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明镜》闻芷墨

2、第 2 章

　　次日。

　　温岁岚起了个大早，从刘玉娘那拿了些碎银塞进钱袋出了门。

　　她打算去买个仆人回来当助理，俗话说不会带团队，自己就得干到死。

　　“周姑娘？”

　　温岁岚遇见昨日的“榜一大姐”，扬起微笑打招呼。

　　周竺看过来，腼腆地笑了笑，“温姑娘。”

　　温岁岚看了看四周，许是还早，街上没什么人，只有落叶刮蹭地面的呲呲声。

　　“周姑娘起得如此早。”

　　“嗯。”周竺点点头，走上桥，“趁天色还早，出来看看风景。”

　　温岁岚点点头，随意交流了几句就抬步离开。

　　脑子里闪过一丝疑惑：这周姑娘身边没丫鬟伺候，衣裳看起来也不是官家小姐的布料，但昨日她出手又如此大方……

　　温岁岚脚步一顿，飞快地往回跑去。

　　周竺已经不在桥上了。

　　温岁岚往河里望去。

　　——河中溅起阵阵涟漪，白色衣角漂浮在河面上，商人们忙着摆放自己的商品，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温岁岚没多想，猛地跳下河，往河里的女子身边游去。

　　周竺的意识已经模糊，看见有人朝自己这边靠近，想张嘴叫她别过来，可嘴里和鼻腔不断充斥河水，刺痛感和窒息感让她说不出话来。

　　温岁岚上辈子学过游泳，因此游过去不是问题，她抱住周竺的那一刻，发觉怀里的人已经失去意识了。

　　周竺身材瘦弱，可衣裳浸了水，变得厚重起来，她腰上还绑着一根绳子，绳子下似乎钓着东西。

　　温岁岚试图去解开她腰上的绳。

　　好在有人听到了动静，“来人啊！有人跳河了！”

　　商贩们立马围了过来，有人找到一根长竹竿朝温岁岚递去一头。

　　温岁岚解开绳，才发现另一端绑着一块大石头，她一手圈住周竺，一手勾住竹竿。

　　很快，两人被合力拉上岸。

　　“小姑娘，别想不开啊。”

　　“是啊，寻什么都别寻死。”

　　大家都是这条街的商户，人群中有人认出温岁岚。

　　“诶，这不是飘香阁掌柜的女儿吗？”

　　温岁岚缓过气，看向他们，“多谢各位叔伯。”

　　然后她跪到地上按压着周竺的胸脯，见没反应，低头给周竺渡气。

　　良久，周竺偏过头剧烈咳起来。

　　“活过来了就好……”

　　掌柜们见人醒了，渐渐散开，只留下几个和刘玉娘相熟的掌柜。

　　“我把你们送去飘香阁。”

　　温岁岚正好腿软，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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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飘香阁，刘玉娘着急地去熬姜汤，小厢房里只剩下温岁岚和周竺二人。

　　“多谢温姑娘，给你添麻烦了。”

　　周竺红了眼眶。

　　温岁岚摇摇头，“无碍。”

　　两人静默。

　　过了一会儿，周竺自顾自地说起自己身世：“我爹娘都是农户，每日进城卖菜，有一日我发现爹娘迟迟未归，就跑来城里打听。”

　　她眼角流下一行泪水，抬手用帕子擦掉。

　　“才知道爹娘在卖菜时被在街上赛马的萧家二公子撞死了。”

　　“我想报官，可没有银子，我去了玉夜楼，从了妓。”

　　“我攒好银子后去了衙门报官，可萧家二小姐在宫中当了娘娘，无人敢得罪。这次不行，我就下次再来报官，我要这天下还我爹娘一个公道！”

　　刘玉娘掀开帘子端来两碗姜汤，“快喝，莫着凉了。”

　　温岁岚安慰地拍了拍周竺的手背，周竺笑了笑，理好情绪，朝着刘玉娘道谢：“多谢玉姨。”

　　周竺喝了几口姜汤，情绪平稳了，只简单交代了后续，“后来老皇帝驾崩，新皇登基，摄政王辅政，萧家牵涉出旧案，株连九族。”

　　刘玉娘对此也有耳闻，倒也不惊讶，她心疼地看着周竺。

　　周竺继续道：“前些日子我攒钱赎了身，想着不能死在玉夜楼，我要清清白白地死。”

　　她顿了顿，朝着温岁岚微笑道：“说来也巧，本来打算昨日跳河的，结果遇到温姑娘带货，让我思绪良多。”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今日跳河犹豫之下在腰间没有打死结。

　　“你是清白的。”温岁岚低眸搅拌姜汤，“周姑娘想不想和我一起带货？”

　　周竺在她笃定说出自己是清白的时候就愣住了，这会儿结结巴巴道：“可、可以吗？”

　　商铺向来不收玉夜楼赎身出来的女子，因此大多女子攒好了银子赎身，也宁可继续待在玉夜楼。

　　“当然可以。”温岁岚一口喝完姜汤。

　　眼见着周竺又要哭了，温岁岚站起身，“既然周姑娘愿意，那随我去办件事？”

　　人力足了，物力还不够。

　　正当两人收拾好要出去时，昨日那糕点铺的妇人走了进来。

　　“玉娘，你家姑娘在不在？”

　　刘玉娘迎了过来，“齐姐姐，找我家姑娘有何事？”

　　齐大娘见温岁岚也在，笑盈盈地说：“我店铺生意现在好得不得了，多亏了你，我已经从李力那边把货全拿回来了，今日能不能再给齐姨带带货？”

　　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鼓鼓的钱袋，递给温岁岚。

　　温岁岚不客气地收下，“可以。”

　　昨夜刘玉娘和她说了这齐大娘，在她们母女刚来京城时，齐大娘帮了不少忙。

　　人情往来嘛，而且还有佣金，温岁岚自然不会拒绝。

　　“对了，齐姨，您再帮我问问别家掌柜，我这边还能带几个。”

　　齐大娘拍拍胸脯，“交给我罢。”

　　不过温岁岚还没等到齐大娘的消息，先等来了李力。

　　刘玉娘和周竺拿着她画的图纸去找木匠了，所以店内只剩下温岁岚一人。

　　李力整日待在玉夜楼，不在店内，今日听下人说齐大娘把货拿走了，心中不爽，但突然得知妹夫升官，心情顿时放晴。

　　“只有今日一日了，若是你求我，我便既往不咎，只需要陪我几夜，你这脂粉铺就是我李力罩着的了，如何？”

　　温岁岚试着面前的胭脂，语气淡淡，“不如何。”

　　李力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到时为娘会告诉你是谁不自量力。”温岁岚厌烦了他，“今日酉时兑换赌约，如何？”

　　原本听见“为娘”二字，李力捏紧拳头，但又听见后面那句话，力气一松。

　　也罢，等今晚他再“好好”地教教她什么叫不自量力。

　　想到这，李力露出淫.笑。

　　“酉时我再来。”他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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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大娘办事很靠谱，今日多家店铺送来了货品，温岁岚在桌前整理这些样品。

　　还没开始，飘香阁外就挤满了人，看上去甚至比昨日的人还要多。

　　等刘玉娘和温竺拿着木牌回来时，已经接近未时。

　　两人挤过人群到了温岁岚面前，刘玉娘不确定喃喃道：“这么多人都等着带货？”

　　温岁岚不动如山，接过两人手上的木牌，立在桌旁，把毛笔递给温竺。

　　“会写字吗？”

　　周竺点点头，“以前有官人教过我。”

　　温岁岚点点头，也不多问。

　　“等会儿谁打赏了，你记好数，每半个时辰把打赏数排在前三的名字写在木牌上，然后挂在木板让大家看见。”

　　周竺点点头。

　　很快，未时已到。

　　温岁岚把今日特意选的几盒胭脂摆在面前，拿起最近的一盒。

　　“姐姐妹妹们又见面了！有没有喝茶会把口脂沾在杯子上的姑娘？今日给大家介绍的这款口脂，颜色非常适合日常，我给大家示范一下，这个口脂最大的特点……”

　　“姑娘们，别急，我数十个数，大家去左边登记……”

　　“感谢王小姐打赏的五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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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大家发现旁边的木板挂上三个木牌，分别写着三个人名。

　　“温姑娘，这是什么？”

　　温岁岚笑着解释，“这是打赏榜，挂在最上面的是打赏最多的，等带货结束，请这三位姑娘稍留片刻，我准备了些小礼物。”

　　听罢，之后的半个时辰打赏的人越来越多，数额也逐渐增大。

　　温岁岚不得不解释道：“姑娘们把银子留着买货即可，这小礼物只当作赠礼，不值几个银子。”

　　打赏的人才渐渐消停，不过也有不缺银子的主，就为了能一直在榜上，只要降下来了就往筐里投银子。

　　带货进行得如火如荼。

　　突然，闯进来几十名官兵，把这一处包围起来。

　　人群受惊，纷纷散开，只留下了几个胆大的在不远处看热闹。

　　温岁岚手上还拿着一块糕点，见到官兵，她不慌不忙地擦擦手，站起身。

　　“请问官爷有何贵干？”

　　刘玉娘走上前，扯出一抹微笑，心里却在打鼓：莫非是李力搞的鬼？

　　“段大人。”

　　为首的官兵让开一步，只见一名穿着淡蓝色官袍的男人走近。

　　“温姑娘，借一步说话。”

　　段常走到温岁岚面前，打量着她。

　　他昨日才办事回京，王爷就让他带着东西来找一个叫温岁岚的女子，还说什么带货。

　　温岁岚点头，示意他进店。

　　“温姑娘，主子想与你做一笔交易。”段常开门见山。

　　“说说看。”

　　温岁岚表情淡淡，看不出什么想法。

　　段常见状，态度更加温和。

　　“在下奉命带来了三箱夜明珠。”段常一抬手，门口的士兵就把几个箱子抬了进来。

　　“若是温姑娘在一个月内把这些夜明珠卖出去，旁边这一箱金子都是温姑娘的。”

　　随着他说完，士兵把箱子打开。

　　闪到反光的金子码得整整齐齐，温岁岚神情微动，但稍纵即逝。

　　“若是我一个月内没卖出去呢？”

　　段常敛了神色。

　　“若是如此……”

　　他一字不落地转述主子的话。

　　——“便无命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