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超市营业中》株兰

5、第五章

　　为了躲避大型野兽，青鸟部落位于林间的荒僻角落，由十几户家庭组成，在周边的部落间属于极不起眼的存在，平时靠捕猎一些小型草食性走兽，以及采集生活。有时候会进行一些不成熟的种植行为，但因为缺乏经验，也得不到好种子，小部落的粗浅种植常常还比不上野外采集的收获多。

　　今年初，青鸟部落的首领雷下定决心向过路的大部落的人用两张珍贵的皮毛交换来一些不错的种子，决心再次尝试种植。可是没有想到，今年的天气实在糟糕，一整个夏季酷暑难耐，雨水少得可怜，大部分的植株在夏天就几乎都死了。这不仅让作物绝收，连对野生作物的采集也变得十分艰难。

　　部落的女人们往往要走到离部落很远的，往年不会去的地方才能勉强获得一些食物。但这实在过于危险，不仅可能碰见大型野兽，碰见陌生部落的人也有被掳走的概率。可不多久，野兽和掳掠也不再是问题的关键，而是无论走到多远多危险的地方，都无法再找到多少可以入口的果实。

　　同时，冬季的到来已经势不可挡。

　　雷将一捆柴火扔到地上，额角的汗水还来不及擦去已经化作了凉意。他注意到今天的部落似乎比平常安静一些，玩耍的孩子不见踪影。

　　自从今年开春，雷做主用部落共有的珍贵皮毛交换了种子却未得到收成后，他便沉默了许多。他做出努力想改变部落的现状，让部落成员的生活得到改善，然而酷暑与严冬随手便打翻了雷的希望，让人感受到自我的渺小。

　　今天的狩猎依旧空手而归，男人们只能在归途收集一些柴火才总算没有白出门一趟。

　　“柴火存得再多，又能用来干什么呢？”有人这样低声叹气。

　　却没有人能为此反驳或者责怪对方什么。

　　青鸟部落这样好年景尚且在夹缝中生存的小部落，在这种光景下，别说平安度过冬天，现在部落里的大多数人家连今夜果腹的食物都不知在哪里。

　　部落里一些年长些的老人已经主动停止进食，将食物留下来给小辈，然而这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在可预料的未来里，如果部落再不撞个大运猎到些什么，那饿死人都是迟早的。

　　往年一个部落遭难，起码可以向旁边的部落讨一些生机。诸如部落里尚且能够生育的女人们总有部落会接纳，然而今年周边的小部落也都自顾不暇，连年轻女人都不要了。甚至听说有部落将人接纳以后直接当做牲畜宰杀了，作为冬季的储粮。

　　由是，惶惶不安又绝望的气息在部落蔓延，众人却无能为力。

　　雷弯腰进入自家的茅草屋。

　　“我这样瘦下去也不行啊。”角落里他的父亲开口，他浑浊的双目在经过两天的饥饿后已经不太聚焦，“不如你将我杀了，还能多存几斤肉。”

　　雷心中难过，面上却强撑着将一些食物放到父亲面前，“我听说东边的林子里还有不少小兽，明天我会带着部落里的男人们去碰碰运气，这些话你不许再说。”

　　老人扭过头，依旧不愿意进食：“东边的林子常有老虎出没，你们要小心。”

　　雷自知无法劝动自己父亲，除非现在有无数的粮食突然出现，否则老人的死意已决，他只能说：“不要寻死，至少在明天我打猎回来之前。”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了：“好。”

　　雷在屋里默默坐了片刻，外面忽然传来焦急的对话声正朝着他的屋子这边走来。

　　雷主动迎出去，在门口差点和几个孩子与一个焦急且步履踉跄的老妇撞上，他们脸上神色慌张，老妇一把抓住了雷的胳膊：“雷，闪电不见了。”

　　雷看向孩子们，孩子们面上带着犯了错和担心的表情，在围拢过来的大人的追问下，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

　　他们几个听大人说东边的林子可能还有食物，便偷偷溜出去想要找一些果实回来，然而一直往东走，几乎快要走进密林深处的危险地带，入目的也只有枯木黄草，连许多味道糟糕但微能果腹的植物根茎也明显被人挖掘过。

　　孩子们十分受挫，在失望中想要回部落，却发现本来同行的闪电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孩子们起初以为闪电就在附近，然而找了很久也没有发现闪电的身影，他们又不敢太过深入密林，便只能折返回来。

　　闪电的祖母一整天没有看见闪电，本以为他只是和部落的孩子们出去玩了。可等部落里的孩子都回来了也没有看见闪电的踪影，一问之下才知道闪电出事了。

　　雷的面色凝重，他看了看天色，此时距离天黑已经不消多久，按照孩子们的描述，闪电消失已经差不多一整个下午。

　　东边的那片林子之所以还可能有猎物，便是因为那边十分危险。不仅有原始虎，也有平时没什么交集的凶悍部落。这么久的时间过去，闪电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但雷还是很快下了决定，他对部落里的几个青壮男人道：“带上火把，和我去林子里找人。”

　　白天一起出门的一个孩子在队伍里带队，男人们举着火把带着武器走向密林。

　　夜晚的密林危险重重，男人们沉默着往前走。为了安全起见，不能高声呼喊闪电的声音，只能在沉默中探索。

　　走着走着，不知是谁先开的口。

　　“今天我确凿听见有部落已经开始吃人肉了。”

　　“太荒唐了，人怎么能吃人的肉。”

　　“听说只是过世的老人的肉。”

　　“活不下去的时候还能怎么办呢。”

　　“好了。”雷严厉地止住了这个话题，“我们部落不可能开这个头！”

　　带路的孩子却被吓出了眼泪，一边抬手拭泪边指着前面的一块大石道：“我们差不多就在这里停下的，再里面没有敢去，”

　　他看向雷：“闪电，他，他会不会被其他部落的人捉去吃了。”

　　雷沉默着往前走了几步，虽然没有回答，但男人们面上都没有多少希望。出来寻找只是为了给闪电的家人一些安慰，就连队伍里闪电的亲叔叔大风闻言也没有开口，只脸上流露出哀痛。

　　在林间求生存的人最知道有多少危险。

　　有人自嘲道：“再这样下去，我们也没多少天可活了。”他从背后看向雷，嘀咕道，“如果留下那两块皮毛，说不定现在还能换来一点粮食，也不至于花了皮毛，浪费了几个月的力气还什么都没得到……”

　　“说什么呢！那是部落人都同意的决定。”有人反驳。

　　“好了，我们再往前走一段。”雷感觉有些疲惫，他不想去反驳这类责备的言语，他知道部落里多多少少有这样的埋怨。就连雷自己何尝没有后悔过自己曾经的选择。

　　部落里有老人有孩子，有在哺乳却被饿得没了奶水的女人，绝望犹如黑夜袭来，让人无处躲避。

　　冰凉的夜风吹在火把上，将不甚明亮的火光吹得黯淡了一些。

　　草丛里在这时候遥遥传来一声轻轻的窸窣声。

　　雷的耳朵极其灵敏，他抬手做了个打猎时候男人们都熟悉的噤声手势，以在安静些的环境中确认声音的来源。

　　林中有危险也有生机，无论那窸窣声的来源是什么，只要能吃，现在饿红了眼睛的人就会努力想办法猎来。

　　微微又是一声非常轻的动静，雷大致确认了声音的方位，便果断地点出了方向，身旁的男人立刻有抬起手上长矛的，但雷却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大风也焦急地做出同样的动作，“万一是闪电呢！”他压低声音道。

　　“怎么可能！你们别出声，惊扰了猎物跑了怎么办！”

　　在这样漆黑的天色里，一个失踪一下午的孩子还活着几乎是奇迹，众人都清楚这点。

　　即便是大风，在听见别惊扰猎物的时候都犹豫了。万一那真的是一头可以捕捉的猎物，而他为了找闪电将猎物惊扰走，自己是不是就成了部落的罪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雷，他需要在转瞬间做出决定。

　　到底是像又一次交换种子一般白白浪费机会，还是一击即中捕获猎物，雷闭了闭眼，抬眸已经坚定了自己。

　　“闪电？”他高声朝着远处喊道。

　　远处的草丛果然传来一阵猛烈的窸窣，就像转身逃跑的猎物，在这样的光线下根本无法做出任何追击。

　　人们的脸上出现失望和扼腕，然而下一秒，满脸放光的闪电从草丛中探出头来。

　　众人一愣，还来不及反应，便见闪电将一大袋东西高举过头顶，希望所有人看清他带回来的东西。

　　被夜风吹歪的火把回正，往前推送的朦胧光线下，细藤条编制的袋子中间，一颗被挤到边上，却依旧让人一眼看出它的饱满与新鲜的红果子，犹豫坠向干渴龟裂大地的雨水一般使人的心脏震颤。

　　这次雷赌对了。

　　所有人在回过神来的一瞬间，爆发出如猎豹一般的速度朝着闪电，以及闪电怀里的那一大袋食物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