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楼听风

1、（一）会所

　　私人会所包间的灯光伴随着播放的旋律张牙舞爪，呼呼的暖气和弥漫的酒精味烘得人头疼。某处的灯光突然被长长的手指扰乱，孟枫荻不耐烦地用中指把温度调低，把灯光调亮——“姬女士，还没到冬天呢，你把空调开成这样，我们真的很像烤箱里的面包哎。而且——”这位穿着一身棕色西服的年轻女人眼神一转，上位者般审视的目光落在了刚被引进来的这一群站得笔挺的帅小伙身上，朱唇轻启、语不惊人死不休：“你的夜盲症，不开灯你靠气味选男模吗？”

　　缩在沙发一角，扬言要点男模的红色卷发姑娘似是刚哭过，眼圈红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被强迫的良家妇女，她从左到右打量了个遍，最终扯着因哭过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都不要。”

　　孟枫荻挑了挑眉，有些无奈地向着引人进来的朱经理摆了摆手。朱经理冷汗涔涔：这位孟女士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女企业家，同时也是他们会所的老板，老板没少带自己受了情伤的小姐妹来这里消遣，喝酒不够就唱歌，唱歌还不好就让她们点男模，但说来奇怪，老板自己从来不点，不懂这是什么有钱人奇怪的癖好。内心诽谤过后，朱经理擦了擦汗，赔着笑接话：“老板们，其实今天又新收了一批，但有些刺头还没调教好，怕冲撞了你们。您看，要把他们带上来吗？”

　　孟枫荻思索了一下，递给姬文菲一个询问的眼神，得到肯定的回复后点了点头。朱经理带着男模们出去了，临走时这群容色各有千秋的帅哥们眼里闪过明显的失望；朱经理心知肚明，但只能惋惜这群小伙子没攀附权贵的福气，毕竟年轻貌美又财力雄厚的金主是可遇不可求。

　　包间恢复平静后，孟枫荻走到姬文菲身边安慰性地轻拍她的肩膀，留着黑长直英气干练的女总裁弯下腰，蹲下身来，平时凌厉到有些压人的气场如冰锥一般被这屋里的暖气融化成了一汪温柔的春水：“宝贝，是真看不上 还是不是那个人呀？”姬文菲不得不承认，这种双标的温柔简直就是大杀器，她本来已经整理好心情了，被孟枫荻这么一拍一问，她又忍不住扑到姐妹怀里大哭起来。孟枫荻摸摸她的卷发，软软的手感好像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又想到好姐妹那英年早逝的竹马，更是心生怜惜，便也任由她哭个痛快。

　　朱经理再次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个温柔的不像话的情景，他竟一时不敢去打扰。倒是孟枫荻反应极快地注意到了他，说了一句：“进来吧。”姬文菲闻言也努力收敛了情绪。等到孟女士终于打理好了自己被哭湿了一大片的衣服，抬眼望去的时候，视线不由自主地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颀长的身形算不上鹤立鸡群，五官精致地让孟枫荻都有些妒忌，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按照固定的比例捏出来的；最神奇的是那双眼睛，像是小动物一般湿漉漉的、或许是初入社会，眼中的光都要比正常人亮些，直勾勾地看着孟枫荻，不由得让孟枫荻想起了自己之前养过的大金毛。

　　于是，孟女士开口问道：“整过容吗？”

　　“啊？？？”姬文菲、朱经理、大金毛反应出奇地一致，朱经理反应最快，他十分迅速地把那个男生推了出去。男生被他推的一个踉跄，孟枫荻皱了皱眉，身体反应比脑子还快地扶了一下大金毛。两人一触即分，孟枫荻都愣了，然后战术性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水，顿了几秒后装作不经意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最简单的两个问题，这个男生张了张嘴，最后却摇了摇头：“不知道。”

　　孟枫荻却并不是很惊讶，她反而先去问责手下的人。“朱经理，我记得这里不强迫招工吧，这是怎么回事？”

　　朱经理快哭了：“孟老板，这个人真是刚刚来的，还没来得及安置，本想让他在外面等一会，但有不长眼的找他麻烦，而且……”朱经理猛地刹住车，找个由头将闲杂人等赶了出去。

　　找麻烦……也对，长成这种雌雄莫辨的在这种娱乐场所，不就是待宰的羔羊吗，想也知道什么样的人会怎么找他麻烦。孟枫荻心里突然有了点别扭的介意，她很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浑然不觉自己直接把大金毛当成自己的东西这件事有多么不妥。

　　注视着孟枫荻，男生清凌凌的声线接下了朱经理的话：“而且，我是意识试验体。”

　　意识试验体？？？这下子不仅是孟枫荻，连带着姬文菲也惊愕地抬起了头——那不正是孟家的核心研究领域吗？孟、姬、姜、王四个财团被称为A国的四大家族，姬、姜是古代王姓，传到现在倒也不算落败，家底丰厚，不出意外的话还够纨绔子弟们霍霍好几百年；孟、王两家则是近几年乘着时代东风崛起的新锐，孟家由孟枫荻的爷爷起家，现在产业链十分完整，大到医用设备制造，小到街边小卖铺，到处都是孟家的产业，但很少有人知道，孟家的核心产业，其实是生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