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的夜》楠椋

1、习惯

　　蝉鸣作响，日落风扬。

　　广城入夏得早，明明才是三月，却已经有了炎热的兆头。

　　而此刻，即使是午休时间，也有不少高三生正忙忙碌碌争分夺秒地做题学习。

　　可宁烛没法在教室奋斗。他生病了，可能是天气变热换季的原因，也可能是最近学习力度太猛的原因，反正现在他难受得冒冷汗，全身乏力，眼皮重得不行，昏昏欲睡。但是看见那个忙前忙后的身影，他还是抽出力气，轻声叹道：“綦星然，别管我了，你去休息吧。”

　　“那不行，你生病了。”

　　“你已经照顾我一个上午了，课程落下了不少，现在午休时间也不休息，不打算高考了啊？”宁烛翻了个身，搭在额头上的湿毛巾一不小心就被蹭掉了。

　　“哎呦，小祖宗，那些哪有你重要，课程落下了再花多点时间努力补上不就行了。”綦星然也没怪宁烛把毛巾蹭掉，他一边说着，一边默默地拿起毛巾洗了好几遍又重新贴上宁烛的额头。

　　见宁烛唇色恢复了红润，他附身贴了贴他的脸颊：“好点没？”

　　“离我远点，我都生病了还离这么近，不怕被我传染？虎头虎脑的。”宁烛有点不好意思，虽然綦星然老爱和他各种贴来贴去，但他心思不轨，总是心虚得要命，生怕被綦星然发现他的那点小心思。

　　人家拿他当兄弟，他拿人家当…

　　算了，宁烛抿嘴，稍微侧头，把握了一个毛巾不会掉下去的角度，就是不看綦星然。

　　“小烛～”綦星然知道宁烛一向不愿意因为他自己的事而影响到别人，这会儿可能是在生闷气吧，他再次凑上前去，拿出了平时从来不会失算的招数，手虚虚环住宁烛的腰身，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肚子处，撒娇似的说到：

　　“我现在就在你旁边休息好不好？”

　　“……嗯。”

　　怎么又蹭来蹭去的，和小狗一样…谁家好朋友这样相处啊，真虎头虎脑的，莽得要死的笨蛋…

　　宁烛不可控制地红了脸，只是刚好生了病，没被发现。

　　听到那个笨蛋在他身边重新掖了被角的声音，听到那个笨蛋抬椅子搬到床边的声音，听到那个笨蛋脑袋趴在床边休息的声音。

　　然后再是等了许久的绵长呼吸声，平稳而安心。

　　宁烛又等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侧回身去，缓缓地取下额头上的毛巾，慢慢坐起身来，看着那个疲惫地陷入沉睡的身影，他附身低头，克制地想亲亲那侧露出来的脸颊，但是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没名没分没表白，偷亲算性.骚扰吗？宁烛习惯性地抿唇，然后伸出手指用最小的力温柔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仅是如此，心跳就快得要蹦出来了。

　　-

　　半小时后，綦星然微微转醒，感觉自己脑袋懵懵的，像喝了几瓶酒一样晕乎乎的。

　　他习惯性地揉了揉头发，正准备询问宁烛现在的情况。

　　等一下！宁烛人呢？！

　　那么大个人呢？！

　　“唰——”他猛地站起身来。

　　“嗞——”椅子被猛地向后移动。

　　“砰——”太着急了，踩到宿舍未干的水渍，摔了。

　　“綦…星然？”宁烛从外面回来，还没进宿舍就听到了拆家似的声响，一打开宿舍门就看见綦星然给自己拜了个大年…

　　“你去哪了？吓死我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啊小烛～”綦星然和没事人一样迅速起身，拍了拍裤脚的脏渍…拍不掉，是水渍。算了不管了，他急忙走上前去，顺手拎过了宁烛手上的袋子。

　　“已经退烧了，好很多了。没去哪，就去教室拿了书，然后去买了点吃的给你。就在学校里能发生什么事，笨吗？”

　　宁烛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也冷冰冰的，但是他反应迅速地重新接回过袋子，抓住綦星然的手腕拉着他走到床边，压着他坐下：“有没有伤到？”

　　“伤什么呀，我是谁啊区区一个摔跤能伤到我？话说回来…你买吃的给我干嘛，我不是和你一起吃过午饭了吗？”

　　“……”转话题有点生硬，但宁烛选择溺爱。他淡淡地看了一眼笑嘻嘻的綦星然，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你中午喝粥的样子就差没在脸上说你不爱喝了。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偏要和我一起吃那么清淡无味的东西，又不是你生病。”

　　闻言，綦星然眼睛都亮了，他站起身来，绕着宁烛走两圈：“小烛，你是小菩萨吗？！怎么这么好呀嘿嘿～噢yes！还是我最喜欢的咖喱鱼丸和葱油拌面！”

　　狗里狗气的，好傻。

　　宁烛觉得这个样子的綦星然可爱死了，但他只是淡淡地回应：“别给我乱发好人卡。不是你先照顾我这么久吗？”

　　綦星然没回话，没心没肺地打开了餐盒，戳起第一颗丸子，就递到了宁烛嘴边：“你先吃。”

　　宁烛这会儿已经坐下，翻开了资料，闻言扭头顺嘴就吃下了綦星然的投喂。

　　全程没超过一分钟。

　　宁烛：“……”

　　自从知道自己对綦星然那份奇妙的感情后，他一直克制地告诉自己减少这些亲密的举动，但是…

　　习惯这玩意儿真是害人不浅啊。

　　他面无表情地嚼着鱼丸，眼前的资料怎么也看不进去，余光看见那个喜滋滋吃着美食的小狗，心里早已经泛滥成灾。

　　他不幸了十年，然后在某一天，极其幸运地遇到了他漫长黑夜里寥寥的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