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神不如求己》青菜豆腐不可得兼

38、第 38 章

　　毕业三年多，公司包食宿，林宋玉又节俭，工资能存下大半，存款不老少。刚升完职，又涨一波。这也是她后来能趁楼市低迷买房的原因；而根据损友云和珍的分析，这也是贺峰会跟她谈对象的原因。既是搂钱的耙子，又是守钱的匣子，多么宜室宜家！学法律的，的确一针见血，戳穿本质。不是十年以上的亲闺蜜，可说不出这么得罪人的话。
　　以往的林宋玉是不在意的，谈对象总得看中人家某一样，总不是凭感觉吧？都说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婚姻市场，也是市场。你挑我，我挑你，很正常。
　　但是，如今换了个芯子，秦宋玉可不这么想。又不是养不活自己，平白找个对象拉低自己的生活档次究竟是为了啥？自己买房不香吗？为啥带着全副身家去倒贴？怎么谈个对象智商就缩水了似的？脑抽吧？
　　有点玄乎。也罢，远离让你变蠢的人，否则，会一生不幸。

　　自从林宋玉去南方上班，跟同学就少了来往。偶尔回来一趟，也多是在家陪父母。等上了年纪，连个交心的对象都没有，也忒惨了点。
　　不过，秦宋玉带着任务而来，暂时并不需要朋友出马。
　　去市里的巴士车次还挺密，路边不到十分钟就一班，不过体验不太好了。秦宋玉上车时，好歹分到一个座位，之后那一路上才叫热闹，隔不远就有人在路边拦车，司机也乐得多塞几个人多捞点，刹车踩得急，林宋玉的头好悬没撞到前座椅背上。不多时，原本就不算宽敞的车厢更加拥挤不堪，过道上全是人，不讲究的干脆就地一坐。讨价还价的，就着窗口吐痰的，抽烟的，秦宋玉差点窒息。
　　到终点下车，她飞速逃离弥漫着奇怪气味的车厢，长长地换了口气。
　　利湖市是一个十八线的小城，虽然是地级市，但位于城北的火车站并不大，候车室售票大厅出站口一字排开，一目了然。站前广场周边照例有很多小旅馆小饭店以及川流不息拉客的黑车，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秦宋玉进了售票厅排队，很幸运，买到了当晚的硬卧，第二天一早到南城。
　　将火车票塞进包里，秦宋玉松了口气。每年往返最麻烦的就是抢票，这也是林宋玉春节不想回老家的原因。幸而，随着经济高速发展，大规模的基建也惠及这座城市，没过几年，就在高新区规划了高铁站，大大方便了出行，当然，节假日一如既往一票难求。

　　午饭的点已过，喝个下午茶刚刚好。
　　秦宋玉抬头就看到了人形天桥对面KTV的超大招牌。时间还早，她看了看街上一溜的服装奶茶鸭脖子蛋糕店，最终还是去了K记。要了两个派，一杯奶，开始放松自己的大脑。是的，从在服务区醒来，她仿佛提线木偶一样，看似有条不紊办妥一件又一件大事，但其实灵魂远远没跟上。
　　林宋玉在生而为人的四十年里，从来没想过自己想要怎样的人生。父母说，亲朋说，老师说，许多人的人生经验奔涌而来，告诉你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林宋玉循着前人脚步，兢兢业业。但却没谁来问一句，你想要怎样的人生？人生就如小马过河，旁人的经验，终究是隔靴搔痒。
　　秦宋玉坐在陌生的车里，疾驰在高速上，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远离跟贺峰纠缠的一切可能；而在喜气洋洋的家里，想的是远离跟嫂子过度牵扯的一切可能。但这些都是次要，只要自己把得住方向，这些人带来的影响都是小问题。可如何让自己把得住方向？
　　林宋玉并不是头铁的人，她很怕麻烦，往往就退让或者妥协。殊不知，这样会招来更多的麻烦。秦宋玉就不一样了。或许父母的不易会让林宋玉妥协，但秦宋玉不会。

　　说回任务。
　　老板PUA，并不鲜见。哪个老板不是传销积极分子附体，忽悠员工乐于奉献不求回报？但林宋玉的老板格外会包装，一方面要用人家的聪明才智，一方面又全方位打压，渲染出你也就是被老板我看重，才有这番成就，换家公司，还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打杂呢！好像你不感恩戴德主动加班都对不起老板的那双慧眼。
　　本质上，一棒子换一颗枣，并不出奇。打工人嘛，被PUA已久，潜移默化下都习惯了。作为同行，老板识老板，秦宋玉觉得自己不是没有胜算。
　　时间将近，秦宋玉打量了一下火车站周边环境，排队进站。唯一的行李就是身上小小的背包，秦宋玉将背包放在卧铺内侧，自己和衣躺下，被子搭在胸前。车厢不紧不慢地晃荡着，合着铁轨规律的震动，渐入梦乡。再睁眼，竟已要下车。

　　顺着出站的通道，秦宋玉走在最后。站前广场人山人海，南腔北调，却让人莫名熟悉。或许，哪个世界的南方都大同小异，令秦宋玉有点恍惚。时光的轮换，就像是一场梦，逼真到令人忍不住惶恐。
　　这是林宋玉生活了十多年的他乡，从哪哪都不适应，到哪哪都喜欢最后，却让她的中年落得那样的不堪。
　　林宋玉住在公司统一安排的宿舍，离公司不远的一个中等小区，房型和绿化都还不错，大大的阳台，阳光充足。托升职的福，她搬进了两人套间，一人一间房，客厅厨房洗手间共用，家电齐全，住着还算舒适。一日三餐有食堂，宿舍也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室友已经去上班，背包往沙发上一扔，先去冲了个澡。清清爽爽地出来，开了电视，就着茶几慢吞吞吃回来时顺道打包的早点：一杯豆浆，一盒肠粉。阳台上有前人留下的几个旧花盆，里面光秃秃的，连棵草都没有，真真贫瘠。阴天，不适合晾晒，但秦宋玉还是把脏衣服都塞进了洗衣机好一番清洗。等衣服洗好的空档，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搜集驾校资料。
　　是的，她要趁假还没休完，驾校也还没爆，尽快找个驾校报名考驾驶证。林宋玉考驾照是在三年后，练车要排期，考试也要排期，拖拖拉拉折腾了一年多。贺峰的熟人给介绍的教练，练车地点有点远，每天往返奔波真是累得不轻。
　　习惯了出门开车代步，突然要在站牌下等公交，秦宋玉颇有些不适应。在周边面谈了几家，有的驾校训练场远，但提供接送服务；有的离得近，但是价格贵。这些都可以谈。
　　网上一直有很多关于考驾照的段子，令人哭笑不得，但绝大部分是吐槽教练太凶。秦宋玉倒不怕这个，以前是觉得教练会教就行，现在是觉得能尽快安排考试就行。顺利报名领资料，秦宋玉进入备考模式。交规整体变化不大，但总有一些细节上的调整，她没有大意，认认真真刷题。

　　第二天，都要上班了，她才发现自己忘了找贺峰谈分手。而这两天，贺峰并无只言片语给她，默契惊人。秦宋玉一拍脑袋，点开短信，发了条信息：我们分手吧！
　　须臾，贺峰回复：行。
　　搞定。秦宋玉满意地删掉对方的联系方式。彼此都不想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也并不牵涉过多的感情，成年人的分手，挺好。

　　林宋玉工作的公司规模一般般，总部设在南城，在几个一线城市设有分公司，分公司人不多，少的三五个，多的十几二十个。总部人员相对较多，五十来人，除了常规的诸如财务/人事/后勤等职能部门，还有负责统筹所有海外市场的综合业务部，人员关系相对分公司而言稍显复杂。
　　总部有整层的办公楼，按照不同部门划分出不同的区域办公。目前，林宋玉也只是格子间的一员。林宋玉在这家公司工作了近二十年，付出有，感情也有，只是以前她行事低调，不争不抢，升职加薪总是慢一拍，收入只能算中等。但即便如此，她也成功买房买车。
　　贺峰？在一家国企打酱油混日子凑个数而已，每个月的收入够自己花就不错了。这回，没有人拖后腿，日子应该更轻松吧？没有人可以依靠，自己就是最大的靠山，又有何惧？
　　何以解忧，唯有奋斗。既然任务提到老板PUA，找到问题所在，剩下的就是见招拆招。

　　秦宋玉销假上班，最高兴的是几个下属。说是下属，其实之前都是一个战壕的同事，只是林宋玉综合表现相对突出，在前任主管升职之后，被提拔起来而已。办公区是开放式的，用资料柜及绿植隔成不同的区域，做到部门经理级别才有独立的办公室，如今，她依然跟下属们混在同一个格子间。
　　林宋玉请假，她们各司其职，也替她分担了一些工作。现在主事人回来，她们肉眼可见轻松起来。等到春节她们就能安心回家过年，留林宋玉值班，这个交易还是划算的。
　　秦宋玉把自己准备的喜糖发给了部门同事，约了晚上请吃饭，就开始工作。有着林宋玉的多年记忆，很多东西已经根深蒂固，重新捡起来驾轻就熟。
　　几位同事配合的也挺默契，关系融洽。这并不是大家都很好相处，而是因为有一致对外的需求。
　　整个公司就像一条环环相扣的生产线，各个部门都需要严密衔接和配合，一旦哪个环节出现纰漏，就会发生连锁反应，影响到下游部门的效率。人非圣贤，哪有不出错的呢？与上下游部门就免不了会有摩擦。遇到讲理的，双方沟通补救，下次注意也就罢了；可是遇到蛮横的，一言不合就唇枪舌战着急上火。
　　秦宋玉如今负责的就是本部门的救火工作。以往遇到事，林宋玉一般都是就事论事，速战速决，息事宁人，以大局为重，尽量不影响工作效率。但这样越发助长他人的嚣张气焰，也吃了不少暗亏。
　　如今么，秦宋玉暗笑，且等着。

　　“阿玉，你在笑什么？有点瘆得慌。”秦宋玉旁边是队友阿佘，大眼睛白皮肤，以前当过老师，活泼外向热情开朗，只总是嚷嚷自己胖，要减肥，可林宋玉压根看不出她哪里胖。大家还是普通同事的时候，阿佘就成天围着她转悠，两个菜鸡互相学习，共同进步，从而结成了战斗友谊。
　　秦宋玉接过阿佘递过来的饭后水果，撕开香蕉皮，碰个杯。食堂伙食不错，配的水果也贴合大众需求，新鲜味美。
　　“啊，笑你到夏天去泳池可能不需要另外租游泳圈。”
　　阿佘就是管不住嘴，冬夏不分轩轾。冬天，觉得需要补充热量抗寒，巧克力坚果奶茶一条龙；夏天，觉得天气太热需要降降温，各种冷饮冰淇淋吃到饱。
　　阿佘如遭雷击，眼睛瞪得溜圆，“我已经胖到你隔着衣服都能发现游泳圈的程度了吗？”手里的香蕉吃还不是吃呢？纠结ING。
　　秦宋玉忍俊不禁。

　　晚上下班，散着步去老地方聚餐。老地方是一家离公司不远的本地菜馆，吃着饭，喝着茶，喂着鱼，赏着景，格外悠闲。多亏了这群同事在林宋玉请假期间尽职尽责，但凡谁掉个链子，老板的夺命电话就逃不掉。
　　可惜，这些同事在后面的两三年里接连从公司离职，为自己的人生选择更适合的道路。难道这些同事都目光如炬，看穿了老板PUA的本质，才各往高处走？
　　人一旦分开，各自忙起来，工作和生活中无法产生交集，没了共同的话题，就会渐行渐远。这也是为什么过来人都说感情需要经营的原因。经营需要时间去规划，更需要精力去投入。而打工人每天下班都感觉身体被掏空，大脑只想罢工，哪还记得去做什么经营？
　　一入职场深似海，从此朋友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