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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求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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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我都要忘了。”柳甫畅神色稍缓,他抬眸看向头顶的护罩,薄薄的金光外是浓厚的看不见尽头的黑雾,沉沉地压在护罩之上,直令人喘不上气来。
源源不断的符文密密地击打在护罩上,留下一个个浅淡的印记,越来越多的印记叠加在一处,震得整个护罩都在微微晃动,愈发显得其渺小与脆弱。
“只能先尽可能多撑一会了。”他道。
话落,阵中一时陷入静默,只余翻找瓷瓶的声音。他们几人方才不仅灵力损耗巨大,且无可避免地被怨气入了体。万幸此前苏柚给他们的药足够多,化解怨气的、恢复灵力的、治疗内伤的...一应俱全。
杜昱一下往口中倒了近十粒药丸,边嚼吧着边含糊不清地说:“等出去了得好好谢谢苏师妹才是。”
“多亏了她考虑周到。”燕明昭接了一句,闭上眼睛开始静坐调息,可她的心却静不下来,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不久前柳甫畅的怀抱。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瞥了眼身旁的柳甫畅。
而柳甫畅恰好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触,柳甫畅顿了少顷,对她露出一个笑来。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燕明昭干脆直接问他道:“姓柳的,你知不知道这符阵有多危险?要是打在人身上,小命都能去掉半条。”
“我知道啊。”
话虽如此,他的神情看上去依旧不甚在意。燕明昭心中一急,嗓音也不禁提高了些:“那你还...”
“所以更不能让师姐受伤了,我来挡就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柳甫畅打断了。
柳甫畅唇角噙着笑,一双桃花眼中潋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燕明昭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自耳根而起的红晕悄然蔓延到了脸颊,她移开视线,讷讷应道:“...哦。”
心念一动,燕明昭默了片刻,低声说:“等出去了,我有话对你说。”
柳甫畅立即问道:“什么话?现在说不行吗?”
“不行!诶呀你话真多,我要调息了,别来影响我。”燕明昭扭过身子背对着他。
“是,师姐。”柳甫畅注视着她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整个耳朵都红透了。
之前在护罩外情况紧急,他根本无暇细思,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已快过思考的将燕明昭拥入了怀中。在那千钧一发之时,他的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就这么死了,好像也没有多亏。
小小的一方护罩内,一侧是重霄半抱着梁惜因,眼里的担忧与自责几要化为实质;一侧是柳甫畅盯着燕明昭的背影,满目柔情。
杜昱和叶天舟不约而同地把自己往边缘缩,他们与正努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谢淳对视了一眼,俱是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含意——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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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虚阵外,平野之上。
苏柚和江映和因担心出事,一直守在原处,没有回永怀村。梁惜因几人入阵时是在下午,而此时已到了第二日的黎明,苏柚在心里头数着时辰,估摸着他们也该出来了。
平野是古战场,平日里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跑到这来,全都怕撞了晦气,是以天地之间都是静悄悄的。
苏柚伸了伸胳膊,活动着坐久了有些僵硬的身体。下一刻,一片寂静的平野上骤然涌现出了几丈高的怨气,似要将天地都吞没。
正盘坐在地上画符的江映和猛地起身,手忙脚乱地把散了一地的符纸往乾坤袋中塞,高呼道:“阵破了!”
“他们成功了!”苏柚面露惊喜。
符与阵的联系向来紧密,江映和身为符修,对阵法也有些了解。按理说,幻阵破了,下一步就该净化阵中怨气了。可这些积久的怨气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发肆虐,甚至有往周遭村落蔓延的趋势。
...不对,天璇峰的那几人不会任由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来不及多想,江映和反手甩出二十张镇魔符,将怨气暂时封于平野之上。
身为医修的苏柚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一颗心直要跳到嗓子眼:“江师兄,这...”
江映和皱着眉,紧紧盯着那些被封住的怨气。只见缭绕的黑雾中,无端出现了无数溢着白光的符文,一道一道地向着某个方向飞去。
“不好!是符阵!”他大喊。
“什么,里面还有阵?!”苏柚一惊,声音微微发颤,“江师兄,快传求救符!”
不待她多言,江映和早已看出眼下这情况根本不是他们能应付得来的,当即抽出几张求救符来,“华州,平野,望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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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晖宗,天枢峰。
从皇城回来后,宗内所有峰主与长老都聚在了主殿中。站在殿中最前方的那人白发白衣,身姿挺拔,面容清俊,乍眼看去好似那天上谪仙,腰间佩着的长剑即使没有出鞘也能让人感受到隐隐的威压。
殿内诸人一齐拱手对他道:“恭贺掌门出关。”
谢既微抬了抬手,嗓音清润:“何必多礼,都坐吧。”他啜了一口杯中温茶,照例问道:“我闭关的这些年,宗内可有何要事?”
众人就等着他这句话,顿时喋喋不休起来。
谢既微听得眉头蹙起,撇去那些重复的废话,大意就是...“魔族有异动?”他问。
“正是。掌门,这么多年过去了,魔族还是那般狡诈狠毒,寒林秘境中的幽炼阵实令我宗元气大伤啊!”
“岂止啊,陆家主的遇害定也与魔族脱不了干系!”
“也不知是谁那么有能耐,甚至把漆吴山的阵都给破了。”
谢既微按了按额角,魔族与人族这么多年来大体算得上相安无事,为何会在最近闹出这么多事来?而且这些事当真全都是魔族所为吗?且这人既能将手伸进玄晖宗,只怕是宗内出了叛徒。纵然心内疑问再多,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在脑中迅速理着这几件事。
“陵州乐楼的缚魂阵,寒林秘境的幽炼阵,以及陆家主之死...不排除这背后是同一人所为,就算不是,他们彼此之间也极有可能存在关联。”谢既微声音不大,但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原本吵闹的主殿立时安静了下来。
“若假定这是同一人所为,那此人不论是魔族还是人族,修为定然不低,且对阵法和邪术都有着极深的研究。缚魂阵是为搜集怨气,幽炼阵是想吸收我宗弟子修为,但害陆家主一事完全是吃力不讨好,毕竟冥龟子极难操纵,此举莽撞,除却私人恩怨外,我暂且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这些事都造成了同一个后果——激化人、魔两族的矛盾,乃至在日后重新挑起两族大战。”
“那现下该怎么办?”有心急的长老忍不住问道。
谢既微继续缓缓道:“我若是那幕后之人,为修炼邪术,定不会只搜集乐楼一处的怨气,而是会在人间伤亡多和执念重的地方都布下同样的阵法。”
“近百年来,人世动荡,妖魔横行,灾祸不断。此类地方定是不少,但真正有足够怨念的却只有那么几处。眼下线索太少,查不出那人是谁,但可以先通过破阵来削弱他的实力,再试试能否从阵中找出些线索来。”
他语速不急不缓地为众人指出当下可行之法,不少原本还很是焦急的修士顿时安心不少。是了,有何好怕的,就算真打起来,也还有掌门在呢。他们掌门可是当今剑道第一人!
“诸位,关于这些地方,你们有何想法?”谢既微紧接着问道。
“平野!那可是古战场啊!”崔峥平时就对凡间的战役颇有研究,当即第一个接话道。只是他没注意到,在他脱口而出平野二字后,谢既微的神色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
“还有淮州,当年凡间两国交战,西朔屠了半座淮州城。”席青如也说。
“这么说来,潼关也不是没有可能。”一名长老道。
一番商讨下来,众人先定了五处地点,明日便会由各峰峰主前去查探。殿内诸人又开始商议宗内这些年来的大小事务,待集议终于结束后,天色已近深夜,众人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主殿重新变得空旷起来。直到最后,殿中只剩下了谢既微一人。
他仍旧坐在殿内最前方,深深叹了口气,只觉闭关了那么多年都不及今天这一天累。他早料到出关后会有很多事等着他来处理,但这也太多了吧!连魔族都出来了!
可谁让他是掌门呢。
虽是深感疲惫,谢既微却并未直接回房休息,而是御剑前往天玑峰。
晚风轻扬,稀星点点。黑夜使一切都变得迷迷蒙蒙起来,就连前路也不甚清晰。但御剑而行的谢既微却无一丝一毫的迟疑,像是这条路他已走了无数遍,早已熟记在心。
他没有停在天玑峰上,而是径直去往属在天玑峰名下的一座很不起眼的侧峰。这侧峰平日里是不准弟子来的,不过可能也不会有弟子会突发其想地跑到这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侧峰上来。
但只要一踏入其间,就会发现此地景致优美,灵气充沛,清泉在夜色下发出汩汩的声响,古木参天,却丝毫不显幽暗。不远处有一质朴的木屋,屋门口的灯盏在这寂寂黑夜中摇晃着唯一的光亮。
谢既微抬脚向那木屋走去,屋外用篱笆围成的院落中种满了灵植与药草,几只仙鹤正单脚立着睡觉,察觉到有人来了,它们将脑袋从翅膀下探出,见是谢既微,抖了抖羽毛,又重新把脑袋埋回去睡了。
木屋的门半掩着,谢既微抬手轻轻一推,屋内的景象便尽数显现在他眼前。屋里的装饰简朴而不失清雅,位于正中的桌旁坐着一青衣男子。这男子眉目俊朗,肤白如玉,如墨的长发仅用一根玉簪半挽着,正在烛火下闲闲翻阅着一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