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落月升》犁其夏

15、李绵

　　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缘由，赵禾迈食指叩桌，询问张亭落，“两个问题，一、你是怎么确定你哥一定是进墓洞失踪的？二、冰廊里，发生了什么，你得到了你哥的小蛇？”

　　“第一个问题我来回答。”戴蝴蝶面具的女人首先说道。

　　进屋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赵禾迈就尽力克制自己的眼神，不要用余光扫视她。
　　她太美了。
　　一双如水眼睛的眼睛是造物主的天赐，图案奇特的蝴蝶面具更是为她平添了一股神秘的色彩，长发如墨一般，一身杏黄的休闲服，也难掩她曼丽挺拔的身材。
　　真正的绝色无需粉黛，也无畏装扮，万物都是她的陪衬。

　　无论是谁，都很难不注意到她，但是赵禾迈努力控制自己的原因是，这个女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幽香。这股幽香是冰雪消融后，万物复苏的味道，轻易就能让赵禾迈沉溺下去。

　　赵禾迈抿了口麦仁茶，平静地问，“你是？”
　　“你好，我叫李棉，张一阳的女朋友。”女人走上前来，伸出一只纤柔的玉手。

　　赵禾迈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诧异地抬头看了张亭落一眼，发现后者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我是她哥的女朋友，我俩是网恋，这次是第一次见面。”李棉坐了回去，随意地解释，“他给我发消息，说要出差，归期不定。我一听就不乐意了啊，网恋不回消息那还谈个屁，我直接就说分手吧。他一听分手也不干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要挽回我。我不同意，我又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女人。最后他实在没办法，神神秘秘的跟我坦白说他有正事要干，当时我就笑了，男人，偷腥也算正事？”

　　赵禾迈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尖，在场三位男性，李棉却偏偏对着她说那句话。

　　“他大叫说我冤枉了他，我让他从实招来。他说他是一个盗墓人，我说我看过鬼吹灯；他又说最近新出了一个墓，他要进去看看。我一听就知道他说谎，人家开的的墓轮得到他进去？但是我没跟他计较，我告诉他我也对进墓感兴趣，让他带我去开开眼。”

　　麦仁茶里的麦仁是今夏新炒的，味道甘爽。赵禾迈起身添茶的时候，也为李棉添了半杯。
　　捧着一杯温热的浓茶，赵禾迈意兴盎然地欣赏李棉的胡说八道。

　　“他说也好，他一个人进去害怕，我和他一起进去的话，互相还能有个照应。然后我按照他给的地址来到了这里。七天前，见到了他，和他进了山。前两天我们一无所获，我骂他骗人，他就一个劲儿地说再找找，我问他找什么，他说找进山的通道。可是什么进山的通道，我们不就在就在山里吗？而且，他之前说的明明是去新开的墓里，你说，他是不是撒谎？”

　　对着她明亮的眸子，赵禾迈微微低了低头，诚挚地答道，“是。”

　　“但是我大度，不跟他一般计较。”李棉很满意赵禾迈的附和，豪饮了半杯凉透了的麦仁茶。

　　赵禾迈又为她添上，顺便问道，“那你们最后找到他说的进山的通道了吗？”

　　“算找到了吧，反正他是这样说的，但是我没进去。”
　　“为什么？”赵禾迈有些不解。

　　“我又不是傻瓜，那个洞一看就很危险好吗？”隔着面具，李棉白了赵禾迈一眼，“小妹妹，一看你就没有受过男人的骗吧。听姐一句，少看点电视剧，不要相信什么同患难，共富贵的屁话。老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男人一旦患难，女人或成了他们口中的灾星、或是做了他们的垫脚石，而一旦富贵，就又会成为多余的黄脸婆。”

　　看着赵禾迈的眼睛，李棉苦口婆心地教导她，“你要记住，男人就是池塘里的鱼，我们女人，就是那垂钓的人，只要你抛饵，愿意钓多少就能钓多少。但是这个的前提是，你要有永远掌控鱼钩的能力。”

　　赵禾迈笑了，听美人讲关于男女的笑话也是有趣。虽然她讲的这些，赵禾迈根本用不到。

　　“扯远了，不好意思。”看着赵禾迈，李棉吐了吐舌头，笑着说，“五天前，他进了那个洞，我在外面等他出来。我等了两天，也不见他出来。正好碰见蔡籍，听我说张一阳进了那个洞，他也要进去，我就和他一起进去了。”

　　赵禾迈抬眼，蔡籍就坐在她的下首，摆弄手机。杯子里的那杯麦仁茶还是满的。赵禾迈一直都知道，蔡籍不喜欢这样粗矿的东西，无论是食品还是其他。麦仁茶制造工艺简单，晒透了麦子倒进二尺寸的大锅里，利用燃过麦秆的余温炒熟，一锅就能喝到来年三月。

　　“蔡籍跟我进了洞，起初我们跟着张一阳留下的记号走，走了一段儿，记号没了。而且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墓洞，走了那么久，别说棺材，连个棺材板都没见到。里面又黑，交叉路口又多，一不小心就迷路了。”喝了一口茶，李棉接着说，“找不到张一阳我们就出来了，至于失踪，那是他们的说法。”

　　顺着她移动的视线，赵禾迈看向张亭落。

　　“我确定我哥是失踪了。”这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以一种成熟成年人的口吻平静的叙述，“我每天晚上八点准时给我哥发照片，汇报当天的进食，他会及时点评。而他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在四天前。”

　　“山里没信号呗。”见识过张一阳监督他弟吃饭的执念，赵禾迈只觉得麻烦。

　　“我说了，我确定我哥失踪。”张亭落重申了一遍，“已经超过三天了。没有他的消息，要么就是失踪，要么……”

　　“要么怎样？死了？”接上张亭落没有说完的话，赵禾迈心想，到底还是小孩子，缠人又胆小。

　　笑容僵在脸上，一条滑溜溜小蛇的从裤腿钻了进去，赵禾迈不悦瞪着张亭落，“这是什么意思？”

　　张亭落立刻站起来，愧疚地说，“对不起，禾迈姐，我控制不了它。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偷跑出来了。”

　　“你不知道？”赵禾迈冷笑一声，直勾勾地盯着张亭落那双表现纯良的眼睛。

　　“可能是因为它感受到了我情绪的波动？”张亭落恳切的说，“这还是第一次，它从我身上离开。”

　　“哇，怎么被个小朋友欺负啦？”李棉走了上来，蹲下身子，掀起赵禾迈的裤脚，轻声道，“小乖乖，出来。”

　　一条白色的小蛇缓缓爬了出来，爬进李棉手里。
　　赵禾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将小蛇递还给张亭落，李棉笑嘻嘻地警告他，“小朋友，可要看好自己的东西哦。”

　　看着温顺地钻进自己怀里的小蛇，张亭落皱起眉头，“你不怕它？”

　　“我在驯服你哥哥之前，是驯兽女出身。狮子老虎都不怕，还怕这个小东西？”

　　“驯服？”张亭落反问的同时，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两个字。

　　“不是吧，真的是个乖乖生，甄嬛传都没看过？”抽了一张湿巾，李棉仔细擦洗被小蛇碰过的那只手。

　　那其实是一双很有力量的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赵禾迈想，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细腻，在替她挽起裤腿的摩擦里，赵禾迈很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手指上有一层薄薄的死茧。

　　只是，李棉的皮肤太过白皙，就连薄茧也是淡淡的粉色，不太注意的话，倒像是手指的纹路。

　　“好了，确定你哥失踪，那么，那个墓洞，是怎么回事？”赵禾迈心情很好地望向蔡籍。
　　“你知道的，我和你一样，想弄清当年的事。”
　　“说正事。”赵禾迈没耐心听他絮叨，直接打断了他。

　　“正事就是，我一直在找当年的那个墓洞，终于在三天前找到了。碰到了李棉小姐，知道了张一阳进山，通知了亭落。”

　　“好的，那就这样。收拾一下，明早进山。”赵禾迈站了起来，“蔡叔，告诉那只小青鸟，她就不用跟着了。”

　　蔡叔忧虑地看着赵禾迈，“迈迈。”
　　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赵禾迈插了一嘴，“蔡叔，你也不用去了，留下看家吧。我，蔡籍，张亭落，三个人进去。”

　　“那我啦？”李棉歪着头问。
　　赵禾迈心想，你来路不明，满嘴谎话。张嘴却变成了“里面危险，你留在外面，等我们出来。”

　　“好哇，有好玩儿的却不带我，还是不是朋友了？”李棉气呼呼地瞪着赵禾迈。

　　蔡籍试图拦住李棉，“李小姐，迈迈也是为你好，况且，你自己也说过，墓洞里很危险，还是留在外面吧。”

　　“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应该跟你一起进去。”不理睬蔡籍，李棉一点一点靠近赵禾迈。
　　赵禾迈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扇动，胸腔达到共振。

　　她看着李棉一字一句地开口问道，“你说，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

　　赵禾迈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一片辽阔的原野上，云儿在飘，风儿在吹，花儿在开放，鸟儿在歌唱，一片祥和里，赵禾迈听见流水滴落地声音。

　　赵禾迈放任自己被这个带蝴蝶面具的女人蛊惑，她浅浅地开口，只有一个字，“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