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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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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室友在一旁颇有兴致地讨论店里的蜡烛,她对买蜡烛本身没什么兴趣。
她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所谓的世界末日,更不相信今年12月21日起地球将会有连续三天的黑夜。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全国大多数人会因为同一件事情而去做另一件相同的事情,她认为这样很浪漫,能够感受到自己和很多不认识的人做着同一件事情,就算最后没有世界末日,这也将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迟欢余光一瞥,发现在她视线不远处有一个五角星样式的蜡烛,她连忙走过去,怀里抱着刚从货架上拿下来的七度空间卫生巾。
眼看着要到目的地了,对面有一个男生跟她的目标疑似高度重叠。
她加快脚步。
为了让脚步跟上脑袋里的催促,换腿的速度太快,双腿拌在一起,为了平衡身体,她撒开双手,左手扶住大腿,右手牢牢抓住货架。
待她站稳后,她庆幸地深呼一口气。
她忽地想起什么,低头去捡卫生巾。
这一低头不太好,看到了刚刚让她脸红心跳的人,男孩就这么突然而又惊吓地闯入她的视野。
她愣了愣,怎么又是他?她不停地在心里提醒自己,他是你的同班同学。
同班同学,同班同学……
他弯腰拿起那包粉色卫生巾。
他懒散地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后,双手奉送到她怀前,语气淡淡的,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声音,轻飘飘的,“同学,你卫生巾。”
她不禁在心底感叹,他是怎么把彬彬有礼和“目中无人”同时做到的。
我晕……
而后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红着脸轻轻将卫生巾拿过来,小声说:“谢谢你啊,同学。”
这种时候,卫生巾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难缠、突兀、没用、废物!
她不知道该把它怎么拿着才好,捂得紧紧的不太好,显得她脸皮太薄,直接将它拎着,又显得她脸皮太厚。
于是她将卫生巾拿在身后,双手放在背后也算站姿的一种,应该不突兀吧。
哪知对方察觉到她的心思,强调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
此地无银三百两。
随后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他眼下的黑眼圈快黑到颧骨了,这是熬了多少大夜啊。
她嘴唇微启,话还没说出口,对方一个转身径直往左边大门走。
本来想跟他解释来着,这是她为了明天的军训准备的鞋垫子,不是为了大姨妈而准备的,他走了之后她又想,为什么非要解释?第一次交流是建立在卫生巾这个话题上很丢人吗?
不丢人,但害羞。
他成年了,她也成年了。
是男人和女人,是女人和她喜欢的男人第一次的交流。
话题竟然是卫生巾。
迟欢心不在焉地还在为刚刚的那一幕“不堪”。
王楚雯走过来问她:“刚刚帮你捡卫生巾的,是我们班的吧。”
迟欢迷迷糊糊地点头,像榔头砸地鼠一样,不停地点。
王楚雯开腔打断她点头的动作,“你看那边。”
迟欢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周应淮从左边大门那边退回来,转了个弯,朝右边大门走。
她这才回想起来,刚刚她们想从左门进,结果左门锁住了,才从右门进。
“怎么看着脑子不太好,真是状元吗?还是暑假把脑子玩坏了?”王楚雯抱着一堆奇形怪状的蜡烛吐槽。
迟欢干笑两声。
“可能……有点。”
笑完她发现自己内心还存有窃喜的余温,她喜欢室友跟她谈论起他。
回到寝室洗漱完后,迟欢躺在被窝里看消息。
辅导员发来一条群邀请,她点击同意。
一进群,群内便弹出一条消息——
朱南昌:@全体成员,“同学们进群后请将昵称改为学号+姓名的形式。”
她不禁激动起来,现在可以知道他的名字了。
指尖划动屏幕,点进群聊成员,眼睛搜索能跟“ZHOU YING HUAI”对得上的名字。
他们这个系共有六个班,朱南昌管三个班,他管偶数班,另一个辅导员管奇数班。
一个班大概六十几个人,总共加起来接近两百个。
所以想找到对应他的名字并不是很难。
她不停地快速往下划。
最终在快划到最末尾的位置时,找到了他的名字。
原来他叫周应淮,周、应、淮。他果真姓周。
北城是座临海的北方城市,秋天一到,风会比较大。
呼啸的风刮过杨树林,簌簌作响。
一夜之间,北城成功降温。
迟欢从行李箱里翻出压箱底的黑色摇粒绒外套。
她起身关紧窗户,将外套搭在肩头。
夏晴一边翻着行李箱,一边问她:“欢欢,你的饭还没到呀。”
迟欢回头,瘪嘴,“没有呢。”
夏晴提议道:“马上要集合了,你要不催催。”
“好。”
于淼淼在身后跟她朋友发语音抱怨。
“他什么意思啊,想追我就送那么一小束花,就凭他,一个穷屌丝还想追我。”
迟欢闻声轻轻转头朝阳台看,一束碎冰蓝玫瑰被放在阳台的角落,她用眼睛大致数了一下,大概有十九朵。
迟欢听她说的这段话和自己眼里看到的这束花,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这个室友很可能不是什么善茬。
迟欢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
王楚雯走过来低头跟她建议:“只有二十分钟就要集合了,你要不吃几口我的砂锅米线,垫垫肚子,要不然等会儿低血糖了路都走不稳,晚上还要军训呢。”
迟欢欣慰地想,这是一个天使宝宝。
“好。”她露出乖巧的笑容。
难熬的军训又开始了。
教官带着他们一连走正步。
袁教官扯着嗓子喊。
“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这句话引着他们走了操场几个来回。
迟欢越来越使不上劲儿,身上的力气已经被耗光了,还是晚上吃得太少了。
别人剩下的肯定没有多少份量,又加上赶时间,随便扒拉了两口就走了。
她心生一阵阵悔意,早知道拿那点时间去超市买一包糖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走到这番尴尬的境地。
整支队伍都很安静,她伸了伸脖子观察袁教官。
竖着耳朵听他说的每一句话,她时不时踮起脚尖观察他的嘴唇,期望他的嘴里能说出休息十分钟的话。
下一秒她彻底死心了。
袁教官清了清喉咙,大声说:“现在七点半,我们再走半个小时就可以休息了啊,八点休息。”
半个小时……天塌了。
她硬生生扛着没有一点力气的身体继续走,明显腿已经跟不上她的大脑了,老是比别人慢一步。
很快背后女生传来“啊!”的一声。
迟欢意识到踩到后面女生的脚了,她连连回头小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军训已经够累了,现在还无缘无故被踩一脚,对方紧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
在换方向的时候,队伍会停一分钟。
迟欢争分夺秒,环顾四周,问周围的女生。
“你们有没有谁有糖啊,我有点低血糖。”
“我没有。”
“我也没有。”
周围的女生探出头来面面相觑。
一个紫发女生递给她一颗阿尔卑斯,“我就剩这一颗了,你拿着吧。”
她弯腰接下那颗糖,语气真诚,“谢谢。”
撕开包装后,立马塞进嘴里。
情况紧急,她抓紧时间把糖嚼碎了吃下去。
糖都进肚子里了,身上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迟欢在心里叹气,完蛋了。
在心里做了一个短暂的心理建设后,她举起右手。
袁教官侧过头看到了她举手的动作,“停!都停下来!”
随后他向她招手,示意她出来。
她缩在袁教官的斜后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此时饥饿感占了上风,心里的紧张、尴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觉得尴尬,但得尽量低调,她不想成为别人饭前饭后的闲聊对象。
“我们连有没有人身上有糖的,现在正是体现团结的时候,这位同学有点低血糖,现在需要糖,谁有糖就拿上来。”袁教官双手持在腰带上,左右来回摩挲他那根军用绿色腰带。
出乎意料的少,袁教官手心里只有三颗糖。
看到周应淮从队伍里走出来,迟欢心里一个咯噔,怎么就绕不过去了,老天爷请你不要给我希望,他看着就很贵,身上穿的全是没有logo的衣服,她真的“惹不起”这个少爷。
她不配,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底下说话声音不停,你一嘴我一嘴地说小话。
她对他没抱太大希望,在关于糖的这件事上。
毕竟谁没事在军训的时候往裤兜里装这么多糖,也不嫌硌得慌。
忽略掉他的黑眼圈,他的颜值确实没话说,公共场合,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她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那张脸。
他往裤兜里掏出一把糖放袁教官手心里,随着他的动作,她视线往下,只见他又伸进裤兜里掏。
袁教官一双手快捧不住那些糖了。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她没想到他是真不嫌硌得慌。
迟欢在一旁目瞪口呆,直到他掏空了裤兜。
他朝她这边扬起下巴,依旧是冷淡的声音。
一双顶着浮肿的眼皮却仍旧有神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
“够了吗?”
少女温热的心脏随着他声音的落下,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北方的海风吹过脸颊,刺骨的凉,她的脸却依旧很热。
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够了。”她呆呆地点头。
待他走后,她烦恼起来。
猪脑袋,忘记跟别人道谢了。
她余光瞅了一眼袁教官手里的糖,没几个是她见过的,估计都是进口糖。
托他的福。
迟欢接过袁教官手里的糖,全部放进了裤兜里。
她随机拿出了一颗金色外纸包装的巧克力,纸上面写着——
Patchi
解散后她拿出手机搜这个牌子,才知道这款巧克力是源自黎巴嫩的奢华巧克力品牌。
Patchi在阿拉伯语中象征着快乐与分享。
迟欢又回想起往事,小时候她发烧了,她奶奶给她留了一把糖放在了她的枕头边。
她妈妈余婷立马把糖拿出来放进他哥的糖堆里。
她说:“她都睡着了,给她留糖干啥,又不吃。”
奶奶笑着把糖放回原位,“她明天醒了不就会吃了,她喜欢吃糖。”
于淼淼突然抱着一束花站在她的面前,打断了她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