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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当英雄的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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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对不起——”
“别打我!别打了!对不起——”
“把他嘴捂上,继续打!”
“呜呜——唔——”
昏暗的厕所传出□□被拳头捶打的闷重声,时不时泄露几声哀嚎和哭泣。
知了在榕树上哇哇乱叫,阴暗的厕所突然传出水哗啦啦泼落的声音。几声怒骂骤然破口而出,没多久里面就穿出三三两两的脚步声。
许炎收好手机,转身躲在角落的阴影里,人都走完后,他才轻手轻脚的走进去。“你还好吗?”
“没,没事……”
“为什么不跟老师说?”许炎扶起他,胖胖的脸堆积了很多水渍,许炎拿出纸巾递给他扶着他走出去。
“班主任是他堂哥,教导主任也跟他们沾亲带故,说了也没用。我们快要上初三了,初三分班就没事了。谢谢你!许炎你别冲动,我没事。”黄书良擦干眼泪,抬头看着一脸愤慨的同桌,故作淡然的说着绝望了无数次换来的平静。
“跟校长说肯定没问题的!你别怕,我肯定能保护你!”许炎脱了外套让他盖住湿漉漉的上半身,裤子也又湿又脏,许炎长的高外套也长,黄书良穿上挡了很多尴尬的地方。
“炎哥,你别……”
“保护谁——”卢本伟带着自己的小弟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染的那一头黄毛在日光下像一堆杂草一样随风摇摆。“我就说你这个好管闲事的狗东西怎么没看见呢,原来是躲起来了啊!怎么你也会害怕啊?”
“怕什么?怕你身高一米五,竹竿上面长黄毛?还是怕你七科总分不够二百五?”许炎挡在黄书良前面,狗狗眼一抬傲气凛然,张嘴就是嘲讽完全不害怕卢本伟身后那四五个高大的兄弟。
“只有一把嘴说有什么用,有本事就别哭!”冷笑一声,卢本伟一边说一边让自己的好兄弟上前打他。
许炎嗤笑,把黄书良推开,挥着拳头打上去。一群人在脏兮兮、湿漉漉的的废弃厕所了纠缠殴打,没多久许炎就被按着打。许炎也不怕,疼得受不了就大声的嘲讽卢本伟。
黄书良看着许炎嘴角的鲜血和变形了的左手,吓得横冲直撞逃出了这里。卢本伟捂着肚子大声嘲笑许炎,看着他们打得许炎止不住的闷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才畅快的大笑。“哦哟——你的小宝贝跑了哦!你要保护人家,那小胖墩根本不在意你呢!怎么样心里不舒服吧!没关系哥给你打舒服,今天打你,明天再打他!哈哈哈哈——”
许炎咬一口拽住自己手的人,抽回自己的手抱着头弓着身子,疼得闷哼,听到卢本伟说黄书良逃出去就松了一口气,默默忍着等他们打完。
没多久厕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尖锐的叫喊声。“你们在干什么呢!都给我出来!”
副主任带着一大帮老师冲进来,男老师一进来就把人拉开,许炎撑着地面吐了一口口水,混着嘴角的鲜血,脸颊处的伤口还在止不住的流淌。女老师看到伤痕累累的许炎倒吸一口气,伸手要扶他,却被推开了。许炎抱着变形的小臂慢慢的直起身,右脚小腿骨一痛差点跪下去。吓得老师赶紧扶住他另一侧。
看到副主任身后的黄书良,许炎裂开嘴安抚的笑了一下,森森血迹镶嵌在牙龈边缘。
副主任吓得瞳孔一缩,看向一旁闹事的几个人就变得厌恶和不耻,领头的卢本伟虽然害怕,但还是强装镇定看不出一点愧疚。不想再看这几个蛀虫,副主任带着人回办公室。
收到风的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已经在办公室候着了。副主任一进来,教导主任就冲上去查看卢本伟。
“小舅……”
一旁的校医看到许炎就走过去扶着他到一旁坐着,给他查看伤情。黄书良跟在许炎身后,老师让他上前和校长沟通,却怎么也不愿意。
姗姗来迟的班主任一进门看到满脸伤的的许炎、惨兮兮的黄书良,对着还在委屈的卢本伟破口大骂,指责他不应该欺负同学,就算要打闹也不能这么过分,现在害得同学受伤了,让他赶紧道歉。
教导主任也配合着演戏,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校长不想把事闹大影响招生,也在劝着许炎和黄书良。
不耻他们的副主任默不作声,在他们说话暗暗逼两个孩子服软的时候,插话说:“先联系一下家长吧。”
“对对——联系一下家长。两位小同学啊,这不是什么大事,同学之间打打闹闹开玩笑太过分也是有的,你们以后玩的时候小心。还有你们几个赶紧道歉!这件事咱就不闹大了!你们要是不好好道歉,就算两个小同学原谅你们,我也不会同意的!”
教导主任和班主任都应和着校长的话,不着痕迹的想把事压下去。办公室里的都是没说什么,刚才扶许炎的女老师精致的面容都有些扭曲,白眼默默地翻了好几次。副主任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催促班主任赶紧联系他们的家人。
通了电话后,闹事者的家长都说会过来,黄书良的父母在外务工,只有年迈的奶奶,奶奶听不清班主任的普通话,黄书良就用家乡话哄着奶奶说没什么事。
许炎的爸爸和妈妈的电话也打不通,继母带着两岁的弟弟和八岁的妹妹在外地,弟弟生病了在外省看病,姐姐在上课电话也打不通。
一下子两个受害者的家长都来不了,班主任和教导主任脸色一下子就好起来了,校长也挂上了轻松的笑容。只有几名老师的脸色格外的差。
“我要报警。”许炎察觉他们的态度变化,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不由得感到心寒,难怪黄书良不愿意求助。原来等不到回应的求助,说出来只能是难堪。恶劣的笑了一下,许炎看向副主任期待的看着她。
副主任把手机点开拨号,手机就被教导主任抢走了,班主任也不经意的拿走许炎的手机。
校长和班主任劝慰着许炎不要闹大事情,教导主任则把副主任和老师们都喊出去训话。
许炎和黄书良脸色越来越黑,不想沟通两人把眼睛闭起来,默不作声,沉默的反抗他们。
没有能力的羔羊就是这样的无力,即便自己没错,也会有脏水泼向自己,大家都有错了,错就不是错了。
一节课过去,加害者的家人们很快就来到办公室,他们轮番上阵像拷打犯人一样劝说两个孩子,没有反抗之力的、心智不成熟的孩子。
办公室的门被突然踹开,许煊背着粉红色的书包扎着高马尾,气喘吁吁的靠着门边。热汗淋漓,碎发凌乱,只有那一双眼睛像藏獒捕猎般凶狠。
“许炎?”
“姐——”许炎看到姐姐那一刻眼泪就噼里啪啦掉下来,黄书良看到许煊也大哭了起来,他后退了一步,让满身碘伏和青肿的许炎漏出来。许炎的手断了被医生有绷带暂时挂在脖子上,剪开裤脚露出的右脚小腿骨青紫一片,赤裸的上半身到处都是青紫。
“小炎姐姐……”
“叫救护车。”许煊走过去把手机掏出来解锁递给黄书良,摸了一下弟弟眼角的伤痕和脸颊上止血了的伤口,见他疼得龇牙吸气。怒气直接冲昏了大脑。
“报警!”
“那个小炎同学的姐姐,你听我……”
“啊啊啊——”
许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班主任,握着书包带一甩就砸向那几个站在一旁的穿着校服的加害者。班主任和几个家长上前要拉开她,许煊拿出妈妈给她的钢笔拔开笔帽握在手里,转身往那几个要抓她的手插过去。
好几个人被划拉开了手心,血哗哗的流。没人阻碍她,许煊狰狞着脸握着钢笔朝那几个学生走过去,抓住一个就把他的手心按在桌子上钢笔用力的插下去。
跑一个追一个,许煊在混乱中拿椅子弄断了好几个人的手,也戳了好几个学生的手,挣扎厉害的许煊也不客气怼着脸就揍,不出血,简单的毁容。许煊知道自己力气小,特地朝鼻梁骨打。
黄书良被许煊的彪悍吓到愣愣的挡在许炎面前挡住那些来拉许炎的家长,女老师也挡在许炎前面,副主任组织几个要好的同事围着许炎不让那些人过来误伤许炎。许炎在他们的包围圈的缝隙里得意的偷笑。
我才不好欺负!你们有爸妈,我有我姐!
许煊的手机亮了,许炎接了妈妈的电话,妈妈一贯温柔亲和的声音透着焦虑,时不时还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煊煊,小炎的电话打不通!你去弟弟的学校看一下他好不好!妈妈现在也赶过去!”
“妈妈,我被打了,现在他们还要打姐姐。”许炎看着他们拿着扫把、花瓶、笔筒和姐姐互殴,许煊抡着板凳专打那几个学生,有家长凑过来也公平的抡回去。许煊脸上手上都有好几次伤口,头发乱了、衣服也破了,就是不停手。
许煊怕痛,力气还小,之所以一直硬抗着打他们就是为了在警察来之前把弟弟受的伤都打回去。她这次要是咽下这口气,以后弟弟在学校就会经常被欺负。
“妈很快就到了,你和姐姐躲起来别受伤了,报警了吗?”
“报了。”许炎看着姐姐一板凳打开揪住她头发的妇女,转身打断了卢本伟的手,凶残的笑了一下,眼泪簌簌落下。
就是他现在太弱小了,才会需要姐姐给自己出头,围攻姐姐的那些家长像疯狗一样欺负她,姐姐红着眼睛硬挺着回击,许炎看得出来姐姐每一次落下板凳都是朝着欺负自己的人,每一次抬起板凳都是为了挡开打自己的疯狗家长。
“别怕,我让舅舅给你们撑腰!”杜良玉说完把电话挂了打给弟弟,一下车推开挡住自己的保安,拼命朝着办公室跑去。
警察一进来人都傻眼了,一群人在互殴,几个学生断手断脚,尤其中间领着板凳的女孩子一脸血,左手小臂变形了,脸上、身上满是抓痕。
从他们接警到他们来到现场也才十分钟左右,这里是发生了什么?电话里没说有这么严重了打架斗殴啊!
“警察同志你快把这个疯丫头抓起来!我的儿子啊——”一个妇女推开许煊扑到捂着血淋淋的手嚎叫的大高个。
其他人也怒骂着许煊,或蹲或抱,在自己的孩子身边心疼他们受的伤。这时校长才捂着被划伤的脸,笑呵呵的跟警察沟通。
120的人抬着担架进来看到满地的伤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女老师赶紧走过去引着他们把许炎放到担架上。许炎看着满身戾气的姐姐目不转睛,许煊轻轻放下板凳走到担架旁边,笑眼弯弯得摸摸他的头。“姐给你打回去了,别怕!妈等会儿就来了。”
许炎点点头,心安定下来,就开始剧烈咳嗽,吐出了几块内脏碎片很快就晕过去了。医护人员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要死,赶紧给他戴上氧气带回救护车。
许煊和黄书良要留下来录口供,副主任也抽不开身,女老师自告奋勇的陪许炎去医院。
杜良玉穿着一身病服出现在办公室时,许煊正在录口供,时不时就有家长在骂她,许煊镇定自若、旁若无人的交代自己的事。
另一侧的黄书良没那么好脾气,有警察撑腰后,他一边交代整个事件的起因,一边回骂那些加害者的无赖家长。警察一直在让他们安静却没什么用处,那些家长家里都有几个钱也有点关系,完全不担心孩子们,现在出了那口恶气才是要紧的。
“煊煊——”
“妈妈!”许煊听到妈妈的声音,委屈一下子就涌上来,什么成熟稳重、理性文静都卸下了伪装。转身看到熟悉的面孔时就开始掉泪珠。
“煊煊,我的宝贝,你没事吧!”杜良玉冲过去抱住女儿,上下打量瘦弱的女儿,听到儿子说自己的大女儿在跟人互殴,杜良玉心脏都快停了。
“妈妈,我的钢笔断了!”许煊指着地上血淋淋的钢笔,泪水像瀑布一样飞流直下,委屈、不舍和难受如同乌云笼罩了她的眼睛。
杜良玉转头看到地上钝头的钢笔,和一大片哀嚎的男学生和凶神恶煞的家长,痛心的抱住女儿。她不知道女儿竟然一个人面对这么多可恶的人,当时她的多害怕啊!杜良玉忿怒显相恨不得把他们都杀了。
有个家长看到杜良玉病服上的精神科,扭曲着嘴脸刻薄的说:“有个神经病的妈,所以女儿才会这么疯!谁知道是不是你儿子欺负我儿子才会被打!”
“我儿子也被打了!”杜良玉看向那位家长的眼神已经透着杀气了,前不久度过了抑郁期,她现在正处于暴躁期,杜良玉是瞒着医生出来了,没吃药让她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何况女儿和儿子都被欺负了。
孩子是妈妈的逆鳞,此刻杜良玉像是失去理智一般慢慢走过去。杜良玉是军人家庭出身,严肃起来吓人的狠。
女警和副主任赶紧过去安慰杜良玉,那位家长也杜良玉杀气腾腾的眼神吓得噤声了,好几个家长都移开视线不敢跟她对视。
“后来,我姐进了监狱关了几天,我妈到医院照顾我。那群霸凌的人什么事都没有。舅舅请的律师到了以后,妈妈把他们都起诉了,姐姐因为破坏校园教学秩序从监狱出来进了少管所呆了十五天。那群狗东西家里有钱有势败诉了也只给我和黄书良赔了钱,借着未成年也是在监狱呆了十几天就没事了,甚至没留下案底。”许炎抱着温庭,回忆着过往,哀伤的诉说着往事。
晚修许炎紧赶慢赶把试卷写了一大半,空出时间和温庭相处。温馨的氛围让温庭情绪变得温和平静,温庭有些好奇今天见到的许煊,就问了许炎关于他家人的事。
许炎想着哄温庭睡觉,就把自己印象比较深的事讲给他听。
“我以前好像隐约听到附近的中学有霸凌的事,但是闹得不是特别大就没关注了。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吗?他们都没有什么报应吗?”
“举头三尺有神明是针对信徒的,恶人有恶报只出现在童话故事里。”许炎捏了一下温庭的脸叹息。“我妈妈把学校起诉了,胜诉了。结果是教导主任调任和我那个班主任调到外省的名牌中学工作,校长什么事都没有,第二年的招生也是如常。”
“只是这样吗?”温庭仰头泪汪汪的看着许炎,红着眼眶义愤填膺,替许炎委屈。
许炎心软的眨眨眼睛,偷偷叹一口无奈,抱紧温庭的肩膀凑过去问:“庭哥我可以亲你吗?”
“……可,可以……不用问我!”
许炎珍重的亲了一下温庭的脸颊,把他放到枕头上,轻拍他、暖声哄着他睡觉。温庭红着脸,紧张的闭上眼睛睡觉。许炎又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下,关了灯抱着他一起睡。
当然不止这样。后来黄书良转学了,陪我去医院的于晚秋老师辞职了,副主任也被辞退了,还有好几个男老师因为被排挤而转校了,我初二第二学期的后半学期和初三第一学期都呆在医院,因为手骨折、右腿半月板撕裂、内脏受损、以及脑震荡,后来我的身体一直不好,错过了体育中考。以及初三后半年我都被同学和老师孤立。
庭哥,当英雄的代价很惨烈,我不后悔,但我不想让你伤心。
温庭睡着后,许炎又偷偷爬起来写卷子,一边写一边在委屈中愤怒、怒火中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