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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景明二十五年,南照周国蠢蠢欲动,边境纷乱不止,自七年前南照护国大将军在沧州遇险,文帝便一改常态,不愿再兴战事,是以近些年与诸国签下各种求和国书,但故去的将军余威渐消,南照一时的安宁也终将被打破。

      已入春,青崖山上渐有生机盎然之态,绒绒青草从地底微微冒出头,枝桠上也抽出嫩绿的新叶,清风吹拂过高高山顶上的一棵大树,伴着叶片碰撞摩擦的细微声响。

      树上一根枝干上倚靠着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下,此树倒不像是刚入春的光景,也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树干有不少风霜的痕迹,可上头确是枝繁叶茂,华盖亭亭。

      树上人一袭白衣,在微冷的春风中略显单薄,许是听到响动,他微微抬眸,琥珀色的瞳孔似有一瞬的倦怠,余光瞥见树下那抹熟悉的身影,他嘴角便漾开一抹笑来,眼眸弯弯,像淬了星光的月牙。

      他抬手伸了个懒腰,轻撩袍角,边笑着说一句“怎么不叫醒我”边从树上一跃而下,姿态甚是潇洒,然而天不尽人意,他似没看清树下凌乱的石块,落地时惊险地晃了晃身形,好险,差点摔倒。

      树下端坐着一个墨衣少年,手里把玩着一根随手捡来的草叶,听到声音他微微抬起头,本是一脸淡淡的神情,看到那白衣如雪的人在树下差点摔倒才立刻丢了手中草叶,动了身形,然而还未等站起,白衣人已然站稳了,少年手指微微蜷起,站起身道:“刚入春,天气还凉,别总在外头过夜。”

      少年语气清冽,似是吹久了山风还略有些嘶哑,却仍是温和如山涧清泉,很是好听。那白衣胜雪的青年干脆往身后树干一靠,双手懒懒地负于胸前,山风吹过,白袍轻扬,他微微眯了眼眸,仔细端详着面前人,唇角微勾:“叫谁?”

      谢君奕闻言笑着唤了声:“师父”,语气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无奈。

      在李允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看着李允,还是老样子,终日一身白衣,山风这么冷,也不知道加件外袍就往外跑,当初出门前应该托清云大师好好看着他的。谢君奕想着想着又微微叹气摇头,这山上,纵是清云大师怕是也管不住李允吧。

      “小小少年叹什么气”,李允见他叹气,微微歪头笑骂一声,看着眼前已经身形如玉的少年,感觉好久未曾仔细看过面前之人了,暗叹一句时光如梭,七年光景便在这山中悄然度过了。

      谢君奕俯身拾起地上一看就是某人随意丢弃的一堆凌乱的草药,拿着边上的竹筐装了背在自己身上,抬眸看到李允还倚靠着树干,双手随意抱在胸前,一副不愿走的懒散模样,他顿时有些想笑,忍了忍,他无奈地对李允说:“宋师兄该要等急了。”

      李允本乐得清闲看那小子帮忙拾掇昨日采好的药草,闻言不慌不忙地支起身子向前走去,走近了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揽住了少年的脖子,他懒懒地笑着,像个得逞的狐狸:“我们小奕公子如今也会催人了啊,下山两月有余,可是念着为师在山野里孤苦伶仃,便抛下阿行先回来了?”

      谢君奕感觉到肩颈上传来微微冷意,也不知这人到底在树上睡了多久,连衣襟都已是如此寒凉,刚要回话,抬眸却猝不及防撞进李允那双笑得弯弯的眼睛里,愣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垂了眼,打算这次先不与某人计较小奕公子这个称号了。

      那还是去年与宋行洲下山游历时发生的一件事,他二人途经越州时在城外山道上遇到了马匪,那时他们正好听闻一件怪事,从隔壁襄州逃往越州的流民不知怎的总是在半路上突然便不见了踪迹。

      越州太守陈淮松本得了朝廷诏令要好生安抚流民,这一细细查对,却发现流民人数远对不上,他当下便急了,一方面无法和朝廷交差,另一方面也无颜再见襄州太守许佑安。

      他与许佑安年少时便是至交好友,曾经一起读书一起考取功名,任职后也常年互帮互助,如今襄州有难,陈淮松定然不会坐视不管,他与许佑安本已做好了计划,可这些分配过来的流民突然间都上哪去了。

      在越州时他们便听陈淮松讲了此事,于是谢君奕和宋行洲在看到浩浩荡荡的马匪时心下便有了计较,他们佯装不敌,借机随这些匪徒混入山中,而沿途也不忘给陈淮松留下记号。

      他二人一到地方便发现山中果真暗藏玄机,但救人要紧,他们先趁机制造混乱,扰乱山中匪徒视线,再跟得信迅速赶来支援的陈淮松里应外合,救出了那座山里关着的几十位百姓,当时他们急于救人,没空管那些匪徒,流匪见势不妙立刻撤离,最后居然让他们跑了大半。

      等陈淮松把山中流民安置好后,他二人也因要赶路而未来得及回去一探究竟,毕竟一群匪徒绑了普通百姓去山中究竟是何缘由,时下边境战乱不定,别说百姓,匪寇的日子也不见得有多好过,他们要这些自己温饱都无法解决的流民作甚,总不至于要赏他们一口饭吃。

      本来事已落定,可临走时陈淮松的小女儿却非要跟着谢君奕一块离开,这可急坏了陈淮松一把老骨头,陈意怜对谢君奕一见倾心,在被父亲强硬拦着不给出城门追人时还一直哭喊着“这一生非小奕公子不嫁”。

      陈淮松心中甚是苦闷,他见小女执意,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原来谢君奕与宋行洲二人是一座名为青崖山上的师兄弟,此次下山是来游历的,可是那山名一听,他好似从未听闻,甚至半夜找出天下地域图翻了一宿也未曾找见青崖二字。

      纵是对谢君奕再有好感,他又如何能就这样把小女儿托付出去,更何况,最重要的是,他明显感觉谢君奕这位少年虽风度翩翩,待人始终温和有礼,可对自己女儿却是没有半分旖旎的态度,人家此行在越州帮了大忙,他也不能做出恩将仇报之事来,他极力拦下陈意怜,谢宋二人顺利离开了越州,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那次回来后宋行洲跟李允开玩笑地讲了这件事,感慨着差点要带回一个倾慕小奕公子的小姑娘,当时李允听了便笑得开怀,一脸戏谑地看着谢君奕笑,此后他也常常喜欢拿小奕公子来逗谢君奕,还边摇着头边说着徒大不中留等混账话,谢君奕到底是少年,每每这时他都会脸上飞霞,可面对李允,他却又只能无奈叹罢。

      明白李允是在问为何这次归来如此之快,以往他们年后出去,至少夏至才会归来。他垂着眉宇,自动忽略李允最后一句话,淡淡答道:“宋师兄途中接到一封信,似乎出了什么急事,便立即决定先回来了。”

      刚李允一靠近他便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清冷味道,夹杂的草木的清香,更多的却是极致的冷意,低头一看,他腰带间还挂着那枚绣着玉树江阁的香囊,近时隐隐有一股清香,其中有淡淡的风铃草的味道,这香囊似乎自七年前就一直挂在李允腰间,从未有过一日离身,谢君奕看了眼便撇开了视线。

      “这样啊”,李允闻言歪头想了想,也不逗他了,他直起身来,在清幽的山路上慢慢地负手而行,走了一段路后,他突然转头看着已身如修竹般的少年,安静片刻,似是微微叹了口气,他摇摇头,感慨一句:“岁月不饶人。”

      李允抬头看了看山中傍晚的天空,此刻已是云霞满天,他负手而立,望着高远的天空,语气淡得像是要随风而去:“这样的山中景又还能有几时呢。”

      谢君奕看不到他的神色,他微微皱了皱眉,他不太喜欢李允这种语气,低声道一句:“说得像要离开一样”,说出口他自己也愣了下,他抬起头,凝视着眼前那道白色身影,微微抿了抿唇。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李允已经转过头对他笑开了,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仿佛万事不往心头放的没心没肺模样。无端便让人有些牙痒,李允啊李允,总是有这样的能力。

      李允瞥见他神色,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似的,长眉微挑,笑着说:“想什么呢,你何时见我离开过这座山,我可是要和清云大师在这山里过一辈子的,倒是我的好徒儿这些年天天被宋行洲那混蛋拐下山,一年半载也见不着几回,可让为师想念得紧。”

      谢君奕心道又开始了,果然,他师父能有什么感慨,整日就会没个正形,不过他这七年倒也确实好像从未离开过这山头,也不知是何缘由,谢君奕摇摇头,算了,管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下山也好,免得被世人诓骗了去。

      是了,在一本正经的谢君奕眼里,他师父就是个只会在山里头耍赖犯浑的闲人,日日只会喝酒下棋外加上山采草,虽不着调了些,却也是干干净净的,白纸一张。

      不过若是宋行洲在这知道到他心中所想,估计白眼都要从青崖山翻到沧州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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