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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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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欲是在一间硕大的屋子里醒来的,一睁眼就对上一双乌黑的眸子,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凑在他跟前,接着激动地扭头喊:“醒了!会长醒了!”
是余鹤。
余鹤身后,站着的赫然是那群脑电波异常的实验人员,他们有的惊恐万分,有的绝望地抱着脑袋蹲坐在地上,有的好奇地往这边看。
“你们…怎么进来的?”程欲以为是幻觉,使劲拧了一把余鹤的脸,余鹤疼地诶呦诶呦得蹿开,捂着脸一副生无可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余鹤倒是积极,道:“我不清楚,好像就睡了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会长你怎么来的?”
程欲不答,转头把目光放在众人身上,他们依然穿着白大褂:“你们也是这样?”
稀稀拉拉有人回应:“嗯。”
余鹤有点担心,忙问:“会长,我们怎么回去?”
程欲睨了他一眼:“这是思想世界,除非这思想的主人放我们回去,不然我们都得死。”
众人哗然。
程欲趁机打量周围的环境——这屋子四面都是墙,没有灯,却亮堂堂的。
墙面白的一尘不染,没有门窗,完全封闭,唯一照明的东西似乎是这墙壁。
邪门了,既然宙斯放他们进来,肯定不会是其他地方,它想搞什么幺蛾子?
突然,一道声音覆盖了细小的碎语,压在众人耳畔:“欢迎各位来到我的主神世界。”
这种轻蔑的语气简直太好分辨了,余鹤站不住了,结巴道:“这,这是…宙斯?”
没人留意他的问题,所有人都被思想主人的巨大精神压制住腿脚,只得聆听恶魔的低语。
“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如何?只要我高兴了,我就放你们出去。”
声音似乎收回了些压迫感,不过仍然不言自威。
没人敢回答它,只能把希望托在程欲身上。
“好,什么游戏?”程欲问。
“爽快,既然你答应这么快,我们就玩一个轻松的小游戏,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谁是卧底’这个游戏吧?不如我们就玩这个。”
声音停顿了几秒,似在思考什么,它继续道:“我来设定一个游戏规则,你们其中有三位是‘卧底’,其他都是好人,每个人的谎话次数不得超过三句,只要好人在规定时间内揪出所有卧底,就算你们赢。反之,我会留下那三个卧底。如果你们把好人误认为是卧底投出,很可惜,我会做出相应惩罚,并且扣除一半的思考时间,如果到最后还没有找出所有卧底,就算我赢。按照规则,那三个卧底将任由我处置。”
不给人拒绝的时间,它毋庸置疑道:“游戏开始。”
房间中央升起一张桌子,如同房间一样清一色的白,天花板上降下一个巨大的显示器,从左到右依次排开为:好人剩余人数--/卧底剩余人数--/时间--。
众人互相对视着,无人敢上前落座。
余鹤紧张地将求救的目光移向程欲,程欲不语,他好像并未察觉到众人的恐慌及余鹤的视线。
他径直走向前去,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众人沉默了。
余鹤见状,跟班似的也挑了一把椅子,认命地坐下。
众人面面相觑,这两人这么不惜命?那家伙明明就是想把我们都整死!
犹豫不决之时,头顶的显示器突然开始跳动,设置为一分钟,紧接着开始倒计时——
众人慌乱,倒计时结束会面临怎样可怕的事,坐到椅子上会不会就不会死……
“想活着回去,就玩游戏,你认为你犟得过宙斯,尽管待着别动。”程欲轻声开口。
这极具权威的话如雷贯耳,他们都明白,没人比程欲更了解宙斯,陆续有人走过来坐下。
倒计时结束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有人坐不住,愤怒地拍着桌子想站起来,却被程欲喝住:“慢着!”
“程会长。”那人不满地抱怨,“您等级高,我尊重您,可您这样可是误人子弟。”
无数道视线聚焦过来,程欲淡淡道:“少了一个人。”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发现桌上还有一个空位置,续而有人惊呼:“天那!塔纳托斯怎么在那里?”
房间角落里,一个年轻女孩害怕地蜷在那里,她是实验室的后勤技术人员,新疆那边的血统,脑子挺聪明,只是胆子小得很。她吓坏了。
有个好心女孩想去拉她,又一次被程欲打断:“不要命了吗?想和她一起死?”
女孩急红了眼眶,焦急道:“那她怎么办?见死不救吗?”
电光石火间,细小的抽泣声消失了,人们不约而同再次看过去,只看见那个女孩的脑袋悄无声息地掉了下来,咕噜噜地在地上滚,拖出一条血印子,切口平整,触目惊心。
刚刚准备起身的控制员吓得一屁股跌回椅子上,眼神空洞。
“啊啊啊!”
尖锐的女声响起,仿佛打开了众人恐惧的闸门,有人炸毛了:“我们都会死!”
有人开始无措地哭泣,有人已经开始干呕。
塔纳托斯的死亡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更是一种警告,宙斯向所有人示威,一旦有人不按照它的指示来做,必死无疑。
真被程欲说中了。
不玩游戏,就会死。
宙斯不等他们缓过神来,投出了一副改造过的牌,上面没有花色和大小王,只有不同影子的人物,同样仍然是54张牌。
还没反应过来,那些扑克牌好像认准了目标一样,准确无误地一一对应到了每个人的手中,呈倒扣在桌子上的状态。
有人颤抖地合上眼祈祷着,接着默默掀开扑克牌的一角,满脸赴死地看着手中的牌;有人还没有从刚刚的杀戮中走出来,浑身抖得像个筛子,拨弄那扑克牌好几次都翻不过来;有人看见自己的牌,抿紧了唇,苍白地捂住脸轻声叹息。
“各位玩家已经就位,每局按顺时针依次发言,一轮全部发言完毕开始投票。票数最高者出局,对则游戏继续,错则扣除下一轮30%的世界时间。”
“游戏开始。”
显示屏上投下一个指针,开始旋转,同时那个巨大的秒表开始一小时倒计时。
红色的箭头慢慢地停下来,指着的,是方才那个想救塔纳托斯的好心女孩。
她受到的刺激是在场人最重的了,当看见指针正对着自己的时候,她险些当场晕过去。
时间不等人,每人最多只有一分钟的发言时间,有个男人急了眼,扯着嗓子骂:“快说!磨蹭下去老子可不想跟你陪葬!”
女孩懵了一下,暴躁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那个抢着说话的男人,哪里还见得有气!他的脖子,被扭了720度,咔嚓一声,软乎乎地垂了下去,磕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其他人即使再害怕,也死死咬住牙关不叫出声音,这破游戏,不到自己发言的时候说话,也会死!
女孩牙关都在颤抖,她结巴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濒临崩溃,旁边的人急的眼球都快突出来了,当事人凄惨地“啊”了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指针转向左边一个位置。
感叹词也算发言?众人疑惑,可不由又惨痛地想,这个女孩,必死无疑了。
指针指着的是于鸩,军专业干部,他是其中为数不多,淡定从容的人之一。
他只瞥了一眼那个昏迷的女孩,开口:“这个游戏无非是测试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我认为,只要我们都投向已经死亡的人,等游戏结束,我们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
说罢,他还坚定地环顾了一圈。
咔嗒一声,指针移了一格。
此人是战乱后的遗孤,被收容进来的,不知怎么也被纳入了宙斯的游戏。实验所的人都叫她豆角。
豆角胆子很小,因为幼时的战乱使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修复的创伤,她抱紧自己的身板,垂着头,余光紧紧盯着塔纳托斯滚落在她脚边的头颅。
老天好像在故意捉弄她。
塔纳托斯生前是整个研究所对豆角最好的,可她此刻,狰狞地死在自己脚下,自己却无能为力。
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轻轻地落在豆角的背上,是于鸩。
这是人在绝望之时最好的镇定剂。
片刻,豆角抬起头,似乎鼓足了巨大的勇气,她说:“我同意于叔叔的观点。我是好人。”
夺命的箭头松了口,徐缓挪了位置。
……
指针转了一圈,停在程欲面前,此时,时间只剩下三分钟。
众人只想着他也尽快同意观点完成发言,急不可耐地看过来。
注意到人们的目光,程欲把玩着手中的扑克牌,加快语速道:“我并不这么认为,这是思维定式。我们不应该从人类的角度思考机器人的想法,我们应该从机器人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宙斯办的事,从来不会有漏洞,如果人为指出的,只可能是它已经排除,并且可以轻松解决的bug,它弑虐是有条件触发的,无缘无故不是它的作风。所以说,死的人,在它眼里,已经是出局的人了,投一个出局的人,想必各位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句话太笃定了,完全推翻了于鸩的思想,况且,程欲才是宙斯的创造者,他对它的了解比在坐所有人都要清楚。
有人已经开始变卦,众人心怀鬼胎,谁也不知道谁的心思。
指针消失了,取代而至的是宙斯的声音。
“投票环节开始,每位玩家请做出选择。”
怎么选?众人疑惑,却又没人敢开口提问,投票时间只有五分钟,现在只剩下4分37秒。
……
一把水果刀被投在了桌子上。紧接着,程欲的面前出现了一块荧屏,上面写着所有人员的名字。
荧屏右下角有一行小字:请用铁质工具在选择者的姓名上留下印记。注:一旦选择无法更改。
水果刀的刀剑正朝着程欲,他拿起刀子,顿了顿,在于鸩的姓名上划下一道。
同一时间,众人听到了惊呼。于鸩的左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条细小的伤口,汩汩往外冒血。
是刀伤。
……
程欲将刀递给了左边的余鹤。那荧屏自动挪到了余鹤面前。
注意到他恐惧又疑惑的眼神,程欲做了个手型——用手掌往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
于鸩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气得一拳打在桌面上,“邦”的一声。
咔的一下,那手腕居然折断了。
于鸩本人也没想到这手腕说断就断,浮肿发紫的,疼的龇牙咧嘴。
没人把心思放在于鸩上了,他们紧紧盯着余鹤手中的水果刀,等待着余鹤的行动。
余鹤犹豫地看向程欲,程欲冲他点头,余鹤便照葫芦画瓢似的伸出手去,带着歉意的目光,在方才程欲划的一横下面添了一刀。
血很快掉下来了。
这次在脸上。
于鸩吃痛,忙处理自己脸上的伤口。
余鹤缩回去,忐忑不安地搓搓手,心中的歉疚快把他淹没了。
终于,有人明白了这投票有多么变态——他们在用刀刃间接伤害人。
他们交换着眼神,有的同情地看着负伤还被会长“针对”的于鸩,有的像余鹤一样紧张地直搓手,有人闭着眼双手合十开始祷告。
一圈轮罢。
于鸩全场最多,有24票,接着是被摵断脖子的男人,17票,轮下来第三是塔纳托斯,8票。
程欲不由在内心感叹,逝者仍矗于此,已是不幸,何来死后折磨……
于鸩愤怒地撮了口唾沫,一轮结束,他身上大大小小全是伤口,往外渗血。
一道不与场景相符的轻松甚至夹杂着愉悦的声音响起:“本局票数最高者,于鸩。”
“恭喜各位,找出一位卧底,在场还剩下2位卧底。”
空气一瞬间安静地可怕,没人率先开口,生命审判般的指针也没有出现,更多的人都在看于鸩。
于鸩本人已经青筋暴起,他原先浮肿的手骨此刻已然不成人样,手腕上不是手,是一个有模糊轮廓的,仙人球。
没错,是仙人球。
他的手骨关节处不知何时长出了紫色的芒刺,刺上密布有细小的倒钩,整只手尽是这种东西。尖刺呈寄生状,由于与宿主相互排斥,疼得于鸩额上冷汗狂冒。
那刺沾了血,长得格外茂盛。豆角在旁边目睹一切,脸色发白,身体不由往旁边退去。
于鸩想说些什么,刚开口,一只紫色的,婴儿般大的小手从他口腔里伸出来,带着粘稠的胃液和血丝,冲众人摆了摆。
这回不只是豆角,成年人都被唬住,连程欲都忍不住拧起眉毛。
太他娘的恶心了。
于鸩只觉得呼吸不上来,脸色瞬间变紫,他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口腔长得巨大,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嘴角的唾液顺着下颚垂下去。
他对面的人清晰地看着那只紫色的手对准于鸩的舌头,毫不留情地扯了下去——那只手,硬生生把于鸩的舌头拔了下来!鬼手握住那段舌头,献宝似的还朝着众人晃晃,接着缩了回去。
于鸩此时眼球突起。浑身青筋炸开,口里不断向外冒着血,“喀喀”地咳出口黑色粘稠的血,下巴好像被鬼手撑得过大而脱了臼,整张脸像被活生生拉长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甚至于鸩都没有惊呼一声,一道撕裂声混着血肉爆开来的破碎声刺入耳膜,他全身,被炸的四分五裂。
而旁边的人没受到一点伤害,他是自爆死的。
带血的衣服布料和粉碎的皮肤组织散开,溅在周围人的身上。
豆角离得最近,波及的更多些,她大半身都被染红,脸上沾了一点肉渣,血腥味扑面而来。
有人直接呕了出来,豆角大声尖叫起来,接连的刺激已经使她的大脑神经极度亢奋,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发出惨叫。
尖锐扎进人的耳朵里。
这意味着,只要被投出局,就会死!
众人还在恐慌之际,程欲却嗅出了一丝不对劲,方才…总票数不符!
他不安地看向先前昏迷的女孩,果然。女孩此刻已一种扭曲的姿势趴在桌子上,乍一看似乎没什么,但要是细看,就不难看出,她的四肢已经尽数折断,关节以相反的位置折叠,活脱脱一只多节虫。
他侧过头,端详到女孩藏在发丝下的脸,那张脸凹陷下去,惨白惨白,干瘪如尸体,口中溢着白沫。
她死了。
变相说明,她不是卧底。
那她,怎么会死?
除去被投出的,意外发出声音的,她怎么都不可能在第一轮死亡!
不等程欲想明白,宙斯道:“第二轮发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