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境》子欹

12、第 12 章

　　宋行洲注意到到旁边人的神色，他拍拍谢君奕的肩：“那位便是应朔应统领了，你要是想道谢，一会可以找机会过去。”

　　君子义以为上，他知道谢君奕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之前在营中便一直想对应朔当面道谢，可惜阴差阳错的应朔迟迟不归，今日正好撞上，谢君奕无论如何也是会上前去道一声谢的。

　　谢璟言和楚岚饮了几杯酒，起身到应朔桌前，举杯说了句什么，应朔淡淡笑了，也饮尽了杯中酒，谢璟言往下面一扫，对上座下的谢宋二人的视线，便朝他们招招手，宋行洲会意，拉着谢君奕起身笑道：“机会来了”

　　看到二人到跟前，谢璟言转身对应朔笑道：“那日后，家中小辈一直想当面感谢应统领，如今正好趁宴会得见一面”，谢宋二人上前对应朔行礼道谢，应朔看着他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无妨。”

　　谢璟言给了宋行洲一个眼色，转身走了，宋行洲看看谢君奕，对应朔一拱手，也跟着走了，他追上谢璟言，不满道：“叫我干嘛？”

　　谢璟言瞥他一眼：“你以前不是一直仰慕楚将军？”

　　宋行洲一愣，低声道：“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谢璟言挑眉：“如今人到眼前了，见是不见？”

　　宋行洲：“见，当然见！”

　　谢璟言带他到楚岚那敬酒，谢璟言道：“将军，这位是我表弟宋行洲，您可还有印象？”

　　楚岚看着宋行洲，又是回想起什么似的，微微感慨：“这是当初跟在小将军后头那小子吧，转眼也长这么大了”，思及一处，三人都默默饮尽了杯中酒。

　　这边谢君奕又倒了一杯酒，开口道：“多次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以此酒敬之”，君子如珩，看着眼前身形如玉的少年，应朔淡淡笑着：“小事，谢公子不必挂怀。”

　　谢君奕刚借着倒酒靠近了一点，如今又上前半步，语气略微斟酌着对应朔道：“今日闻应统领声音有些嘶哑，可是身体不适？在下不才，随家师学了些医术，或许可以帮到统领一二。”

　　应朔任由少年靠近，嘴角噙着笑容，临近时，他却突然抬头看着谢君奕，眼中含笑：“谢公子忘了，应某懂医术。”

　　谢君奕一楞，直起身来，有些羞赧自己忘了似的，又很快恢复自然，他笑道：“是在下失礼了。”

　　应朔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谢君奕道完了谢，便告辞离开，他走了两步，突然听到应朔的话从身后传来：“虽不知二位公子为何会在漠地遭伏，但近日边沙关系紧张，大战在即，二位还是早日离开此地为好。”

　　谢君奕回头微微拱手：“多谢应统领好意，在下铭记。”

　　应朔淡笑着点点头，不再多言，又自顾自地饮酒去了。

　　谢君奕看着他饮酒，想起刚刚萦绕鼻尖混杂在酒香中的另一股淡淡的香味，他看了眼应朔，眸光微动，片刻后转身离开了。

　　谢璟言打发了宋行洲，酒喝多了有些头痛，他正欲回到座上休息片刻，余光瞥见一人在旁边埋首于美酒佳肴，好不欢快，他揉着额角走到人前，开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大人这是在吃断头饭，这么专注。”

　　苏洵头也没抬，咬着鸡腿含糊道：“可不是么”，谢璟言闻言微敛了笑意，看着他的头顶淡淡道：“本王不会让你死的。”

　　这话他在营外坡地说过一次，苏洵没当真，他啃完了鸡腿，慢条斯理地擦擦手，抬头看一眼谢璟言：“殿下醉了”，他给自己倒了杯果酿，慢慢饮着。

　　谢璟言看见了，挑眉：“酒都不能喝？”

　　苏洵惭愧：“唔，不太会。”

　　谢璟言似是有些无语：“那你上次直接拿碗倒军中烈酒。”

　　苏洵想起上次那碗酒，脸有些红了，他轻咳一声，掩饰道：“上回开心得有些忘乎所以，让殿下见笑了。”

　　谢璟言冷哼一声。

　　宴毕，众人纷纷离席，应朔在云雀楼门口送走了要赶回军营的楚将军和江月，回头看见谢璟言一行出来，双方打了个招呼。

　　应朔牵着一匹马走近，他对苏洵微笑道：“眼下和谈在即，耽搁数日，苏大人也可早日完成任务回京复命了。”

　　苏洵无法透过面具看清眼前人神色，他便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是啊，望一切顺利。”

　　谢璟言不语，应朔又转头看着另外二人，状似无意道：“二位公子呢？可是不日便要启程离开云州了。”

　　谢君奕看着那张银色面具，嘴唇轻抿，倒是谢璟言看了二人一眼，点头道：“阿行，那边的事你们别掺合了，现在君奕伤也好差不多了，不是要去沧州么，明日便走吧，我之后忙起来也顾不上你们。”

　　宋行洲撇撇嘴，也没反驳。

　　应朔微微一笑，与他们道了别，便牵着马独自离开了。

　　谢君奕看着那抹逐渐于夜色中远去白色身影，神色暗了暗，转身和宋行洲上了马车。

　　谢璟言说酒喝多了要吹风醒醒脑，非要拉着苏洵在下面一起走，苏洵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觉得谢璟言真的喝多了不清醒，但是也无可奈何，随他去了。

　　马车内，二人有些沉默，宋行洲看了看谢君奕的神色，有些犹豫道：“君奕，没有要问的事吗？”

　　谢君奕还在想刚刚的事，闻言回过神来，笑看一眼宋行洲：“问什么，你和谢璟言？”，还是谢璟言和李允？亦或更多。

　　谢君奕闭了闭眼，才喝了几杯酒，怎么感觉自己头也有些痛了，喝酒伤身，回去以后一定要规劝李允少饮酒。

　　宋行洲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似的，他道：“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自上山那日起，我便只打算做青崖山的宋行洲了，当时想着，过往一切皆如浮云，不如就此忘却，重新开始。”

　　谢君奕点点头，暗道，师兄是想忘，自己恐怕当时是真烧坏脑子忘掉了。谢君奕刚醒时从未因自己的记忆缺失而烦闷过，反□□中人据说无一幸存，他在山下估计也没有需要牵挂的人了，便很是自然地在青崖山上重新开始。

　　不过其实有些记忆，失不失去，于他而言，可能并无多大所谓。

　　宋行洲继续说道：“我的母亲谢诗瑜是先皇的妹妹，所以谢璟言算是我表哥，我对他态度如此，是因为年幼在军中时他干坏事总拉我垫背，害我一并受罚”，说到表哥二字，他仿佛还是有些不服气似的，提到军营往事，他又有些咬牙切齿了。

　　谢君奕失笑，觉得自己这位师兄自碰到谢璟言后倒是生动了许多，他顿了顿，看了眼宋行洲，却没再开口。

　　宋行洲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父母若还在，我也不至于放着好好的郡王不当上山去。”

　　他眼睛里有些湿润，却摆出一副淡然的语气：“我母亲很早便故去了，父亲是江湖中人，有一年出了意外，从此杳无音信。”

　　谢君奕拍拍他的肩：“师兄，你别难过，我们都在”，至少我和师父，还有清云大师，会一直在。他又转头看向宋行洲，认真道：“多谢你，师兄”，谢谢你愿意自剖伤口对我坦言，谢谢你的信任。

　　宋行洲有些不好意思，随即他又敛了笑，对谢君奕正色道：“君奕，关于你的事我不便多说，如果你想知道，日后可以问李允。”

　　谢君奕淡淡嗯一声，转头看到他略显严肃的表情，失笑道：“不急”。他看着车窗外晃过的夜色，思绪有些放空，我不急，所以李允，慢慢来吧，我会等你到愿意说的那一天。

　　宋行洲见谢君奕确实不打算要问的意思，也暗自松了口气，他宴上酒饮多了，此刻稍有些困顿，便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去了。

　　他们先一步回到江府，后面隔了近一盏茶的时间，苏洵和谢璟言才姗姗来迟，回来的时候苏洵坐在那匹黑马上，脸上挂着笑，谢璟言在下面牵着马绳，虽摆着一贯的臭脸，眼里却含了些笑意。

　　到府门前，苏洵自己下了马，站稳了身形，对谢璟言拱手笑道：“劳烦殿下为我牵马，臣死而无憾了。”

　　谢璟言皱眉：“本王说了—”

　　苏洵见他脸色黑了，立刻笑着告饶：“是是是，臣失言了，有殿下在，臣定无恙。”

　　谢璟言这才脸色稍缓，挑了挑眉，“这还差不多。”

　　二人并肩走入府中，苏洵看着此刻光景，微微有些想笑，想到刚进府那日，他跟在亲王殿下身后，那会他对谢璟言又恨又怕，一路上没给过殿下一个正眼。

　　而谢璟言也不甚在意，他那时天天喜欢和李大人在一起，想到李大人，苏洵也有些疑惑，不知他怎么忽然便要离去了，害得谢璟言发了好大一通火，城中官员也因此殃及池鱼，被心情十分不美丽的谢璟言一顿折磨。

　　不容他思虑过多，苏洵回到自己屋中，整理了谈判要用的文书，虽然云州大抵是无人在意这次和谈，但按文帝的意思，苏洵回想起在御书房文帝对他说的话，摇摇头，无论如何，明日他也要尽力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