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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葡萄成熟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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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成熟时文案
第一次见到张文良的时候,父母带着我去乡下参加葬礼。
黑色肃重的婚礼上,大家都低头啜泣,我迷茫地站在人群中听到了笑声。
张文青坐在几米高的墙头,单薄挺拔的身姿在阳光下摇曳,他的笑声恣意张狂,面上是挡不住的桀骜不驯。
我身边的人都对他很唾弃,骂他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是他把他父亲气死的。
我不懂一群大人为什么要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也不懂他为什么在他父亲的葬礼上,一个如此伤心的日子,他会那样开心。
父母要在这个镇子上做生意,我也跟着他们搬了过来,我转入了附近的高中,上下学时偶然碰到了张文良,我对他觉得好奇,渐渐观察张文良。
但我跟踪人的手段实在是太拙劣,我跟他走到一个拐角巷子时,张文良不见了身影,正当我以为跟丢时,突然有人站到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吓了一跳,整个人弹到了后面,兴许是害怕的神情在张文良的眼中太过滑稽,张文良又笑了,他身子斜靠在墙边,胸腔跟着笑声来回震动,我低着头开口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却靠近了我一步。
我从他那双幽沉的眼眸中看到了我惊慌的面色,我正当以为他要干什么坏事时,他收回了笑容,好奇打量我说:“你这个妹妹,我之前见过。”
我想起我们之前只在葬礼上见过一次,他喊我妹妹,我更加失措,我手垂着身侧,直到张文良走后也没开口,我想我应该开口的,起码喊一声你好。
我身体并不算好,父亲带我来乡下上学的原因也是为了给我找偏方治药,我每次上学的时候都会带那些闻起来味道很大的中药,身边的同学都觉得我身上的药物很难闻,几乎没怎么跟我说过话,只有张文良不同,他有时候看我跟在他身后,会特意停下脚步等我,然后拎起我背上很沉的书包,背在他自己身上,嘴边喃喃说:“病秧子,快跟上。”
大概是异类总会吸引到异类,我们两个都是学校的异类,我们经常一块上下学,甚至张文良在我喝完苦药后,会带我去吃点甜的,慢慢的,我了解到张文良不是外人眼中没心没肝的人,张文良告诉我他爸把他妈打跑了,他也想跑,可每次跑出去总会被抓回来,然后换来更狠的教训,张文良还向我展示了他肩阔上的藤条旧痕,触目惊心的新伤与旧伤叠加在一起,我心疼地不敢上手,问他疼不疼。
张文良笑咧咧地呲牙,只说:看见你笑我就不疼了。
我笑了笑,心想以后张文良再也不用受伤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但也成为了学校里的风言风语,我记得他们说的最过分的一句话是骂张文良是个小畜生。
他们根本不知道张文良有多好,我平时看起来病怏怏的没力气,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听不到半分污蔑张文良的话,我挥起拳头,跟那人扭打在了一起。
事后,我们因为打架站在老师办公室里听训,我鼻子下不断汩汩往外冒血,张文良知道后几乎是疯跑过来的,他拿纸替我擦去鼻血,问我疼不疼,我看着他摇摇头,用他的话说:“看见你笑我就不疼了。”
张文良说我傻,但还是笑了笑,我意外的发现他眼角有些湿润,他是为我哭了吗?
我父母知道我是因为张文良出头才弄成这副样子后,开始杜绝我跟张文良的一切来往,我与张文良几乎断了联系,我在家养病的那些日子,除了一些老师来看我,几乎没有朋友,我想我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我只有张文良一个朋友。
张文良不知道从哪里翻墙过来了,半夜我睡着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敲窗户还喊我的名字,我知道是张文良,连鞋都没穿跑到窗边。
张文良脸上都是刮伤,衣服上都也都是尘土,他全身很狼狈,唯独手上拿着的那串葡萄,个大饱满,没受一点伤。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跳到三楼的阳台上,他也没说,只是把葡萄笑着递给我说,这是他在家种的,很甜。
他让我喝苦药的时候吃,可我那个时候胃很难受,我根本吃不了一点东西,但我还是接过那串葡萄吃了一颗。
我忍着胃里的酸痛,笑着吃着,张文良也冲我笑,我们两个笑着笑着却都哭了起来。
我们心里都有感应,那将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窗外的张文良陪我聊了很多天,后来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张文良早也离开了。
母亲也知道这件事,她半夜听到了动静,看到有人从三楼不小心摔了下去,是张文良下去的时候脚不小心踩空了,他摔了下去,摔断了一条腿。
我想去看张文良,可那个时候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我下床,在那次跟人打架后,我身体机能极速下降,只能每天躺在床上,做那些虚无的梦。
最严重的时候,我甚至靠着止疼药和营养液吊命。
我无法再在小镇继续待下去,父母要把我送到大医院治疗,走的那天,阴天小雨,我躺在病床上,意识模糊,几乎开不了口,我只隐约有些印象,救护车被一个瘸腿的少年截停了,我听不清是谁,只觉得像是张文良,因为我在我身侧摸到了一些种子,葡萄树的种子。
我把这次种子栽在了小盆里,想着等种子稍微长大的时候,给张文良拍照发过去,只不过有点可惜的是,种子开花的那天,我没有了力气,父母靠在我病床前哭泣,我几乎快要闭眼的时候,恍惚间又看到了窗外好多葡萄架的藤蔓,它们拖着张文良,离我越来越近。
我好像又回到了当初遇到张文良的时候,这次我终于鼓起勇气开口,笑着对张文良说:“你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