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琉璃外传》再河

7、第 7 章

　　【柒】

　　一年后，孟平有了带研究生的资格。只有一个名额，他不声张，有知情的来打探消息，他就推说事情太多暂时不想带学生，一一回绝了。

　　孟同升了大四，课不多，人倒挺忙，几次叫他一起吃饭，都说要陪女朋友，孟平打趣他，是不是毕业证结婚证准备一起拿，他只是笑。经过反复考量之后，终于有一次，孟同在办公室帮他录系统直到八点多，两人一同去食堂吃宵夜，孟平扒拉着自己盘中的锅贴，问对方：“你毕业后什么打算？”

　　孟同低着头边吃边答：“就留在这个城市吧。”

　　“工作找好了？什么样的？”

　　孟同把口中食物咽下去，喝水，过了片刻，才说：“还没有，还没想好。……也许会考虑读研，嗯……，但是，就是吧，一想到还要考试，好麻烦。”

　　孟平立目，“你怎么这么懒啊！”

　　孟同又惊讶又无辜，“你才知道？”

　　孟平被堵了一下，没好气瞪他一眼，垂头拿筷子戳锅贴，半晌，盯着盘子道：“你要保研也不是不可能。虽然成绩不拔尖，但平均绩点够了，在校体队参加的活动也能加分，还有这几年发表的署名文章，虽然不是第一作者，也都能算进去。”

　　大二那年他寒假留校帮孟平查资料做收尾的那篇论文发表时在末尾带了他的名字，后来孟平发表的所有文章，但凡可以的，都把孟同的名字加了进去，有几篇他甚至听都没听过，更别提做什么贡献。孟同觉得这没必要，孟平解释为举手之劳，不用在意。这一天，孟同开始怀疑孟老师当时这些举动是否真如他所说的那么随意。

　　“你要是愿意，就交个保研申请。截止日期，还有三天。”

　　这就是说开了。终于。

　　孟同看着孟平。他知道那唯一一个名额的事情，本来他打算，如果孟平不提，他就得过且过，在这个城市随便找个工作，不远不近，日子也好混，也许过些年，淡了，他也就离开了。然而眼下，他的孟老师就坐在对面等待他答复，很坦诚、很干净的眼睛，小心收好的期待，一点点委屈巴巴的尴尬：我都这样了呀，好不好嘛。

　　在安静的对视长久到快要变质之前，孟同说：“我要单人宿舍。”

　　西大研究生楼都是两室一厅，两人合住，没听说过例外的。

　　孟平愣了愣，“没问题。”

　　两个人从食堂出来，一个回宿舍，一个去停车场取车，有一段同路。孟平两手插兜，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是这样的，孟同一向都不吝于向他提条件提要求，也不羞于使用他提供的特权，他为他做事，便拿他的好处，那些东西他不见得真正在乎，但这个步骤从未省略。起初，他怕他客套，显得疏远，后来发现他倒是不客套，但却是另一种疏远。可是，孟平翻过来寻思，他俩几年来吃吃喝喝工作上课，亦师亦友，无话不谈，这还嫌疏远，还能近到哪去？

　　“老师，你到了。”

　　孟平回神，发现正在停车场入口，他哦了一声，挥手bye-bye，刚转过身去，孟同在后面又叫了一声：“老师。”

　　路灯下，英俊至极的年轻人绽开一个看上去有些疲惫的笑容，开口却是理直气壮：“宿舍要挑光照好的，不然被子会潮，我会缺钙。”

　　孟平感到一言难尽，点点头，转身走了。

　　孟同一个人踩着影子回宿舍，他知道孟平刚才不大高兴，而且对自己这股不高兴，他摸不着头脑也讲不出道理，人就变得呆呆的，真是好可爱。他想没事的老师，这件事微不足道，你永远不必想清楚，反正我会维持好这个平衡。我会证明，也会提醒，我们之间不是那种一个可以为另一个无条件付出的关系。世上有许许多多的路，我们不走这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