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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镜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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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路的尽头是一块网球场大的平地,周围堆积着嶙峋的怪石。众人找了个地方休息。
青鸟从包里拿出一些糖果分发给众人。李棉表示感谢后,摆了摆手,微笑着说她不吃。青鸟嘀咕了一句,糖果都不吃。转头就把剩下的糖果都装进白郁晨的包里。白郁晨跳上石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高地挂照明灯。
灯光映照下,各异的石头展现出一个多样的石头世界。然而,在没有挂在高处的照明灯的时候,在众人未来到这里、未见到这些之前,这里本身就已经存在于地下异空间里。
他们走过的台阶,从他们现在所处的角度看去,上面的青苔就像绿色的流水一样延伸弯曲到高处。黄河之水天上来,绿泉之水地下生。
蔡籍问张亭落,为什么不按他指的路走。张亭落反问回去。言外之意是你怎么知道要按哪条路走。蔡籍无话可说。
李棉拿走赵禾迈握在手里的棒棒糖。赵禾迈鄙视的看了她一眼。“在想什么?”李棉摸了赵禾迈脑袋一把,“我怎么会吃这种东西,我是怕你拿手里放不住都给吃完了,先帮你保管着。”
“这种东西?”嘴里含着蓝莓口味的棒棒糖,赵禾迈眯着眼睛问,“你不会吃,但是你又觉得我会多吃?”
“因为她确实好吃啊。”李棉理直气壮的回答。赵禾迈噗嗤一笑。
“你先别笑,我给你说过吧,我叫李棉,李白的李。”
“没错,我叫赵禾迈,赵钱孙李的赵,也可以是赵云的赵。”
“什么嘛。”李棉叫了起来,“我说真的,我真的是李白的李。”
“好好好,李白的你。”赵禾迈连声附和。心想,反正人家李白也不能否认,那就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随便碰瓷吧。李棉气呼呼的瞪了她一眼。
赵禾迈失笑,枕着背包,躺了下去。头顶是紧密排列着的黑色的石块,像一只固定的鱼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赵禾迈听见李棉说,她是个孤儿,被人捡了回去,一直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十三”,作为代号。直到快成年了,要办身份证,需要登记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人的名字是很重要的,而且要有名有姓。所以她就给自己取了“李棉”这个名字。李是李白的李,是因为她最早的记忆就是李白的静夜思;棉是棉花糖的棉,是因为她吃到的第一口有甜味的食物就是棉花糖。
“所以,你说,我给自己起名叫李棉是不是很有道理?”
白色的灯光照亮李棉的身子。在听她讲话的时候,赵禾迈一直在伸手虚空比划,手指的虚影在李棉的后背上跳舞。
“是。”赵禾迈回答她,顿了一下接着说,“很有纪念意义,也很好听。”
李棉说她也这么觉得,不过后面认识一个姐姐,她说棉花糖的棉不好,喜欢吃甜食的习惯也不好,她说,只有命苦的孩子才会吃甜食。
赵禾迈听见李棉问,“你说,我命还不苦?”但是,她不确定是不是在问她。
李棉好像也不需要她答复,紧接着又说,命苦不苦无所谓,关键是那个姐姐还说,如果没有其他喜好,那么爱吃甜食这个习惯就太廉价了,轻易就能被别人的糖果收买。赵禾迈暗自腹诽这个歪理。
李棉又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有一两分钟。她的眼睛穿过包围着众人的灯光,注视着黝黑的远处。赵禾迈注意到她的手紧攥着,像是在暗自使劲。
安静地听完李棉讲述完于她名字的始末。雾气冉冉蓬升到山顶,液化成点点水滴。在赵禾迈脸上,留下水滴流淌的痕迹。
张亭落领着他们又往里走了。似乎已经下到了地底,这次他们走在一条平路上。继续往前走,路边出现一条水沟。相对着他们,细水平缓的流淌。
长路像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线,手电筒的白光被前路吞没。
水流声里混杂了脚步声。直直的平路开始有了弯度,过了一会儿,众人发现他们在绕着转圈。像是两个同心的柱子,间隙里是一条小路,水流绕着它唱歌。
这里肯定有暗门。众人心里思索,不然无法解释流水的来源。这样下去可不行,蔡籍抱怨道。敲打靠近里面的墙壁,发现里面可能是空心的。
张亭落摸索到一块黑铁色的石块,在它的周围,有一圈小小的深痕。在他的示意下,赵禾迈尝试着转动石块,石柱开了。洪流奔涌出来。
众人仓皇退出,从弯路退到直路,从直路退到最开始的水沟处,最后退到原先的开阔的平地上。沸腾的流水冲垮山石,石头像硬糖一样被冲开,化入幽深的水中。众人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山石塌陷入水,看着水流平缓流淌,看着眼前出现一片圆形的湖。看着他们碰到过的那个圆柱子,矗立在湖中央。汩汩的水还在往出淌。
湖底折射出晶莹纯净的蓝光,映照众人神态各异的脸庞。张亭落铁了心的要找他哥,坚信他哥就在这附近。蔡籍平静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一点关于去或留的意思也看不出,只有稍微向前斜倾的上半身,以及咕噜转动的眼珠,暴露他蠢蠢欲动的心思。青鸟本身就是作为监视赵禾迈存在的,白郁晨不过是她的一个跟班,李棉就更不用说了,本身就申明她是为了赵禾迈才进来的。至于赵禾迈,她早就做好准备迎接山里所有的可能出现的意外了,这点变故,根本算不得什么。
流水开始不断往后退,退到大约几百米的地方,水浪开始收痕,湖面趋于平静。而它中央的那个粗壮的柱子上,正浮现出闪着金光的,弯曲状的金色纹路。众人疑惑和问询的眼神探向赵禾迈。赵禾迈心里也没底,只能招呼着让大家小心一点,留心周围。
张亭落在找通往湖中央的道路,从进山开始,他就像一只探路的蛇,只知道前进。“你们快看!”听到青鸟的脆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众人眼见,他们来时的青苔路,正森森然冒出尖尖的竹子。
“我靠,这地方怎么会长出竹子啊,看这情况,不会是等竹子长大后,让我们做成竹筏渡湖吧。”李棉不可思议地惊叹。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青鸟小跑过去,蹲下身子摸了一下,“竟然真的是竹子啊。”她转身对众人说道,“你们过来看看,和我们外面的竹子,一模一样。”正在走近的众人惊恐的看着青鸟的后面,竹丛正像疯了一样生长。
一个人影闪电般迅移。“小心!”眼见一条竹叶正像剑一样,朝青鸟后背刺去,赵禾迈赶紧提醒她。
话音刚落,青鸟正趴在白郁晨背上,冲赵禾迈笑。白郁晨还是毫无波澜的,任由青鸟拿手指拨动他的硬硬的寸长黑发。
密密麻麻竹丛占据通行的空间后,还在不停的往外蔓延。众人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竹子还是湖水,选一个吧。”蔡籍朝赵禾迈喊。
“拿什么选啊?”青鸟大声问道。
“要不被竹子插死,要不被湖水淹死,总得选一个吧?”
“那你选,我有我郁晨哥,我可不会死。”
白郁晨没有吱声,保护青鸟本来就是他的使命。
赵禾迈边跑边思索,竹丛,湖水,石柱,这里到底是哪里?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靠,这又是怎么回事啊!”赵禾迈听到李棉的叫声。
她已经跑到湖边了,一脚踏进水中,湖水泛起波澜后立刻结成晶体,之前平静下来像镜子一样的湖面,正在慢慢变成物理意义上的固态镜子。
“这东西,靠谱吗?”李棉试探着又伸出一只脚。
“死马当活马医吧。”蔡籍几步快跑,奔向已经固结的湖面。一只刚被竹叶刮破的胳膊在往外淌血。
“我想起来了!”赵禾迈大呼,“竹山,这里竹山。跑到湖面上去,它们上不来。”
蔓延上来的竹丛在湖边停住,不能向前就只能不断的在已有空间里挤压。众人站在湖面上,听赵禾迈解释,“竹山多铁,竹丛多锐。有镜湖水,触即固。可挡竹丛。”
“这是山里,没有阳光,竹子靠什么生长?”李棉提出疑问。
“不要用常规思维思考,这里是个异空间,和外面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经历二重山的青鸟重重的点头表示认同。
“OKOK,你的地盘你说了算,听你的。”正视赵禾迈打量的眼神,李棉随意的说道。
此刻的赵禾迈正在琢磨,镜湖水,触即发。真的就是单纯的被人碰到就触发吗?
青鸟揪了揪白郁晨的耳朵,从他背上跳了下来。“那禾迈姐,这镜湖水有啥用啊?我们怎么出去啊?”
思绪被打断,赵禾迈从包里掏出奶奶的笔记。李棉和青鸟都凑了上来。
“找到了。”赵禾迈翻到了《竹山篇》,上面记载:顺阶向下一五二米,生竹丛,名竹山,多苍玉。竹山多铁,竹丛多锐。有镜湖水,触即固。可挡竹丛。镜湖者,引洛水,多水玉。有人鱼,囚于黑金柱内,金纹开,乃现。
“这就没啦?”看着赵禾迈合上笔记,李棉惊讶地问道。赵禾迈点了点头,把笔记装回背包的里层。
“那就还是不知道怎么出去啊?”
背起背包,赵禾迈回复青鸟,“并不是这样的,我们不知道,但是有知道的。”
“谁啊?”她好奇地问。
“人鱼。”赵禾迈和张亭落同声答道。
“人鱼?!”
赵禾迈朝张亭落扬了扬眉。据张亭落介绍,张家祠堂里,供奉三位神像,最中间是人首蛇身的女娲大神,左边是一只神龟,右边就是一条人鱼。
“女娲和人鱼还都能接受,但这什么神龟是怎么回事啊?”青鸟眨巴着眼睛问。
张亭落说他也不知道,他解释道,“我哥是张家的传承人,家里的事情,归他管,我不插手。”
“所以你哥来这儿找人鱼?”
“这不好说。”按紧衣袖里正探出白蛇,张亭落看向正前方透着金光的柱子,“他可能来过这儿,可是此刻并不在这里。”
“这么肯定?”
“姐姐别忘了,我是我哥的亲弟弟,能感应到我哥的气息,本就不足为奇。何况那条属于他的女娲尾,现在就在我怀里。”
张亭落回复青鸟,又用嘲弄的眼光瞟了蔡籍一眼。蔡籍正狼狈地躲避脚下隐隐开裂的镜湖。不知为何,他站过的每一块镜湖面,都有破裂的趋势。他们没有时间等候张亭落讲述完来龙去脉。蔡籍手慢脚乱地躲避,先是往湖边走,竹丛像是有意识一般,伸长了利剑似的竹叶朝他刺来。后是躲在赵禾迈旁边,镜面裂开的痕迹像舌头的纹路。
李棉拉着赵禾迈往湖中央快速走去,像驶向岸边的帆船,也像在冰场滑动的舞者。脚掌和冰镜面擦出细小的花火。青鸟、白郁晨紧随其后。
张亭落一个人慢慢走在后面,如玉似的眼睛上面是两条兼具嘲弄与激动的长眉。一条滑溜溜的白蛇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在他走过,裂开的湖面正在悄悄地再次固结。
一声沉重的轰雷声劈到湖中心的圆柱上,惊动慌乱逃窜的众人。巨大的铁黑色圆柱,正顺着金纹的痕迹裂开。众人各自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