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虫》司清池

17、我的儿子在哪

　　到了春末，所有人都换上了春衫，许炎和纪李两个难兄难弟还穿着厚厚的毛衣。许炎是因为生病了，纪李就单纯是因为南怀慈觉得他冷。

　　快到高考了，纪李不想落下进度，每天坐轮椅回班里上课，被纪李妈妈和南怀慈委以重任的许炎承担了纪李大部分的照顾责任。

　　“李子，你哥喊你喝牛奶。”许炎一点开手机就看到，一堆未接电话中夹着的短信通知。从书包拿出一瓶牛奶，插好吸管放到纪李面前。

　　纪李放下笔，拿起牛奶一脸深恶痛绝。“我讨厌喝牛奶。”

　　“你哥喊你喝。”许炎一耸肩关上手机，继续写卷子。上回在包厢眼睛被打肿，去医院检查发现视力下降的更厉害了，左眼快要接近盲的程度了，万幸的是右眼没事，只是有点近视了。

　　视力不好，不影响他发觉纪李近来的不对劲，但他不说许炎也不问。这么多年朋友他们很了解对方跟自己一样不是能轻易吐露心声的人，有些痛苦，必须得自己消解完才能故作轻松的说出口。

　　说自尊心强也好，说要强也好，这是他们习惯了的保护自己的方法。

　　“我知道，但还是很难喝。”

　　许炎的笔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写着，余光里纪李已经把牛奶喝完继续写卷子了。

　　中午许炎把纪李推到小公园让他坐在树荫下透气，又快速跑到校门口去拿纪李妈妈送过来的午餐。

　　许炎摊开两份午餐，一份排骨、一份炒豆角，还有一些西兰花，把汤盅打开是乳鸽汤。许炎把两份午餐摆好，方便纪李进餐。万幸纪李伤的不是常用手，不然许炎想到要喂这家伙吃饭就恶心得要拍死他。而且他不想陪着纪李再复读一年，本来今年就累死了。

　　“你哥让你下午等他来接你，他带你去复诊。”吃完午饭两人懒洋洋晒太阳时，许炎点开手机看到了南怀慈的信息。未接电话还是很多。

　　“帮我拒绝了，你陪我去吧。”纪李挥挥手漫不经心地侧头想要掩盖悲伤。

　　“你哥说，敢不等他就到你家里揍你。”许炎摇摇手机，给他看南怀慈的预判。

　　“啊——”纪李疲惫地叹气，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许炎闭着眼睛享受风抚在脸上的轻柔，阳光暖融融的，就是毛衣让人有点热。时不时有脚步声经过，更多的是树枝摇曳的清响，午休时间到了，今天难得老班放他们假，不用午测，许炎在朦胧的温暖与安静中迷迷糊糊，将要堕入梦乡。

　　“我跟我哥结束了。”

　　“结束了……”许炎呢喃着重复，突然大脑一抽整个人清醒了，一下子弹坐起来，震惊地看着纪李，压低声音问：“表白了？”

　　“算吧。他发现了，我就顺便告白了，然后就没然后了。”纪李无所谓地说，眼睛里泪光闪烁。

　　“那他怎么还这个态度？我看他不像这么放得开的人啊。”

　　“他现在把我当成分不清喜欢和孺慕的弟弟。”

　　许炎脑筋一转就想通南怀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偏差，鄙夷地说：“你自己引导他想岔，在这怨谁呢！”一想到这几天接触下来，南怀慈那高敏的性格和高尚的道德感，许炎又有点同情纪李。

　　“唉！我就是不忍心。他已经受过一次情伤了，我不想为难他。他想要一个爱护他弟弟，我就挺合适的。然后我就妥协了。”纪李面带苦楚如同讲故事一般诉说着。

　　“那你就这样了？”

　　“你有更好的建议？”

　　许炎趴着桌子看着纪李，两人叹一口气都闭上眼睛睡觉，睡着就不难受了。

　　“上次许灵不是离家出走吗？”

　　“嗯。”

　　“把许灵送到医院的是你哥，我舅舅想谢谢他，把他还高利贷的钱要了一部分回来，合法的。让你哥把卡号发给齐澜。迟点我把齐澜的邮箱发给你。”

　　“好。”纪李听到老班恋人的名字有点疑惑，一想到对方是警察又理解了。

　　“你爸的工作我舅舅已经找好了，到时候会有公司通知他入职的，是我小姨开的公司。你爸攒点钱东山再起，没问题的。”

　　“谢谢。”纪李泪眼婆娑地看着许炎，他最近真的有点心力交瘁了。妈妈的哭泣、爸爸的埋怨和南怀慈偏离的爱护都让他疲于应付，累极的时候他真的想一睡不醒。

　　“李子，对不起。”许炎很愧疚当年没能告赢那群王八蛋，也很愧疚这些年没能帮到纪李。他只是一个孩子，没有能力，他谁也帮不了。这次若不是舅舅出面，纪李不知道还要被困在难堪里折磨多久。

　　“行了，我们两个肉麻死了，真恶心！”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了，纪李整个人都轻松了，知道许炎还在愧疚那件事，嫌弃地打断他。

　　没事的，这件事不愧困住他们一辈子的！纪李相信自己能当上最好的律师，把当年欺辱他们的王八羔子送进牢里，承担他们应该承受的法律制裁。

　　下午放学纪李跟着南怀慈去医院复诊，许炎则请假去探望温庭。在医院门口碰到了温母。她一看到许炎应激冲向他，揪着他疯狂地打他，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把儿子还给他。

　　自知剥夺了一个母亲探望自己儿子这件事是不对的，许炎安静地任她发泄。

　　而来探望妈妈的许煊看到弟弟被打可没那么好脾气。她冲过来把女人撕开，抬手就是一巴掌把人扇懵，然后愤怒地盯着对方，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许煊跟着妈妈接触过好几次小三上门撒泼，许炎不会打女人，但她没这么好的脾气，习惯性挂上冷漠的表情，许煊像妈妈以前保护自己把弟弟护在身后。

　　“你是许叶笙哪个小三？”

　　“你T、M才小三！我要我儿子！我儿子在哪？把我儿子还给我！”温母怒骂许煊，又盯着许炎恶狠狠的，想要生吞活剥了他。

　　“姐这是庭哥妈妈。阿姨对不起！还有庭哥在治病，他不方便见人，等他好了自然会来找你的。”许炎挡住姐姐，担心温母生气起来打她，简单说了一下，许炎耐心地跟温母解释。

　　许煊背着手，有点尴尬地挠挠火辣辣的手心。既然不是小三闹腾，许煊也不好掺和许炎和温庭家人的事，讪讪地道歉随即往后推了两步让弟弟自己解决。

　　“那就告诉我他在哪！”

　　“他在医院治病。”

　　“我怎么知道他在治病还是被你挖心挖肺了！他到底在哪？你快说啊！你这叫非法囚禁知道吗？我才是他的妈妈，我会带他去看病！你没有资格管他！知道吗！把我儿子还给我！”

　　“他在治病，就在医院里。洋哥知道他没事。”

　　“那就告诉我他在哪？”

　　“……”许炎还是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不和温母对视。他看得出温母对温庭的紧张和担心，但更多的是变态控制欲，偏执和狰狞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吓人。

　　“你个灾星！就是因为你，温洋才会住院得胃癌，都是因为你温庭才会自、杀。你个扫把星！你怎么出门不被车撞死！把我儿子还给我！”温母崩溃地撕打许炎，许炎时不时挡住刮向眼睛、脸和脖子的长指甲，其余时都不动弹让温母发泄。

　　许煊在他身后看得气急，牙都要咬碎了，手上和脖子上都气的青筋暴起，就在她忍不住要打那个人疯女人时，去停车的温父终于姗姗来迟赶过来了。

　　他把温母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她，而后愧疚地跟许炎道歉。“小炎对吧，不好意思，你温阿姨自从温洋出事后就查出来了精神病，生完温庭后更严重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病得厉害经常以为有人要害两个孩子。我知道温庭在治病，麻烦你照顾他了。”

　　许炎摇摇头，笑着说没事。第一次见到温母许炎就发现她的情绪变化很大了，这种不是天生高敏，就是生病了。

　　“我带你温阿姨来这看病的，听说这里的医院治这方面比较好。你怎么也在这？”

　　“我来看我妈。”

　　温父噎了一下，他没想到许炎这个沉稳聪慧的孩子家里也有这些难处，也难怪他这么轻松就接受了温庭，还能一直陪着他、照顾他。想到那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孩子，温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干涩地央求许炎。

　　“小炎啊，你温母病得严重，温洋也没好全，叔叔真的没办法兼顾温庭了。温庭就拜托你了，可以吗？”

　　“我没病！我儿子在哪？温纳谦我儿子在哪！你个灾星把我儿子还给我！”

　　许炎刚听到温父的话，心里一咯噔庆幸有叮嘱医生不要跟任何人说出温庭住院的事。后面听到温父的祈求，许炎一下子就委屈了，什么叫兼顾不了温庭，都是一家人，温庭又不是多余的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但许炎还是答应下来，这个委托反而方便了他照顾温庭，过程不美好，但结果也很重要啊，许炎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温父把温母半抱半拉带走了，许煊在她们转身时就默不作声拉着许炎进去处理伤口。

　　本想劝弟弟跟温庭分手，但看到许炎淡漠的眉眼抑制不住的开心又把话咽回去了。她们一家人都不幸福，许煊也不知道幸福的定义是什么，所以她不插手弟弟的探索。也许许炎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呢？

　　“姐，你怎么在这？”

　　“来看妈。那个女的经常打你吗？”

　　“没，我很少见到她。对了，庭哥住院治疗了，他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许煊这些年一直陪着妈妈治疗，自然知道要治愈这个心灵上的疾病有多难，但她不忍心戳破弟弟天真的梦，只是笑着点点头。转了话题“还缺钱吗？”

　　“不缺了。”

　　“你怎么让我用一个齐澜的名义给一个叫南怀慈的人转一千万？”许煊精致冷冽的眉眼平静而淡漠，看着和自己十分相似的弟弟，许煊悄无声息的慨叹弟弟已经长这么大了。

　　“那是许灵离家出走那天把人送医院的好心人，当然也是李子他暗恋对象，他现在有点困难，所以想帮一下。你帮我瞒好啊！李子可不知道的。”

　　“好。”许煊点点头，随即又问。“你呢，缺钱吗？”

　　“我不缺啊，我不怎么花钱。庭哥的病，温庭他哥和我各出一半，我的存款够的。”

　　“那你不够再找我要。”

　　“不够，我找老头子要，省的他都用来泡人。”

　　“好——”许煊笑着揉乱弟弟的头发，无奈地看着活泼灵动的弟弟，长这么大还是这么幼稚。见妈妈自由活动时间到了，许煊赶紧去找她。

　　许煊走远后，许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这段时间意外频发，许炎感觉自己的精力好像一直在亏空状态，每天都很累。

　　但一想到温庭，许炎又开心起来。拍拍脸颊，许炎顶着两个红红的巴掌印，开心地去探望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