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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话 深梦镇魂珠 ...

  •   “喂,你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
      那声音空洞洞的在寂静的等候室里响起,仿佛一条滑腻冰冷的,吐着信子的毒蛇缠绕在女生周围。空气里泛出一种独特的香气,似真非假,比茉莉花还要清晰。

      “……唔?”
      瞳孔微缩,光亮还无遮拦地落在眼中,让女生有片刻的迷惘。大约两分钟后她才扶着额头起身,歪头,被子的一角掉到了地板上,还有一半拖拖拉拉搭在腿上。光线从窗扉中斑驳地落在身上,带着早晨的气息。
      就是觉得很干净,很清新。意外令人舒适。
      在外婆家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和梦里那个奇怪的人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怎么做起那个梦了……”
      那次机场的事情,她到现在为止还是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太过疲劳的梦境,还是……真实发生过的。就像来日本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情。
      布布揉着眼睛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女生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角还明显带着睡意,睡衣松松垮垮。
      刷了一半的牙,才发现脖子里空荡荡的。
      ——外婆给的珠子呢?!

      “……早。”
      布布打一个哈欠,和在楼下吃早饭的家人打招呼。决明爸爸放下报纸问,“怎么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这时候妈妈端着餐盘从厨房里出来,她嘴里还哼着小调子,很开心的样子。
      “早上好,妈妈。”布布坐到爸爸和弟弟中间,拿起牛奶杯却没有喝。“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绳子断掉了,怎么也接不上。”
      “什么接不上?”
      妈妈也坐下来,把粥碗递给女儿。
      “就是挂珠子的颈绳啊,不知道怎么断开了。”布布咂咂嘴回答。
      决明妈妈突然瞪大了眼睛,好像有点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

      到九点多的时候,坐在客厅看书的布布突然听到一阵车子熄火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男人的大嗓门和一阵断断续续重物落地的声音。
      在这样的郊区,显得非常得吵闹而让人格外不爽。
      布布皱着眉头,在书里夹上书签,走到窗边往外看。
      对门那家人,原来有人住了啊。
      决明一家的房子买在郊区,原因是离决明爸爸工作的医院近。而像这样的郊区,住的人很少。在休息日的时候,显得尤其寂静。
      布布家的房子靠近车站,左边是一处小公园,右边是街道。隔着一条小街的对面,是空置了大概半个月的白色小别墅。
      那家人是在布布到日本的第二个星期搬走的。原因不明。
      不过回家的时候遇到同一个区的邻居,偶尔也听说过,那家人似乎有个神经衰弱的女儿,近期病情得不到控制,所以搬到国外去了。
      或者又有个说法,是什么那房子不干净经常有莫名其妙的事情之类的。
      到最后布布也没有见过那个神经衰弱的女儿,也没有看见过那栋房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记得有一次出门的时候,那家人的小儿子在门口闹腾,母亲在门口不知道看着什么。男主人大概不在家。那个小儿子很调皮,在门口玩了一会儿就跑到了种着樱花树的院子里。
      然后他上树了。然后他掉了下来。
      他妈妈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尽管那个孩子在摔下来的地方捂着后脑勺哇哇大哭。
      那个女人还是没有反应。
      就在布布准备去看看那个小儿子的时候,有个男人从院子后面冲了出来,嘴里骂着什么。
      直到那个时候靠在门边上的女人才呆呆地转过脑袋,看向摔到了后脑勺的儿子。
      之后布布就不知道了,她赶车去上日语补习班呢。
      那次后就没见过这家人。直到他们搬家。

      对门的搬家队伍差不多离开的时候,四周恢复了寂静。
      日本春夏季的时节和在外婆家的时候很像,总是有青葱的树木,粉色的小花,还有叽叽喳喳的麻雀。
      和这个安静的郊区很契合。
      布布靠着窗沿看了有一会儿了,还是没有看见类似主人之类的人出现。那栋白色的别墅还是老样子,洁白,漂亮。
      没有人住的气息。
      “布布,你过来一下!”
      妈妈在客厅里喊她,手里拿着电话柄。
      “呃……来了。”
      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她离开窗户的下一刻,有个身影走进了那扇白色的大门里。

      *

      午饭决明一家人去下了馆子,出门的时候布布还是盯着对门那栋别墅。
      ——依然没有丝毫动静,二楼的窗帘还是死死拉着。
      “上车啦。”弟弟梓桑撅嘴,他非常饥饿。
      “恩。”布布答应着。
      餐馆是中国餐馆,店老板和妈妈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她和弟弟在吃饭的时候,妈妈在和店老板说话,而爸爸因为有临时的手术要做,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她隐约听到“玉”“时间”“怪事”几个词。没办法从中推断他们在谈什么,干脆放弃还是低头吃自己的饺子。
      反正依妈妈的性格,交友广阔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吃完饭后弟弟嚷嚷着要回家,不想陪母亲逛什么街,布布觉得一大早起来就没什么精神,也拒绝了母亲的建议。
      于是三人回到了家。
      一路上布布都觉得昏昏欲睡,最后还是靠着车窗玻璃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逻辑颠倒的梦境。

      ——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树木,草丛,远处的山脉,还有下着雨的老宅子。
      就像被一支无形的,沾染了各色颜料的画笔绘制而成。
      不断地消失,不断地出现。
      布布的视线定格在大宅子的屋檐上。屋脊两边各有两个飞翘起的,造型奇特的角。她的眼睫被雨水打湿了,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那东西似乎是外婆家屋檐上的鸱吻。
      大宅子的门突然开了,一位绾着髻,斜插着一根奇异绿色珠子的深衣女人站在门口。她呆呆地看着下雨的天空,好一会儿才抬起袖子挡雨。
      就在她举起袖子的几秒钟后,潮湿的空气起了变化。
      布布听到了鸟叫声。
      视线一转,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没有树木,没有宅子,也没有女人。
      布布站在了一片黑暗中。
      很黑,但是可以看清楚自己的手脚。
      是不是很奇怪?
      她就这样一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脖子上的珠子散发着青绿色的光……
      噗——
      液体挤压的声音发出的同时,脚尖的位置充满了鲜红色的液体。
      脖子上的珠子越来越亮了,有些晃眼,布布想把它扯下来。
      ——可是扯不下来。
      有个看不清楚脸的人握住了她的手,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
      那个人不停地问:
      “这是什么……你是什么……这是什么……你……”
      布布厌烦地想要推开那个人。

      咚!——“哎呀,好痛!”
      额头上一阵钝痛,布布猛然惊醒。
      是梦啊……
      她松了口气,习惯性地抚上脖子间……珠子还在家里呢。
      那根颈绳妈妈没办法接上去。
      叹一口气放下手,忍受着弟弟的嘲笑,没过多久就到了家。进门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对门,还是没什么动静。
      “喂,看什么呢。”
      梓桑进门换鞋时回头朝她喊道,一点都没有作为弟弟的自觉性。

      *

      到了晚上,爸爸打电话回来说手术不太顺利,不回来了。妈妈依旧哼着奇怪的曲调进厨房准备晚饭。梓桑回了房间完成作业——他在学校里的成绩并不理想,但这并不代表梓桑不聪明。
      布布依然坐在客厅里看书,茶几上放着那根怎么也接不上的颈绳。
      书是中文版,她从旧书店淘来的。上面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记载,和小时候听外婆讲故事一样。
      其中有一章写到日本的妖怪滑头鬼。
      记得当初奴良爷爷和爸爸训斥梓桑不知晓滑头鬼是多么错误。
      其实她也不清楚滑头鬼。只是还和外婆住在一起的时候,老人家有感慨过“这几代的滑头鬼弱了啊……”之类的吧。
      翻到下一页,微微泛黄的纸张破了一个小洞。
      这一章的标题是……
      “扣扣。”
      大门被敲响了,布布跳下沙发跑去开门。
      ——她觉得这个时候肯定是奴良爷爷来吃饭了。不过可惜爸爸不在家。但是妈妈也很好客不是么?
      门外站的并不是奴良滑瓢。甚至不是一个老人。
      “你好,我住在对门,今天新搬来的。”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软毛线外套的少年有着苍白而秀挺的眉睫,他朝布布微微一笑,浅咖啡色的发贴着耳角,“我叫土御门空。”
      早晨的梦境如闪电般窜进脑海。
      这个人……这个人……这不是那场不知真假的,记忆中的少年吗?
      就在布布浑身戒备准备关上门的时候,自称土御门空的少年一手撑住门扉,浅色的眼瞳泛着灯光冰冷的白色,他微垂下头,看着布布有些惊慌的浅褐色眼睛。他轻轻地说:
      “我是个禁厌师哦。”

      决明家的餐厅,四个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决明妈妈不停地给那个少年夹着菜,“小空要多吃点啊,这么瘦……哎,怎么能一个人住呢,才刚满十六岁啊!”
      梓桑瞪着土御门空,这次自家姐姐也和他一样,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不满。
      这个厚颜无耻突然出现的家伙到底是谁啊!还有禁厌师是什么呀!
      土御门空是今天新搬来的,住在对门那栋空置了半个月的白色别墅里。上个月刚满十六岁,按照家里的规矩出来独住。目前高一就读中,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年。
      不过很可惜,决明布莉对美少年没什么兴趣。
      而且眼前这个美少年还是给自己带来恐怖回忆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可能性元凶!
      咬着筷子瞪着从容接受妈妈热情招待的少年,布布只觉得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
      这种似梦非梦,辨不清真假的事情,在她来日本之后,更多了!
      什么桥姬、舊鼠、牛鬼、滑头鬼……一个一个跳出来,总是发生一觉醒来一切正常的事情!再这样下去她也要神经衰弱去接受治疗了!
      吃完饭,决明妈妈执意要布布和梓桑去帮“小空”收拾屋子。
      “——没事没事,反正明天是周日,这两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被自家母亲推着出门,梓桑撅起嘴巴狠狠盯着走在前面的土御门空。
      “什么小空小空的……”他用中文喃喃自语,“我看才不是什么好家伙!”
      布布和梓桑并肩走着,却完全没有在意他的抱怨。这时候女孩心里想的是,这个“土御门”还有“禁厌师”,怎么听着很耳熟呢……
      在他们走进土御门空的房子时,布布脑海中灵光一闪——对了!那本书!那本她今天没事干随便翻翻的旧书!上面在那张破了一个洞的页面上写了——灵媒,禁厌师!土御门这个不是……平安时代著名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后裔吗?
      “喂!”
      手臂被人用力拍了一下,看到弟弟梓桑臭着的一张脸。
      “……什么?”布布不好意思地笑笑,“刚才走神了。”
      “我是问你——”梓桑用一只手放在唇边,压低了声音,“刚才你去开门的时候,那个土御门对你做了什么没有?”
      “呃……没啊。”布布奇怪地回答。梓桑那是什么眼神啊……
      “奇怪了……那他低头凑那么近干嘛……”
      梓桑没有再去搭理疑惑的姐姐,自顾自走进了土御门家的大门。
      呃……低头,凑那么近……干嘛……
      干嘛!?
      想明白的布布火气蹭一下上来了,几个箭步走到梓桑面前戳了他的脑袋一下。
      “喂你干嘛!”弟弟大少爷脾气上来了,捂着脑袋朝布布嚷嚷。
      “谁让你胡思乱想的!”布布毫不客气地回敬。“还有我是你姐姐不是‘喂’!”

      土御门空家的客厅整洁而明亮,大概是新搬的缘故,东西还没有整理好,但是却不显得杂乱。甚至给布布一种奇怪的美感。土御门在笑眯眯地告诉一脸不爽的梓桑二楼有PS3后,客厅里就只剩下布布和他两个人。
      白色的,冷色调的光线充斥着空间,有一张美丽脸孔的土御门空瞳孔泛着白色,面无表情地斜倚在窗棂边上。
      布布站在一只盖着白布的沙发边上。
      “禁厌师……我想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客厅安静得只能听到灯泡偶尔噼啪的声响,在布布以为土御门不准备开口的时候,他突然说。
      而且是直切主题。
      “你是灵媒?”布布艰难地翕动嘴唇,她都觉得这样说有些神经质。“这些东西真的存在吗?”
      土御门空突然笑起来:
      “你居然问……真的存在……哈。”美少年笑起来其实是很好看的,但是布布却下意识拿这个人和另外一个人进行着对比。
      “你自己不就是……你的镇魂珠呢?”
      土御门空的视线落在布布的脖子上,那根红色的颈绳不见了。他的脸色变了,一下子冲到布布面前,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问。
      布布吓得跌倒在柔软的沙发里,她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
      ——可是她爬不起来。
      和很多不可思议的事件一样,她又被什么力量给遏制住了。当她回过头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时,她尖叫起来。
      “……糟了。”
      土御门空咬着下唇,左手食指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无形的界限。

      *

      传闻,在那栋白色的别墅里,住着事业有成的男人,和美丽贤惠的妻子。他们有一个女孩子,可爱乖巧。长到八岁的时候,却突然发了疯。
      没人知道为什么。
      于是这个可怜而疯狂的孩子被不忍心把她送进疯人院的父母关在了家里。
      他们家里是有地下室的。
      地下室就在客厅底下。
      每天,只要呆在客厅里,父母就能听到来自地下室薄弱的,频繁的叫喊,碎裂声。
      父母开始惧怕见到他们的女儿。几年后,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
      是个男孩。
      男孩子非常调皮。他一生下来就受尽宠爱。
      但是他不知道他有一个,长几岁,被关在地下室,疯狂的姐姐。
      他只是好奇为什么父母很少让他呆在客厅。而客厅里奇怪的声音又是哪里来的。
      这样的疑惑伴随着他长大。他一直没有弄明白。
      而某一天,客厅里奇怪的动静消失了。
      再某一天,他的母亲消失了。
      据说她是死了。
      死在客厅里。
      不是服毒,不是自缢,也不是病发。
      看上去就像自然死亡。验尸的医生也说是自然死亡。
      但是他的母亲也就只有四十岁不到,怎么会死掉呢。
      那之后,他却在短暂的悲伤后又恢复了以往的活泼。
      父亲不让他出去玩,但是他一个人总是玩得很开心。
      谁说妈妈死了呢?她不是和一个小姐姐一起站在门口看着他吗?
      可是为什么她们从来不出房子呢……爬树的时候摔下来很疼的呀。

      *

      抓住布布手脚的,是一个面色苍白,衣衫肮脏破碎的女孩子。
      说是女孩子,是因为大概还能看出她穿了一条裙子。
      等到她抬起头来时,布布已经不想用“她”而是“它”了。
      “这家伙是个厉鬼!”
      土御门大喊一声,他的声音清晰而凛冽,有着奇异的威慑力。那个厉鬼女孩突然松开抓着布布的手,捂住脑袋尖叫起来。
      布布踉踉跄跄地离开那只沙发,土御门扶住她。她抓着对方的手臂面色苍白。
      “为、为什么这里会有厉鬼?!我弟弟呢?他在哪——”
      土御门蹙起秀挺的眉,颇为耐心地开口。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压制住了那个厉鬼的尖叫声。空气里又泛滥出那时候在机场,布布感觉到的,比茉莉花还要清晰的香气。
      “这是我的时间轴——你的弟弟不会有事的。有事的恐怕是我们——”
      他突然拦腰抱起布布,往后一跃。
      在他说出“时间轴”时,四周的家具、门板全部都消失了。它们变成了布布梦境里,那个周围黑暗,但是可以看清楚自己身体的奇异空间。
      “我本来以为你带着镇魂珠才放心让你来的!谁知道出了这个岔子!”
      土御门空放下布布,快速地说。那个厉鬼已经停止了尖叫,在原地用猩红的眼睛注视着他们两个。
      “那……那现在怎么办?”
      布布揪着土御门的袖子,心跳得几乎不受控制。
      是的。她很害怕。非常害怕。
      她知道厉鬼是什么东西!虽然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相信。
      “走一步看一步吧。”
      土御门空朝她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符咒。
      那是和花开院的人形符咒不一样的,规规矩矩长方形的符咒纸。
      “三天力士,杀鬼万千。灵场清净,斥绝魔烟……”
      寂寞的空间里“噗”的一声轻响,瞬间被一片无形的水波笼罩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话 深梦镇魂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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