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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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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3月4日。多云转晴。
春天了,日记。怎么一眨眼就春天了呢?时间过得可真快!
我发现一个重大事实:小白长大成“人”了。这段时间它特别喜欢在我的腿上或者床脚上、桌脚上蹭来蹭去。晚上只要有野猫在院子里活动,它就会蹲在门口挠门或者在垫子上团团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它在找尾巴呢!
我很纠结,吃不准该不该放它出去谈个恋爱、搞个对象什么的。以它的情况,基本上不会被母猫看中,而且还很可能被它们欺负。可要是就这样把它关在家里、打一辈子光棍的话我又觉得太不人道了。或者我就索性送它到美乐去动个小手术?不行不行不行……
日记,你说我怎么办呀?
——摘自卫明的日记
这个春节是卫家近几年来过得最美满幸福、其乐融融的一个。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卫青总是很忙、更是常夜不归宿……当然,这点卫冬这个做大姐的并不知道。这其中多亏了卫明左挡右支、脑细胞成片阵亡的不懈努力。
为了帮着二姐瞒住大姐,卫小弟可被辛苦坏了。好在因为正值节庆,卫冬不得不跟着姐夫一起跑他家的亲戚、朋友或者公司同僚,所以不像平日那样天天都有空到家里来一趟。不过她还是会雷打不动的每天至少一个电话打到家里。碰到卫青不在家、而卫冬又要找她聊聊的时候,卫明不得不开动小脑筋、一次次地变化推托的借口。比如:哦,二姐在洗澡呢,我让她等会儿打给你。又比如:她去扔垃圾了,马上回来后叫她打给你。为了这些牛皮,他怀疑自己都要熬成少白头了!
奚典最近几天好像都不在家,至少卫明是没遇到过他,估计是回“家”过年去了……就是上次他妈妈说到过的那个家。
卫明不明白如果奚典有家的话为什么还会在现在这个有点旧也有点破的小区里买房子呢?而且买的还是他住得好端端的房子!也猜不出他的“家”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莫非是跟他妈妈住在一起?又或许是豪宅?凭他的身份地位拥有豪宅的话貌似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再或许其实他早就成家、连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以他的年纪——过了年就该三十三了——有孩子的话也算正常,而且还能很好地掩饰他是同性恋这个不可外传的内在!
越想他越没答案,到后来忽然警觉到自己对奚典的好奇心真的不小……都不小到很值得商榷的地步了!为什么?!他惊骇了,扯着头发来回踱步。为什么对奚典这么好奇呢?
好吧!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他非要买他家的房子,而且还是个要独立生活的盲人。后来是因为童遥的关系。咝……那现在呢?现在怎么压根就想不起“童遥”这个插曲、而只是对“奚典”这个人好奇了呢?就连他怎么点烟的、怎么吃饭的、怎么洗碗的、怎么倒咖啡的……等等、等等都成了他无限好奇、急于知道的难题,更别提他的家、他的生活、他的工作是怎样的了。
天哪!一声惊雷炸响了,把卫明炸得抱着脑袋倒在了沙发上。尽管还没弄明白为什么……或者说是他不愿意去弄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不过目前想到的种种已经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
“……卫明!在家吗?”隐隐约约有人在高声叫喊。
被惊雷击倒的卫明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绝望地想:完蛋了,都出现幻听了!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已经完全着魔了?天哪、天哪!他弓起了身子。
“卫明!”真的有人在叫他。
“啊?”卫明稀里糊涂地扯着嗓子应了一声,急忙套上拖鞋冲上了阳台。
果然,奚典裹着厚重的棉外套、面朝202阳台的方向笔直地站在柿子树下。听到卫明出来的动静,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卫明也对他笑。“新年好。恭喜发财,身体健康!”心情一好,拜年的话也一并奉上。
“呵呵!你也新年好。学业有成,身体健康!”奚典的笑容扩大了、看起来更灿烂了些。“你一个人在家?”
“嗯!”卫明点头。“你呢?刚回来?”看他一身的打扮就知道他应该是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换他平时的家居服。
奚典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晃了晃道:“没事的话下来吧,帮我个忙。”
“哦!”卫明兴冲冲地应了一声、扭头就走,完全忘记了半分钟之前是谁倒在沙发上怏怏不乐的了。
奚典已经等在防盗门后面了,听到卫明下楼靠近的声音就打开了防盗门。
“新年好。”卫明乐呵呵地拱了拱手,又给他拜了一次年。
奚典愣了愣,伸手在外套的内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红包来递给他。“岁岁平安。”
“呃?”卫明傻眼。
奚典笑得颇为得意,晃了晃指间的红包道:“我比你大十一岁,肯定有资格做你的长辈。”
“开什么玩笑?”卫明悻悻地推开他的手,转身拉上了防盗门。
奚典呵呵一笑,收起红包道:“是你自己放弃发一笔小财的机会的。”
卫明没搭理他,换上他家的拖鞋就熟门熟路地进了202。
屋里开着空调,大概开了有一会儿了,房间里暖洋洋的。
奚典进门后就脱下了厚重的外套,转身朝厨房走去。“喝什么?热巧克力?”
“好。”卫明点头。四下扫了扫,发现他家一如既的干净整洁,既没有摆盛放着糖果瓜子或糕点等吃食的果盘,也没在门窗上贴春联或者福字之类的喜庆装饰。不过外面的防盗门上倒是贴了个大大的福字,好歹还看得出这家住着人。
不一会儿,奚典小心地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杯子出来。
卫明急忙过去接了一杯在手上,顺便看了看他的杯子、诧异道:“怎么喝茶了?”
“这两天吃得太杂、太油腻,需要喝点红茶养养胃。”奚典扮了个鬼脸。
卫明挑了挑眉,刚想问问他这两天跑了多少个饭局,抬眼就看到自己满脸好奇的表情映在他黑亮的太阳眼镜上,顿时警醒过来、转而问:“要我帮什么忙?”
“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顺便输到我的手机里。”奚典朝沙发的方向努了努嘴。“每次找你都得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很累。”
“呃?哦!”卫明过去坐下,拿起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照着他教的方法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家庭号码都输了进去,还很大声地念了两遍。
奚典听得很仔细,听完后微仰着头无声地喃喃自语了一会儿,然后一笑、道:“嗯,记住了。挺好听的号码。”
“好听?什么意思?”卫明不解。
奚典哼了一段很短小的曲子,扯着嘴角、歪着脑袋道:“我都是用音符来记电话号码的,超过7的就用高音来替换。”
卫明惊奇不已。“再哼一遍听听。”
奚典又哼了一遍,环住杯身的右手手指也跟着动了起来、好像在弹琴。“嗯,不错!”他点点头,表情却很严肃。想了想,扭头朝琴房走去。“进来。”
卫明赶紧抱着自己的杯子跟了过去。
在空旷整洁的琴房里,奚典的行动快捷灵活了很多,几步便走到钢琴边。左手握着杯子、右手掀开琴盖,在琴键上稍稍摸索了一下便把刚才哼的曲子弹了出来。
卫明对弹钢琴一窍不通,不过却被他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跳跃的手指给吸引住了。再把视线范围扩大到他被玻璃移门处投进来的恰到好处的光线笼罩着全身,顿觉手痒无比。“你等等啊,我回家拿样东西马上就来!”他大叫一声,扭头就走。在客厅里放下一口都未喝过的热巧克力,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又一口气冲上了楼。
奚典被他突如其来的动静弄得莫名其妙,手指也定格在了琴键上。想了想,他无奈地一笑,端着杯子再次到防盗门后恭候……他家的防盗门装了闭门器,会自动闭合。
几分钟后,卫明夹着他久未碰过的素描本风风火火地冲了下来。
“钥匙带了吗?”奚典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声。
“带了!”卫明窘了窘,钻进他刚打开一道缝的门里,急吼吼地换了拖鞋。道:“去琴房、去琴房。”
“怎么了?”奚典不解地问。
“嘿嘿!”卫明拍了拍自己的本子道:“你弹琴,我画画。这就叫君子之交!”话音未落便忽然想到画画这种事会不会触到奚典的禁忌呢?于是连忙观察他的反应。还好,是他多虑了。
奚典显然对这个主意很惊奇、也很有兴趣,偏着头稍想了一会儿就大方地点头答应了。
卫明暗暗松了口气,端起自己的杯子进了琴房。然后把奚典拉到钢琴边光线、角度最佳的位置,摆出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这才扭头抱着素描本一屁股坐在了光洁的地板上。喝了一大口微烫、醇香的热巧克力后,他庄严地命令道:“开始!”口气俨然像个指挥家。
奚典笑了,问:“要多久?一直这样的话我会很辛苦的。”说着轻轻举了举左手的杯子……卫明连杯子都不让他放下。
“画个大概就好了,十几分钟吧!细节我会慢慢改的。”说完卫明就想到自己久未动笔、技艺肯定有所生疏了,又加了一句:“顶多半个小时。”一边说着,手里的碳素笔已经迅速动开了。
奚典侧耳倾听他的笔尖与纸面接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不知何故、心悠然一荡,指尖停在琴键上忘了按下,嘴角却越勾越高。
“弹呀!”卫明抽空朝发呆的某人挥了挥手。
奚典一怔,暗自心惊不已。轻轻摆了摆头,勉强抛开纷至沓来的各种念头,轻轻按下琴键试了试音,很快便找准了旋律弹了起来。
“对、对,”卫明乐了,“是我的手机号码!”他对自己能认出这段旋律感到颇为得意。
奚典淡淡一笑,手指来回往复、把这段短短的号码反复演绎了几遍以加深卫明的印象。手指机械运动的同时,刚才涌进脑中却被卫明突然打断的灵感又重新被唤醒,于是手指灵动起来、一连串音符从指尖下面流淌而出。渐渐的,他投入进去。忽略了坐在地上给他画肖像的卫明,左手的杯子放下了、人也坐在了琴凳上,双手十指齐齐在琴键上跳跃。
卫明没有打断他,停下画笔静静地看着他全神贯注的样子。这样的奚典他从未见过,有焕然一新甚至惊艳的感觉,不禁暗暗感慨难怪二姐刚回来的那天就“帅哥”长“帅哥短”地称呼奚典了,这样的奚典果然帅到不行。可惜的是……他的完美主意又冒头了,轻手轻脚地放下本子站了起来,又蹑手蹑脚地走到奚典身边。
奚典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停下手朝他侧头。
“别停啊!”卫明有点内疚地轻声道:“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说是这么说,可他却做了件相当有存在感的事……摘了奚典脸上的太阳眼镜。
奚典条件反射地后仰了一下身子,眼睛闭得紧紧的。“还给我!”他懊恼地狠狠皱眉……唉,刚才回到家的时候有点兴奋、忘了卫明是个喜欢调皮捣蛋的小孩了。“我没戴义眼。”他朝左使劲扭着头,右手则向卫明直直地伸出。
卫明扁着嘴迟疑了一下,还是识相地把眼镜放到了他手里。不过就在他要带上眼镜时又大声阻止道:“别戴!这儿是你家,干嘛还要遮遮掩掩的?我又不是没见过,都说了不会害怕的!”说着他气鼓鼓地回到放在地上的素描本边,“咚”地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再说我坐在你的右边,看不到你左眼的!”
奚典举着太阳眼镜的手僵住了。
卫明突然想起新年夜自己偷窥到的某个画面来了……童遥来的时候奚典就没戴太阳镜,显然与童遥之间已熟悉到足以坦诚相见的地步了。于是他没由来地更郁闷了,赌气地朝挂着好多小提琴的墙面使劲扭着脑袋。
琴房里安静了好几秒钟。
“你怎么不画了?”奚典的声音恢复了柔和,还有点妥协的味道掺杂其中。
卫明从眼角瞥了他一眼,郁愤地轻哼了一声。
“要我站着吗?”妥协的味道更重了。
“不用。”卫明的声音硬梆梆的,但已重拾起了纸笔。“这样也挺好。我重画一张。”说着他翻过只在上面勾出一个身体轮廓的纸,换了一页空白的出来。
奚典把眼镜放在了钢琴顶上、自己的杯子旁边,缓缓调整了一下呼吸和情绪,双手才重新按在了琴键上。
卫明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手,抽抽鼻子、勾勾嘴角,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