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日记》蔓以

5、大雨

　　外面阴了一早上，宜临上空有厚厚的乌云堆叠。

　　教室里一直开着灯，这天气让人昏昏欲睡。

　　第三节课下课，广播里响起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班里的人拖拖拉拉出教室，却没急着下楼，而是在走廊观望。

　　“这个天能跑操？”
　　“感觉要下大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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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里闹闹嚷嚷的。

　　有大颗的雨点落下来，砸在楼下的空地上，洇入地面，水渍由深变浅。
　　渐渐的，雨越落越多，不出一会儿，地面被彻底打湿。
　　倾盆大雨。

　　风夹着水汽，雨水飘进走廊，大家纷纷往里退。

　　广播音乐也戛然而止，然后不知是哪位老师的声音，通知跑操取消。

　　不用跑操了，人群中有人欢呼，一帮人又涌回教室。

　　何颖利上课时还打着瞌睡，这会儿倒不困了，从桌肚里找出雨伞，“少雨，一起去小卖部啊。”

　　小卖部在食堂那边，离教学楼有点远，下这么大的雨，云少雨不太想去。
　　“雨太大，我不去了。”

　　“那你想吃什么吗？要不要我给你带。”

　　“不用。”

　　“云少雨，有人找你。”后门外有同学冲她喊。

　　是之前帮她送答题卡上来的朋友，这次大课间有那么长的自由活动时间，朋友上来找她聊天。

　　两个人站在走廊里侧，雨淋不到的地方。

　　“对了，我们上节课是语文课，吴老师跟我说到你了，让你抽时间去找她一趟。”朋友是十一班的语文科代表。

　　吴老师在他们高二的时候就教十一班的语文，云少雨之前参加作文比赛也是她指导，两个人关系还不错。

　　“她现在还在你们班教室吗？”云少雨问。

　　“不在，我上来之前她就走了，应该回办公室了。”

　　“那我现在去找她。”

　　朋友跟她告别，云少雨回到座位拿雨伞。

　　万远峰正趴在桌子上休息，听到她翻东西的动静，睁眼看到她手上的伞，“刚刚不是说不去小卖部吗？”
　　刚才何颖利和她的对话他全听到了。

　　“不是去小卖部，我去办公楼。”
　　办公楼就在教学楼附近，只要走一小段路。

　　“办公楼？”万远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正好我去打印室，跟你一块去。”

　　两人出了教室，并肩走在走廊上。
　　云少雨看一眼两手空空的万远峰，“你不带伞吗？”

　　“我伞在宿舍，你不是有伞吗？一起呗。”

　　云少雨“哦”了一声，经过二班后门时差点与正从教室出来的人相撞。
　　她低着头往外面挪一步，跟在万远峰身后，与二班那人擦肩而过。

　　全思澈推推身前的时景，“走啊，堵门口干嘛？”

　　时景视线从一起下楼那两人的背影移开，跟全思澈往另一边男厕所的方向走。
　　“等下去小卖部吗？”

　　“啊？”像是没想到时景会主动邀请他，全思澈有些错愕，“我不去，你跟李哲去吧，帮我带包柠檬糖。”

　　云少雨和万远峰下到一楼，她撑开伞，遮着他一起走进雨中。

　　女生的伞是晴雨两用的遮阳伞，有些小。万远峰弓着身子跟着她脚步，只走了几步，两个人肩头不可避免都被雨水淋湿了些。

　　“我去，真冷啊。”他穿的T恤，后知后觉感受到凉意，缩着脖子摸摸裸露在外的手臂。

　　下着雨外面没什么人，万远峰大着胆右手揽住她肩膀。

　　云少雨身体一颤，举着伞的手一抖，伞歪了大半，“你干嘛？”

　　“这样近点不容易被淋到。”万远峰另一只手揪住伞边，“哎呀，我们这关系，搂一下有什么的？”

　　“男女有别，被人看到就说不清了。”她板着脸。

　　“大下雨天的哪有人……”话说到一半，又怕她真的生气，万远峰放下手，“行行行，不搂了。”

　　到办公楼门口，两人踏上台阶，云少雨收了伞放在大厅。
　　打印室在一楼，万远峰说他完事后就在大厅等她。

　　吴老师她上学期找过不少次，云少雨熟门熟路地上楼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前，敲了下门。
　　里面有声音说“进”。

　　推开门，空调吹出的丝丝凉气往她身上涌。语文科办公室的老师几乎都在，她回身轻轻关上门，走到吴老师位置旁。
　　“吴老师，你找我？”

　　“哎。”吴老师下意识应一声，抬头看到是云少雨，眼里有光，“少雨来了，对，我找你。”
　　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缠着有线耳机的白色MP3递过去。

　　云少雨愣了一下，接过MP3。
　　她都差点忘了，上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有节晚自习她用MP3练英语听力，被巡教室的吴老师没收了。
　　她本以为不能拿回来了。

　　吴老师说：“本来上个学期就想找机会还给你，结果一直忘记，再想起来这个事你已经不在十一班了。现在在三班还习惯吗？”

　　云少雨捏着耳机线，点点头，“嗯，挺好的。”

　　“你这一年要把重心放在薄弱科目上，有问题多问问三班的同学。你能在这一年转去三班，我相信你高考一定能考高分的。”

　　她重重点一下头。

　　两人又说了些交心的话，云少雨把MP3揣进兜里下楼，万远峰手里拿着打印好的东西，已经在下面等了她好一会儿。

　　“找谁去了？”
　　“我以前的语文老师。”

　　雨还跟来时一样大，回去的路上万远峰规规矩矩的，没有碰她，到高三楼下时先一步钻出雨伞迈上台阶，上了楼。

　　云少雨站在一楼走廊收伞，抖了抖伞上的水珠，一回身猝然撞进一个人眸中。
　　时景眼眸清亮，似乎也是不经意间与她对视。

　　“嗨。”这次是她先打了个招呼。

　　“……嗨。”没想到她会主动，时景反应有些慢半拍，见她要从他身边走过上楼，又叫住她，“能不能借一下你的伞？”

　　云少雨已经上了两级台阶。视线向下，他手上确实没拿伞。
　　“可以。”

　　半分钟后，李哲急急忙忙下来。
　　“我找到饭卡了，吓死我了，还以为丢了……”

　　时景打开伞，鞋踩进雨里，溅起小小的水花，“走吧。”

　　李哲抬眼看他手里的伞。伞面是纯色的，淡淡的粉，伞边一处有个HelloKitty的图案，一看就是女生的雨伞。

　　“你哪来的伞？”李哲撑着自己的蓝色格子伞跟上。
　　他记得时景空手下来的。

　　“刚借的。”

　　“跟哪个女生借的啊？”李哲好奇，说了班里几个跟男生关系好的女生名字。

　　“都不是，随便借的。”时景握着伞柄，总感觉上面还残留它主人的温度。

　　雨好像小了点。

　　从小卖部买完东西回到教学楼，还有几分钟才上课。时景拎着雨伞先去了三班教室，站在后门的时候，云少雨正好看过来。
　　他食指和中指勾着伞柄绳，对着她晃了晃，示意自己是来还伞的。

　　云少雨打断正跟她说话的何颖利，“等一下再说。”出了教室。

　　有阵风吹来，少年衣摆微微扬起。

　　时景把伞还给她，手摸到口袋里给全思澈带的柠檬糖，想也没想就一并给出去。
　　他手很大，也瘦，骨节分明，手背上有浅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云少雨没有伸手的意思。
　　在她开口拒绝前，时景抢先说：“作为你借我答题卡和雨伞的答谢。”

　　犹豫了一下，她收下了。

　　何颖利伸着脖子看走廊，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等云少雨回来，她拿出嘴里的棒棒糖，兴奋地挑眉，“什么情况啊云少雨，你跟二班那个帅哥……”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云少雨看她八卦的表情也猜到是什么。

　　“我跟他不熟。”

　　“不熟他为什么偏偏借你的伞？又为什么送你糖？”

　　“他——”云少雨闭上嘴，懒得费口舌跟何颖利解释，索性撕开柠檬糖外包装，分了两颗给她，“吃吧，少说话。”

　　何颖利乐呵呵地装兜里，“封口费，我懂。”

　　万远峰不在座位，云少雨放一颗在他桌上，剩下两颗她揣进校服外套口袋。手指摸到个东西，是刚才去吴老师那拿回来的MP3。
　　她尝试着开机，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电量耗尽了，要充电才行。

　　何颖利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哇”了一声，说：“原来你也有MP3，要不要看小说，我可以传给你。”

　　云少雨摇摇头，“我不看。”

　　时景回到二班自己座位，全思澈已经眼巴巴地等了他好久。
　　“我糖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把饭卡还给全思澈。

　　“我糖呢我糖呢？李哲说你给我带的。”全思澈摸摸他口袋。
　　动静有些大，前桌的李哲听到自己名字，回头看热闹。

　　“吃了。”

　　“吃了？”全思澈惊讶的语气上扬，凑过去要闻时景嘴里有没有味儿，被时景推远。
　　“不可能，一包里面有五颗，你怎么可能全吃了？”

　　“分了。”时景改口。

　　全思澈抓住他肩膀，晃来晃去，“一颗也没给我留？”

　　“下次再买给你。”

　　全思澈继续把他晃来晃去，“这能一样吗？我现在就想吃！”

　　时景被摇得头晕，开出补救条件：“下午给你带奶茶。”

　　“成交！”全思澈松开手。
　　高三住校生一周只有周日下午能出校，平时想喝校外的奶茶只能靠走读生带进来。之前全思澈求了时景好几次，时景还不愿意，说不顺路。

　　“诶，那你去小卖部买了什么，不会什么都没买吧？”全思澈又问他。

　　李哲抢答：“他买了小包面巾纸，刚刚在楼下全用来擦伞了。”

　　“时景你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