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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拾贰】

      孟平的婚姻问题,自那一晚之后,再没有提起过。若非必要,他们俩向来不提各自的感情生活,似乎早已默认这并非要事。有时听到孟平通电话,夫妻间仍旧相敬如宾,也有温馨的调笑,不见任何异样,只是有几次他将车钥匙抛过来,让孟同代他去接女儿,送回家,顺便告知她妈妈今晚不用等他吃饭。想来还是感情持续降温,连发个信息都能省则省了。

      无病无灾,只是淡了,才最无计可施。后来两人夜宵或小酌之后孟平干脆赖在孟同的寝室不肯走。他住的还是研究生那套双人间,带一个小小的门厅,另一个卧室的那张床几年都用来堆放换季的被褥衣物,孟平自顾自将所有铺盖摊开铺平,美滋滋躺在上面,孟同取笑他说他是豌豆公主,然后趿着拖鞋到楼下便利店给公主买牙刷,第二天早晨两个人穿着孟同买一赠一的同款运动裤光着膀子并排对镜剃须,互相品评对方上半身的肌肉,十足沙雕直男寝室日常。

      这些日子里,孟同特意留心过,并最终确认,自己对于孟平在□□方面并没有不可抑制的欲望。他对于同性身体始终没有产生兴趣,也仍然对男人之间的行为方式感到不适,如果对象是孟平,他的态度是“可以”而非“渴望”,至少目前尚未达到那个程度,而如果不曾逾越、不曾食髓知味,他相信自己可以始终停留在目前的状态。旁人怎么样与他没有关系,只是一想到那样对待孟平,他纵有百般思慕,也总有种折辱了他的羞愧。

      有一天,孟同扛了箱啤酒上五层楼,开门就见孟教授伸展着两条长腿瘫在懒人沙发里,戴着那副人模狗样的金丝眼镜,衬衫扣子大敞四开,袖子挽到手肘,叼着烟噼噼啪啪敲电脑,看到学生,一言不发,伸出手来。

      孟同打开一罐啤酒塞到那只手里,有感而发:“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总来我这里。”

      孟老师喝了酒,摘掉眼镜揉揉鼻梁,舒舒服服一歪,笑眯眯道:“就来,天天来。”

      孟同低头摸摸鼻子,“你在这里太舒服,岂不是更不愿意回家了。”

      孟平沉默了,神情有些迷惘,一罐啤酒喝光,才慢慢说:“我不知道那个家还有没有维持下去的必要。”

      孟同又给他递了一罐,自己也喝起来,斟酌着道:“条件那么好的女人,估计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孟平点头说是啊,“但那有什么用?再好的人,过不到一块去,也照样难受。”他平静极了,甚至连疲倦都没有,“很多人说应该为了孩子维持婚姻,我不赞同,我家小孩又不傻,她爸她妈感情好不好她能感觉不到?无非是自欺欺人,还要拉一个无辜的小孩承担错误。”

      孟同想了想,服了,“话都让你说了,你真是天生当老师的料。”

      说的明白做起来难,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逃避回家,那段时间孟平参加了不少以往连看都不看的研讨会,十天半月的便出一趟差,情况允许的话还带上孟同一起。所谓研讨会,研讨是虚,公费旅游是实,他两个也没什么追求,有兴致就四处吃吃逛逛,没兴致就窝在酒店上网斗地主,两个农民串通配合,坑死了许多届地主,身体力行地释义了“沆瀣一气”这个成语。

      有次去绍兴参加鲁迅先生杂文主题论坛,师徒放下行李就去吃东西,结果黄酒喝多了,酒劲汹涌绵长,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完美错过开会时间。

      这就很尴尬了。孟平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伸长腿去踹对面床上的人,“你不是千杯不醉吗!”

      孟同裹好小被子滚到一边逃离魔jio,抱着脑袋哼唧,“大意了。黄酒,是一个特殊的品种。”继而把锅甩回去,“你还说我?你还为人师表呢!”

      孟同这个死孩子,虽然话不多,句句都噎人,孟平一般不和他嘴炮,毕竟胜算不大。他捞起手机一通联络,然后起床洗漱,“赶紧起来,跟我去主办方那坐会儿,挽回一下我校尊严。”

      孟同拒绝,“自个儿去吧,带我这么个冰块脸,尊严回不来不说,还得拖累您这朵交际花。”

      孟平一想有道理,不去就不去吧。他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孟同深陷在被窝里,人太长,被子把脑袋裹严实了,脚丫子晾在外面。孟老师看了片刻,心智急速退化,蹑手蹑脚的拿装拖鞋的塑料袋去搔人家脚心。孟同“嗷”的一声,整个人蜷缩起来,“你干什么啊?!”

      孟老师6岁不能再多了,哈哈大笑,“你居然怕痒?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哈哈哈哈哈哈!”

      孟同一脸卧槽,无可奈何,陪他幼稚,“唉呀,妈的,软肋都给你发现了,咋办。”

      孟平笑够了,开始伪科学,“怕痒的男人怕老婆你知道不?”孟教授谆谆教诲:“你打一辈子光棍儿得了!”

      孟同抱着被子,像个看着熊孩子的糟心母亲,“好的。”

      说话间孟平已经吹干头发穿好衣服,戴上手表,正经起来,“说起来,鲁迅先生主题,我一点儿都没准备,杂文,哎,先生的杂文你最喜欢哪篇?”

      孟同没过脑子,顺嘴报名:“《论雷峰塔的倒掉》。”

      孟平:“???为啥?”

      孟同开始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雷峰塔,每个人都有心魔。”

      孟平认真品了品这话,迟疑道:“我觉得我就没有啊。”转而关怀学生:“你有么?”

      孟同似笑非笑看着他:“你不是人。我没有心。”

      孟平顿了顿,学生明明在胡诌,听来却有种一语道破的宿命感,仿似戳中了他并不存在的痛处,击中了他不曾长出的软肋,他说不出话,怔愣起来。另一边,孟同已若无其事转开了话题,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口中不住叨叨:“你就去和他们聊聊?你拿出点诚意好不好,都这个时间了,早饭你也没吃,等下你直接请主办方吃个午饭吧,吃好点,档次上去了,什么面子里子都有了,何必费那些口舌。你不要管我了,我脑袋疼要再睡一下,醒了看看胃口怎样,自己去搞东西吃。哎,你别再喝酒了啊,啤酒也不行,今晚还有个讲座,可不能再缺席。”

      孟平一边听,一边穿好外套,整理衣领,一边就笑了起来。孟同一大篇嘱咐完,奇道:“笑啥呢?人傻了?”

      孟平想起这位高冷大美人对外那副漠不关心的处世作风,心情好极了,给他比了个拇指,“贤内助。”

      孟同从被窝里高高伸出手,同样比个赞,“夫人外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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