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围攻》Fervdom

7、第 7 章

　　……神经。

　　珮德有些沉默。

　　嘴唇上残留的血迹被轻轻擦拭干净，身上又开始发烫，一下一下的。

　　珮德察觉到身上一些平时懒得检查的小经脉上烫的有些难以忍受，然后，被什么人留的某些见不得光的法阵，在一阵灼热之后被桑拓木的元素强行冲爆。那股清脆的法阵破碎声音顺着身体传到耳朵里，感受还有些奇妙。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这么多被留下来的法阵。

　　这些法阵的作用不知道，但是被留下法阵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逃犯。
　　类似远古的一种刑罚，在犯人脸上刻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犯人。
　　区别也只是法阵不在表层。

　　他现在竟然算是逃犯吗？

　　珮德感觉有些恍惚了。

　　头顶轻轻压下来一只手掌，有些重量，像是安抚。
　　渐渐的，那只干净的手向下，粗粝的拇指轻轻扫过他的眼帘，面颊，耳垂，最后停在他的颈侧。
　　珮德只静静地看着面前人能和他的视线平齐的胸针，不抬头，不低头，没有表情。

　　从桑拓木的角度看，他的表情着实算不上好。

　　“对不起。但是哥哥实在没办法接受你离开，我的珮德，你能懂吗，在你三十年前受到致命伤之后。”

　　他静静地感受着指间上传来的、来自珮德的脉搏跳动的力量。

　　“我怕的快要死了，但是我的法阵告诉我你还活着，于是我只能到处找你。”

　　偏偏这时候世界灵罕见的出来冒泡，替珮德画重点：［哦哦，谁的法阵?什么告诉他?］

　　珮德的眼睫颤了颤，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
　　他听见自己问：“你为什么要道歉？”

　　桑拓木置若罔闻。

　　“光圣殿那群长老一直很碍事，他们一直在试图让我归属那个神，献出身躯，恭迎那位神的降临，我的预言告诉我这也是我想要的，可是。”

　　“我只知道，要是没了我的珮德，我的生活就没有意义了……乖，乖，很快就好……我知道这种做法很蠢，把所有活着的念头寄托在你的身上，这对你，对我都是灾难。”

　　“但是我还是想这么做。我见多了向我祈祷终成眷属的少女，尽管我并没有听到来自另一方的祷告，我厌恶这种单相思，我恨捆绑……不管是哪种感情。”

　　珮德从心底升起一丝不安。
　　“你为什么道歉？你要做……”他突然噤声了。

　　他突然察觉到那些被清理掉的小经脉上又多出一些东西，明目张胆的，大部分不认识，但是那小部分认识的，是最普通的追踪魔法。

　　珮德猛地抬头，他不敢置信，试图在久别重逢的桑拓木脸上看到一些恼怒、冲动，随便什么都好。

　　但是看到的只有清醒和决绝。
　　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荒谬。

　　……桑拓木真是疯了。

　　桑拓木看着小孩儿眼里浮现的不安，继续分析自己说：“……我不想把灾难带给你。”

　　“有段时间，我试图说服自己，告诉我自己你没那么重要，即使你真的死了，时间也会磨平一切。但是在我发出渗透整个大陆的命令时，在我在那只娃娃上布置潜在法阵时，我知道这些都在骗我自己。”

　　“……不要再说了。”珮德默默移开视线。

　　“我把你的意识体照顾的很好，但是我知道那终究不是完整的你。在跑路这方面，你又一向不吝啬和意识体分享，于是这些年，我唯一的慰藉、唯一的乐趣、唯一的减轻暴虐情绪的途径，就是不断在意识体那里解析你会的、你表露在外的、你隐藏的、你压箱底的一切东西——变成小猫隐匿也好，稀奇古怪的魔法也好，一些施法时的坏习惯也好。”

　　珮德听不下去了，他的手指抽动一瞬，但是下一刻——
　　手周的光元素迅速聚集，某一瞬间甚至让珮德产生手上被什么包裹的错觉。

　　手上那个微小的法阵“啵”的一声碎掉了。

　　世界灵：［嚯。］

　　珮德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很多细节，醒渡岸是，桑拓木也是，先前从他们这起作用的魔法好像统统失效，这让珮德感觉自己突然被拎进浅色地域，他的纯黑完全保护不了他了。

　　他在他们面前，就好像一只被解析透了的魔兽。

　　珮德微微放空的视线一回神，正对的却不是那枚快被他盯出花儿来的徽章，而是桑拓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弯腰，和他视线平齐的金色眼睛。

　　珮德惊的差点心脏骤停——

　　然后。
　　珮德听见了桑拓木堪称愉快的笑声，脸被颊贴颊式地狠狠蹭了蹭。
　　“在我看来，我做的很成功。”

　　珮德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怕的

　　“事实就是告诉我，我是个没有珮德就要疯了的人，我很自私，我为自己活着的唯一方式就是找回来珮德，并把他留在身边，或者留在他身边。”

　　“对不起，但是请告诉我吧，嗯？我亲爱的，我的珮德。一个叫桑拓木的人这些年想珮德想得要疯了，他太渴望再次了解一些珮德了。”

　　珮德：。
　　珮德哑口无言。

　　桑拓木也不着急，见他不吭声，就单手抱起来，抱小孩样式的。

　　他在这道门上点了点，在珮德的沉默中轻易地推开门，带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走到第五扇门前。

　　然后，心情肉眼可见地好，愉悦地往门上的传送阵输送一些元素，足以下一次的他在珮德这边待十多分钟的那种。

　　头发被似乎很生气的小孩儿拽了拽，他也不恼怒，一边顺着小孩儿的力度歪头，一边在小孩儿的注视下调出来一个魔力图纸，放大，标注点什么。

　　于是门上新出现了个问题。
　　【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在认真请求你，我的珮德，不要生气，好不好？”

　　珮德感受到身体有一瞬间的失重，他知道这是新的传送阵启动了。
　　他没有说话。
　　见一缕头发拉不动，于是他放弃一些头发，手上用力，猛地拔了桑拓木四五根头发。

　　“唔。拔了头发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珮德：……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你不该这样想，你也不会。”

　　“什么？”桑拓木对珮德的回应有些高兴。

　　“我说，你不会，你不会让我去纯白之境，就算去了，也不会让我做想做的事。”

　　珮德颤抖的语气里透着的却是冷淡。

　　桑拓木顿了顿，说：“总要说一下。”

　　“然后，如果我说了什么你不喜欢的答案，你会说，知道了，然后把我带到哪里去呢？”珮德几乎在叹气着说。

　　“哥哥，我虽然这么称呼你，但你一直清楚，我不属于这个时代。”

　　“你当时在逃亡里遇到一个刚重塑好身躯的我，我的记忆也很混乱，我让你感到安心，我的存在给了你一段慰藉，是这份微不足道的慰藉让你觉得你非得有我不可。”

　　珮德知晓桑拓木软硬不吃，但偶尔的示弱，倾诉真情，总能让桑拓木想一想，听一听。

　　桑拓木把他看得太重，只要让桑拓木知道他不值得他如此，念着旧情，说不定能让桑拓木改变点想法，对他置之不理。

　　珮德努力想着自己的不好，努力抹黑自己。

　　“后来你又被光圣殿发现，那颗本就经历过分别、仇恨、茫然的心，又被光圣殿强行培养着，接触贪婪、欲望、利益和人心。”

　　“哥哥，我清楚你的痛楚。这么久，那份慰藉变成了你心灵里唯一的净土。”

　　珮德放松全身，松散地靠在桑拓木身上，不动声色地放松桑拓木的神经。

　　“可是哥哥，我也是被创世神创造的，我也有着同等的贪欲，世人有的东西我也有。创造那片净土的是时间和你自己，而不是我本身，你清楚这个吧，哥哥？”

　　珮德静静地等，意识体带给他的记忆说，只要等五秒，就能得到来自桑拓木的回应。

　　意识体的记忆是带着忐忑的，对这五秒的形容大多是慢如蜗牛、度秒如年。

　　珮德也有点这种感觉了。

　　五秒后。

　　桑拓木突然笑了。来自胸腔的振动传到珮德身上，让珮德的心猝然间悬起来。

　　“我的珮德，我经历那么多带血的权柄利益纠纷，纯粹的恶意浓稠的像石油一样粘满我身，我这么多疑，这么无情，这么审视人间，”

　　珮德感受到桑拓木的气场变幻一瞬，那瞬间，珮德感觉自己像是被高高审视，寒意一瞬间爬满全身。那瞬间，珮德面对的是真正的、站在光圣殿塔尖的、令人尊敬又畏惧的光信子。

　　“你怎么能认为我没有想过这些呢？”
　　桑拓木喟叹了一声。
　　“珮德，不了解对方的从来都是你，我一直想要的是不断地了解新的你。”

　　“比如现在。”
　　桑拓木漫不经心地取下来珮德腰间的储物袋，当着珮德的面，把那个装着凤凰的储物袋加了个超级加倍版的困难模式牢笼封印。

　　他盯着珮德缓缓笑开，颇有点像珮德的记忆里那个曾经温柔的大哥哥。
　　“我太喜欢去发掘你新的一面了。”

　　世界灵：【嚯。】
　　珮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