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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你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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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从KTV出来后,已是日落时分。夜港从内到外都亮起了灯,将整栋玻璃楼映的晶莹剔透…
锅盖头和小妹们互相搀扶,微醺的左右摇晃。只有石聪醉的四脚朝天,不省人事。
夜色即将吞没黄昏,商铺们做起了准备,青山镇开始了新的一天。
众人一哄而散,二人向镇外的大桥上走去...
童越抬头看着大桥上暖黄昏暗的路灯。此文飞边走边敲桥栏杆,看向夕阳映上湖面、
夕阳陷进湖面,越陷越深,路灯也越发明亮。
“刚才…”
“刚刚…”
二人异口同声,猝不及防的对视,又手足无措,迅速看回各自的风景。
缓缓,童越噗嗤一笑…
紧接着,此文飞也笑了。
童越见状,更加忍不住,俩人突然爆笑起来。
“喂,下次想亲我直说,哥们给你亲!”,童越嘻嘻哈哈的搂过此文飞。
此文飞嘴上说着滚蛋,胳膊却也搭上了童越的肩膀。
桥上车流不息,二人悠闲极了,肩并肩闲晃着,直到远处响来鸣笛声,一辆上白下棕的轿车迎面而来...
“升叔!”
童越兴奋的招招手,但很快,他微微一愣。
因为这台车,是君哥的。
后排车门被从内推开,靳司升拄着拐杖,为童越让出座位。
许久没见,童越感觉升叔那弯刀般的鼻梁,和如鹰般的双眼,好像更加锋利了些。
而此刻,靳司升神色慈爱:“娇儿啊,快上车,外面风大。”
童越见状,只好点点头,又为此文飞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青山镇环山而立,车子路过夜港时,靳司升看到冷清的大厅后,沉下脸,直接向司机下令道:“收回一些加盟店!”
看着陌生的司机,童越疑惑道:“升叔,你把君哥开除了吗?”
靳司升脸色更加差劲:“哼、他不听话!”
听到这熟悉的回应,童越先是有点想笑,很快又憋了回去,打起圆场道:
“升叔别动气,君哥好像手头很紧,他早晚会回来向您认错的。”
靳司升反问:“他没钱?他要是没钱,童天赐那小子的新跑车是谁给他买的?!”
童越一愣,如实说来:“那是君哥给他买的?不应该啊,君哥自己开的都是二手捷达。而且我去了他租的房子,很普通的小区。”
靳司升哼了一声:“他那俱乐部办的怎么样?开业那天顾客多不多?”
童越瞬间捏了把冷汗,升叔怎么知道他去俱乐部了?思考片刻,他决定如实招来:
“不算多,但君哥定的是会员制,因为客人看样子都是富家二代,所以立这个交会员畅玩的制度,倒是双方都不吃亏。”
靳司升胸口肉眼可见的起伏,他握紧了拐杖:“哼!太不听话了!简直是胡闹!”
童越一懵,他说此话是为了证明君哥的能力,没想到却莫名起了反作用。想必如果君哥在场,此刻定是逃不掉升叔那拐杖的毒打。
他忙的安慰道:“升叔别生气!我会听话的。”
可没想到,靳司升怒气更盛:
“你不用听话!
只要你知道自己是对的,谁敢让你听话,你直接扇他巴掌,升叔给你撑腰!”
车子穿过大小店铺,平稳前进。童越僵在座椅上,下意识瞥向此文飞,发现他也僵住了。
二人对上眼神,童越微微拧眉…
没办法,升叔那个年代的商人,是真实经历过不少风浪,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规则。
只是时代变了,规则也变了。
“升叔,别的不提,君哥算是得您真传,白手也能起家了”,童越缓和道。
听到这话,靳司升看着童越,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娇儿啊,你记住、钱是流水,没了不要紧,想办法让它流动起来,就会源源不断。”
听到升叔又讲生意经,童越表面点点头,思绪却瞬间飞出车外,因为远处的百佬泉酒坊门前,站着个和那小二雕像一样憨笑的男人。
一如往常,童越又被那雕像吓了一跳。
司机缓缓停车,靳司升按下车窗,立刻切换了那慈祥的笑容。
那男人笑容憨厚,两手一左一右拎着两个方正朴素的,透出紫色的塑料水桶,向车里递来:
“升叔!今年新酿的山葡萄酒,给您和您爱人尝尝。”
男人态度尊敬,靳司升也没有轻视,他笑着接过酒,一边念着这酒绝对是个好东西,一边又念着感谢之言。
可童越知道,升叔最讨厌老妈喝酒。
为保持礼貌,他向内缩了缩,低头掩住自己的神情,他无法做到像升叔那样,永远面带慈祥的面对所有人,无论对方位高权重,或是微不足道。
可就是这个缩身,引得那人注意,男人探下头,看向坐在内侧的童越...
“孩子放假回来了?真是越长越帅了,颇有您当年的气质!”
童越一愣,回以微笑,心里却想这人可真不会拍马屁!升叔今年58岁,要是与自己比当年,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可那会子他出生了吗?
这话对升叔却很受用。他眼前一亮的看向童越,接着大笑的又问道:“是吧!我家小子还不错吧?”
男人又是一番夸赞,这待遇和在学校可谓是天上地下,童越羞红了脸,一边陪笑,一边看向升叔,示意让他给介绍一下,该如何称呼眼前人。
可没想到,靳司升直接道了别:“明晚我在家烤全羊,带上你媳妇孩子一起来吃。”
升叔也给了回礼,一份诚挚的邀请。
车子驶离后,靳司升接了个电话。司机踩深了油门,飞速驶进了山林,没一会,树丛开始变矮,满月星光,洒向松花湖面,绕过蜿蜒山路,一面高栅挡住去路。
司机停稳车子,按开车锁。靳司升挂掉电话,看向已经下车的童越:“我去机场接你妈妈,今晚我俩就在那面住下了。”
童越替他关上车门,打诨道:“okok,你们俩就放心去过二人世界吧。”
靳司升咳咳笑了,心情大好。看向此文飞:“明天家里烤全羊,留下一起吧。”
此文飞一愣,点了点头。
二人向靳司升挥手告别,童越推开高栅,绕过高墙,又来到一排电动伸缩门前。
此文飞仰着头,念出了门上的拱顶招牌:“果 林食品 厂”
另一旁的童越,正强行挤进伸缩门的缝隙,进去后,又用力的掰开伸缩门,扯着破锣嗓子向此文飞喊道:“快快!我要没劲儿了!”
此文飞有点懵,犹豫再三还是钻进去了:“来这干嘛?”
童越指着喉咙处,说不出话,带他进入厂内。
果林食品厂不大,大门一侧是停车位,一辆旧的冷链车,和两辆新的。中间是一长排二层小楼,玻璃窗擦的干净清透。穿过一段凉亭长廊,来到一个院落花园,而花园后,是一栋三层别墅。
这个建在山林中的食品厂,正值假期一个员工都没有,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童越打开别墅门冲了进去,从鞋柜旁的纸箱中抽出一瓶水,咕动咕动喝了大半瓶。
此文飞滞在门口:“果林是你家的?”
童越润了润嗓子,点了点头。接着又抽出一瓶水递给此文飞,做了个迎宾的手势:“刺儿头,欢迎来俺家~”
此文飞接过水,摇头以表无奈,童越开了廊灯,带他走向楼梯,路过客厅时,他们把地上的碎瓷砖踩的咔嚓作响,童越绕过木沙发时,膝盖刮掉了茶几上堆的账本,就连印章也顺势滚落一地…
童越没理会,跨过那些凌乱,向二楼走去。
此文飞跟着他来到二楼,童越按通开关,眼前顿时金碧辉煌起来,此文飞愣住:“怎么二楼也是客厅?”
童越噗嗤一笑:“怎么样,我家装修是不是特土?像什么什么皇家浴池之类的。”
此文飞尴尬的点点头。
童越哈哈一笑:“走走,我的卧室在三楼呢。”
到了三层,楼梯在正中央,一左一右有两扇防盗门,童越打开左侧那扇,介绍道:“对面是我大哥和君哥的卧室。”
此文飞跟了进去,童越蹬掉鞋子打开灯,原来童越说的卧室,不单单是卧室…
先映入眼帘的是个客厅,造型流动的草绿色沙发后,摆了一整排的卡通玩偶,电视下摞着数不清的透明球鞋盒。童越带他穿过客厅,来到里面的房间,开了灯后,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个比人还高的石膏雕塑。
“米开朗基罗的大卫?”,此文飞惊讶道。
童越兴奋的点点头:“对!你怎么知道?”
此文飞走进瞧了瞧:“历史教材上有讲。”
童越尴尬一笑,又介绍道:“这东西特难运输!我老妈专门租了辆货车才把它给运来的!”
此文飞点点头,又四处看了看,这间画室很宽敞,左侧的长桌上堆着颜料,右侧的两个画架上还架着未完成的作品,而大卫雕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
“这是我十岁时,去燕平参加画画比赛,我妈带我在燕平美院门口照的”
照片上的小童越白白胖胖,笑着露出缺失的门牙。
此文飞噗嗤一笑,又凑近看了看。
“刺儿头,你摘下来看看”,童越一脸神秘。
此文飞不明所以的摘下相框,接着一愣…
他翻过相框,打开鼓鼓的背板,但看到的,却不是照片的背面、
而是那封监狱来信。
“文飞,我把信藏在这里了,如果哪天你不再害怕,自己来拿就好。”
童越语气真诚。
此文飞拿信的手,有些轻微颤抖,他喉咙滚动,眼神滞在信上:“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转学。”
童越突然想到那天的事,他宽慰道:“文飞,无论过去如何,你转学后就是新开始,别给自己压力,过去的已经是过去了。”
此文飞终于抬起头,他看向童越,神情生怯:“会过去吗?”
童越给予肯定:“当然,人的一生除了自己,其他都是过客。”
此文飞瞳孔闪烁,接着大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点点头…
他眼带笑意看向童越:
“你说的对,已经是新开始了。”
说罢,他把信藏进了照片后面,盖好背板,将相框挂回墙上。
此文飞看着照片:“你十岁就确定了自己的梦想吗?”
童越听出他落寞的语气,踌躇片刻还是问出了口:“刺儿头,你确定好自己的梦想了吗?”
此文飞走向客厅,平静的回复道:“确定梦想,是需要试错成本的…”
童越望着此文飞的背影,心里突感苦涩…
“文飞,倒也不用悲观,其实只要做喜欢的事,就能得心应手。”
此文飞笑了笑,神情松弛了许多:“恩…除了刷题,我也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
童越一惊,几乎跳起来:“写作啊!也许你可以写电影剧本呢!”
此文飞坐上沙发,似是在说‘别做梦了’的眼神,笑着向童越摇了摇头。
童越丧了气,他从鞋盒上拿起笔记本电脑,丢向此文飞:“既然写电影是做梦,那看电影总归行了吧?”
此文飞稳稳接过,打开电脑的功夫,童越跑到卧室翻找起来。
不一会,童越抱着个落灰的投影仪,放到了茶几上。
此文飞按灭灯光,二人躺在沙发上,投影仪将白墙上映出四个红字:眞心英雄
“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
此文飞说、
“它会让我不自觉的思考起,小人物的命运…人心瞬息万变,世上也没有永恒,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古龙的小说…”
讲到文艺,此文飞神情投入:
“初中时我第一次读流星蝴蝶剑,古龙在里面写: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走到那一步,那种情况就像是抽筋,随时随刻都会来的,让你根本没有防备的机会…”
“那时我还看不懂,但等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时,我才又想起这句话…”
童越默默的听他讲述,这好像是此文飞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刺儿头,你真该立志当导演”,童越由衷的道。
一听这话,此文飞抑住表达,又咬紧了咬肌。
童越见他不悦,疑惑道:“啧嘶…你咋又是这副表情?”
此文飞坐正了身子,缓缓:“我是很喜欢电影,但只有高考,才能改变…我的命运。”
这次,换成了童越沉默…
顺着此文飞的片单,二人一部接一部的看到了隔天中午。童越正昏昏欲睡时,交响的哒哒声敲醒了他、
卧室门被打开,靳司升没拄拐,而是被一个穿着短裙的时髦女人搀扶着:
“儿子,你这身搭配好cheap!快去换一身漂亮衣服,下楼见客人!”
童越揉了揉眼,看着许久不见的老妈,她一如往常,涂了不合年龄的蜜桃色唇彩,这使她嘴唇更加饱满,仿佛生活从未需要她咬紧牙关……
可她身边那个男人,却时常让她神焦于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