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境》子欹

21、第 21 章

　　莫离和谢君奕走在繁华热闹的宁州城中，莫离看谢君奕依旧眉目微蹙着，有些疑惑道：“谢公子，这城我们都逛了好些日子了，这小小宁州倒是天天热闹非凡，繁花似锦的，都快赶上京都盛景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谢君奕环视一圈周围，开口道：“正是因为繁华热闹，才有问题。”

　　莫离：“啊？可是方大人说，老大之前来信说注意下与西域通商的情况，如今我看西域与我国也已恢复正常通商，似乎没什么奇怪之处啊。”

　　谢君奕敛眉：“通商没问题，但他们”，他看着城中往来人群，轻轻摇头：“我总觉得人太多了，不太对劲。”

　　莫离跟着谢君奕又回到了宁州太守府，宁州太守方远自从桑依娜的事情解决后，看到宁州城逐渐再现昔日繁华光景，便日日春风得意，笑容满面。

　　他笑着把二人迎进去，边走边说：“谢公子且看我这宁州如今风貌如何？我已给那边回了信说是这边一切正常。”

　　谢君奕皱眉：“方太守可觉得，城中域外人或许太多了些？”

　　方远一愣，又下意识笑道：“谢公子说笑了，这宁州城本就是两国通商枢纽，这些域外商人来南照便都是要在城中落脚的，一些商人而已，不足为虑。”

　　谢君奕：“以往便也是如此多人？”

　　方远微微皱起眉，他其实倒也没多加注意过，只是商人来得多不是好事吗，况且宁州也有守军，一些个商贾之人又何须放在眼里，但这位谢公子手中有清云国师的信物，脸上忧虑之色又不似作伪，于是他又有些迟疑了。

　　南照的国师一向行踪成谜，清云也只在南照朝堂中突然地出现过几年，之后便不见踪迹，大多人对此人只是闻其名不见其人，文帝对清云的离开闭口不谈，而后赐李允为国师也未大肆宣扬过，是以远在西南的宁州太守对清云依旧报以国师般的尊敬。

　　谢君奕见他神色有异，斟酌再三，再次道：“方大人，您可有仔细查过这些域外来的商人？”

　　文书手册，通牒令牌，域外人进城时理应细细盘查，其实他不太清楚西域那边人的样貌特征，只是这几天在城中观察久了，稍觉有些不对，可一时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方远不以为意道：“谢公子放心，这个自然是要查的，但是我们宁州也算一座经商之城，来往人员也难免有些鱼龙混杂，只是来自各方的商人，来者便是客，我们并不会限制太多。”

　　最后方远还是答应了亲自去查下城中情况，莫离和谢君奕出了府门，莫离道：“谢公子，如今我们去哪？还要留在宁州吗？”

　　谢君奕看他一眼，突然道：“昨日你说你家大人去了江南，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

　　莫离也有些疑惑：“老大没说具体，但他说他暂且走不开。”

　　谢君奕点点头，李允回了趟京便立刻下了江南，那边定然也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如今各事突然混杂在一起，让人看不清水下棋局到底如何，他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霞光在街道上拉得很长，似给整座城蒙上一层淡淡的薄纱。

　　这边暂时找不到端倪，谢君奕第二日又与方远说了如今青州云州事态，嘱托他这边也一定要保持警惕，便带着莫离回了青州，太华地势易守难攻，青州也不敢轻举妄动，可也要提防他们突然发难。

　　回到尹伯川府中时见到了苏洵，苏洵脸色也有些疲惫，他对谢君奕道：“殿下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我担心出了事，准备回京一趟，顺便绕路来青州看看情况，太华还是那样不进不退么？”

　　尹伯川摸着胡子，叹气道：“是啊，他们到底要太华山干什么，既不下来攻城，也不退回域外去。”

　　谢君奕对苏洵道：“西北的沙兵，楚将军那边可有判断？”

　　苏洵摇摇头：“楚将军说他们根本不像是真要打的样子，可是时不时又跑来滋扰一下，见势不对就立刻退回漠地，沙阵阻隔我军，追击不得，楚将军都想冲进去把漠城掀了，他想不通，顾时这么多年不掺合两国战事，如今到底图什么。”

　　谢君奕蹙眉：“不能再等了，今晚我去太华山看看。”

　　莫离一惊：“谢公子！”

　　谢君奕温和道：“没事，只是悄悄过去探个情况。”

　　为免打草惊蛇，谢君奕只带了莫离一人前去太华，他们二人身着黑色劲装，潜行在黑夜里，到一片隐蔽的坡地上掩盖住身形，谢君奕凝眸看向那座山。太华山虽地势极为险峻，范围却并不大，横亘在后的阴影中隐约可见一片绵延的天虞山脉。

　　莫离低声道：“看这样子也不像是大军驻守的样子啊。”

　　谢君奕微微凝眉：“太华这样的兵力，攻不下青州。”

　　莫离一惊：“那他们在这干嘛？”

　　谢君奕稍微又靠近了些，太华山他和宋行洲之前来过，那会沙国还没有明显的兵力驻守，只是打着掩护运送金矿，他与宋行洲为图快抄了山后小路北上，还因此不慎被人虏去了域外。

　　夜色中谢君奕掩在树后看一行巡查兵从面前走过，他看着那群士兵的背影，神色突然一震。

　　莫离察觉到他的僵硬，靠近他用气音道：“怎么了？”

　　谢君奕难以言喻地看他一眼，然后又绕到另一边，太华山地势险要，除了山后小路，便只有穿过峡谷走大路，而这里，谢君奕看着月光下那条路，眼神十分冷。

　　他带着莫离连夜赶回青州，莫离看着他一路上脸色郁郁，也不敢多言。回到青州时天已微微明亮，苏洵正准备启程回京，看到匆匆赶回来的谢君奕面色沉郁，他心下一跳：“怎么了，可是太华出了什么事？”

　　谢君奕拉着他到一旁，冷静道：“我有个猜想”，谢君奕语速极快：“我之前在宁州时就有所察觉，但我分不清域外人外貌特征，便想不出问题所在，直到昨夜我在太华看到沙国士兵，上回绑走我和宋师兄的应该也是沙国的人，而宁州城里，他们这样的人，却有很多。”

　　苏洵觉得自己两眼一黑：“他们难道还跟西域联合起来，要拿下宁州？”

　　谢君奕眉宇紧蹙：“倘若真如我所想，他们想快速控制宁州，宁州有难，青州必然要下来支援，太华的兵力本不足以攻破青州，可一旦青州调兵宁州，青州失守在即。”

　　苏洵道：“可一旦到那时候，楚将军定会派兵来支援青州 。”

　　谢君奕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或许便是他们占据太华的原因，楚将军一旦派兵南下，依太华地势，数万大军顷刻便会被阻隔在峡谷里。”

　　苏洵一愣，反应过来，面上划过一丝绝望：“而此刻西北援军无论是开路还是改道，都来不及了，青州和宁州，必有一城会沦陷，之后他们若长驱直入，京城势危！”

　　谢君奕点头：“如今江南也出了问题，驻军恐无法回防，京城的兵力撑不了多久。”

　　谢君奕当即决定：“苏大人，我与你一同入京，如今唯一能仰仗的，恐怕唯有沧州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京城如今他不得不去了，虽然不知道沧州为什么特殊至此，但如今唯一的破局之路唯有取道沧州，无论是沧州军南下支援，还是最后退守京城，南照都尚有一搏之力。

　　一路上谢君奕先给江南的李允去了信，告知了在太华和宁州的发现，犹豫了下，还是在信尾提及自己要去京城一事。

　　等不到你亲口告诉我了李允，谢君奕神色淡淡地看着窗外风景，转眼已经是深秋，刚下山时明明还是万物复苏的光景，如今却是一片凋零了。

　　苏洵也传信给西北告知了情况，虽然眼下不可能调兵，但也要提前做好准备，谢君奕托莫离亲自跑了一趟宁州，让他尽量稳住方远，先暗暗布下准备，不要打草惊蛇。

　　莫离本来不答应，但苏洵悄悄跟他说了谢君奕的身份，表示回京城不会有什么危险，莫离又想了想眼下时局，只好先去宁州。

　　只是他不知道当他先一步传信给远在江南的李允时，李允看完信瞬间沉下去的脸色。

　　且观京城这边，苏洵和谢君奕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宫中。谢辞书在御书房看见谢君奕时有些恍惚，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敛了情绪。

　　他先看向苏洵：“朕听闻了苏爱卿在西北的事，你能放下过去振作起来，朕很欣慰。”

　　苏洵忙道不敢，低眉道：“是微臣份内之事。”

　　又客套了几句，苏洵旁敲侧击地询问起谢璟言来，文帝收了笑，看着苏洵若有所思，最后只是敷衍道：“璟言太过顽劣，我罚他思过。”

　　苏洵心下一惊，想着谢璟言怎么求个旨求成了这样，难怪没有音信，原来是被控制住了？苏洵暗暗打算出宫后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去见谢璟言一面。

　　苏洵离开后，谢辞书才抬头静静地端详着谢君奕，谢君奕微微笑着，不闪不避，眼中神色却有些淡。

　　良久，帝座上的男人嘴角漾开一抹笑容：“君奕，你的眉眼像极了你的母亲，可是璟言说的对，你如今，倒更像是曾经的李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