在每一场考试的开场，大家都会提前十五分钟到场，也自然是约着朋友一起，这时候李沝又单独一个人出现，在小团体聚集的门口，她显得格格不入。
　　青春期时，人们会觉得没有朋友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意味着你这个人不好相处，有很多缺点。
　　李沝当然也不例外，所以她更没心气交到新的朋友，外界只会抱怨她太沉默太无趣。
　　最后一场考试，李沝索性找了附近的居民楼躲着等待开考，老房子的墙面会做镂空的设计，透过那些个洞，李沝偶尔能看见楼下的场景，好巧不巧，居然看见了左奕和黄晶。
　　她们还是老样子，总爱手挽着手，头靠得很近。
　　“那是什么？”
　　阳光晒在她们的头发上也照耀了骷髅发夹，李沝急忙扒着镂空洞试图看清，两个发饰除了颜色的不同，款式是相同的。
　　她们关系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吗？李沝的心脏像湿毛巾被拧干似的紧，喘不过气。
　　李沝再也受不了这场冷战带给她的酸涩感了，她发誓要跟左奕绝交，可事情很快传来转机，就在这场考试之后。
　　考场上，李沝不知道自己来了月经，鲜血染红了她的灰色运动裤，等她考完起身离开时，红屁股被所有人看见，教室里发出一阵男性的哄笑，李沝的天都塌了。
　　虽然女孩来月经跟流眼泪是差不多性质的生理反应，可青春期的女孩就是会对来月经感到羞涩，这不能怪她，也不能怪男孩，怪来怪去好像得怪老天爷，硬把人类分出性别。
　　李沝急需找个人诉苦，她想来想去整个学校也只有左奕算个朋友，李沝立刻脱下薄的卫衣外套裹住屁股，然后冲到左奕考试的班级。
　　万幸，左奕刚交卷，正好碰上。
　　“怎么了李沝？”
　　在听见左奕声音的后一秒里，李沝再也绷不住了，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淌出来，再慢慢把系在腰间的外套脱下，大红色刺眼无比，她什么都不用说，她就什么都明白。
　　左奕伸出手轻轻拍着李沝的背，“好了好了我在呢，唉，不算大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人打了之类的呢。”
　　李沝抽泣着，“这还不算大事？那什么是大事！”
　　左奕从口袋里找出纸巾递给她，“擦擦，你啊，就是太幼稚了，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你啊，你记住你要是受了委屈你就来找我，我一直都在的。”
　　左奕的话特别温暖，受了近一个月冷落的李沝听后更觉得委屈，流出了更多的眼泪。
　　可看见左奕头发上带着的骷髅发夹，李沝就能想起黄晶也有这么一个，左奕每天跟黄晶上学放学，手挽着手，肩膀靠很近，连体婴儿似的，李沝又觉得左奕在骗人，左奕明明一直在黄晶身边。
　　索性就把话说开，李沝朝左奕吼着，“根本就没有，你都跟黄晶关系好了，我们两都一个月没说话了！”
　　不知道怎么安抚激动李沝，左奕只能硬扯嘴角，从拍扶她肩膀变成揽抱住她，“李沝你相信我，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李沝，“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能跟我冷战这么久，为什么我们都不说话了，你说啊！”
　　空气中一阵沉默，左奕憋了半天吐出句，“君子之交淡如水嘛，行了，别哭了，我们回家。”
　　这次左奕没有等黄晶，回家的路上只有李沝和左奕。
　　一路上，系在腰上的衣服结巴十分硌肉，李沝松了好几回想重新绑好，结果手没抓稳，外套掉地上，当灰红的屁股重见天光时，她突然发现内心深处关于月经血脏裤子的羞涩感彻底消失了。
　　她又想起了小学时期，她和左奕在走廊上嬉嬉笑笑的课件休息时间，她那会被男同学污蔑她身上有屎味，本来是件无比难堪的事情，可她跟左奕抱怨过后，难堪的情绪减少了一半，她那会就懂，只要左奕在她身边，她发生任何糗事都不害怕。
　　青春期干脆叫做糗事集中期吧，不过如果有朋友陪在身边，就算是裤子上的经血浑身飞舞，糊在脸上，她都敢巡街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