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的原因》海鸥的梦想

41、第 41 章

　　自杀。

　　用杀人蜂自杀？

　　为什么？

　　为什么要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

　　又为什么到死都不愿再见他一面？

　　曾经的父亲在他心中是完美的。不同于母亲的强势干练，父亲温和有礼、谦和有度、内心柔软，他喜欢小动物，喜欢小朋友，喜欢自然地理历史科学，喜欢读书，喜欢户外活动。

　　所以时任宣的假期从来不会在家打电动，更不会扎在作业堆里加深眼镜度数。爸爸买了很多书，两人经常窝在一起读。书读厌了就出去玩，野营、抓虫、骑行、打球……每天他都不会虚度。

　　母亲的性格与父亲相反，母亲到哪都是拔尖的人，她随意一站，就散发出强大的气场。她是工作狂，即使周末休息在家，也仅是换个地方办公罢了。母亲很强势，比如父亲“做错了事”，母亲就会皮笑肉不笑地指着父亲说：“中谦啊，你觉得你这样做很好吗？”父亲这时便会皮笑肉也笑地回：“雪姐啊，对不起，我给你道歉。”母亲年龄比父亲大些，父亲刚认识母亲时叫她雪姐，之后两人结婚，这个习惯便一直保留了下来。

　　幼年的时任宣隐隐感觉到母亲似乎没那么喜欢小孩，她经常对他板着脸，所以他天然就和父亲更亲些。

　　可父亲却说：“小宣啊，你要理解妈妈对咱们家的付出。咱们家是女主外，男主内。如果没有妈妈，我们就住不上这么好的房子，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睡不了这么舒服的床。妈妈每天在外边面对尔虞我诈，很辛苦很辛苦的。而爸爸呢，本事没你妈妈大，工作又比较清闲，所以妈妈和我一早就制定好了家庭分工：妈妈主要负责在商场大杀四方，我主要负责在家里洗衣做饭陪你玩。你想，大杀四方的人能开心吗？而在家玩当然开心，所以我才天天有笑容。举个例子，你看哪个出征的大英雄每天嬉皮笑脸？而天天在家嬉皮笑脸的，那都是因为困难都被大英雄扛了，我们只要享受岁月安好就好了。所以你说谁更值得尊敬？谁更厉害？小宣啊，看问题要深入，不要浮于表面，你要用心、用脑去探究事情的真相。”

　　那年，时任宣六岁，刚上一年级。时中谦用这样老成的口气与一个小朋友讲道理，也是没谁了，但意外的，时任宣听懂了。甚至自此，她看妈妈的眼神都蒙上了一层滤镜——爸爸是他最喜欢的人，但妈妈是大英雄。

　　可突然有一天，爸爸不见了，忽然从他生命中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妈妈说爸爸与她和平离婚，暂时去了个很远的地方，可能很久都不能再见了。

　　但他可以等，等到爸爸回来亲自和他解释。

　　他从小学，等到了初中，从初中，等到了高中……然后他决定不再等了，他接受了爸爸已经抛弃了这个家的事实。

　　如果不是大二时叔叔突然出现，告诉了他关于当年发生了什么，他大概一辈子都会恨父亲。

　　他理解了父亲，可父亲这次却真的永远离开了他。

　　他毅然回到时家，誓要揪出凶手，可结果呢……没有凶手，爸爸是自杀。

　　上天好像是为了折磨他而特意设计了这些，让他悲惨，让他可笑，让他痛苦，让他徒劳，让他没有落点、没有明天……

　　一滴雨落在了他的脸上，他浑无知觉。

　　雨势渐盛，从微雨飘扬，到大雨滂沱，时任宣却如四周山岳般矗立不动。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裳，迷乱了他的视线，他目不视物，他迷茫一片。

　　忽然，他的腰一紧，一个人从后边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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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滋荣看着笔记本给出的地址，急问道：“他在山里？怎么了？出危险了吗？”

　　笔记本回：危险倒是没有……

　　林滋荣稍稍放心，疑道：“那你告诉我他在哪干什么？要我去这里找他？我虽然有事求他，但也不着急这一两天，等他下周上班我再找他不迟。对了，他去山里干嘛？”

　　笔记本：去祭奠他的父母。

　　林滋荣：“他妈妈也没葬在B市，挪位置了吗？”

　　林滋荣陪任宣去过他妈妈的墓地，在A市郊区。

　　笔记本：没挪位置，他所在的地方，是他母亲安魂之地。

　　林滋荣：“什么意思？”

　　笔记本：“你的积分不够，我不能告诉你。”

　　林滋荣：“……”

　　笔记本：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们分手的原因吗？

　　林滋荣一看这话激动道：“你要告诉我了？我积分攒够了。”

　　笔记本：可以提纲挈领地告诉你。

　　林滋荣：“就是……简版呗？可以可以！！”

　　简版就简版，林滋荣可太好奇了。他想了几个月也毫无头绪，今天终于要解开他心中最大的疑惑了。

　　笔记本：你们分手的原因之一，是你说了些令他伤心的话。

　　林滋荣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话？”

　　笔记本：你……不相信他姥姥父母重男轻女，会因为一点彩礼，就把他姥姥轻易嫁掉。

　　林滋荣：“就因为这？”

　　笔记本：你说他姥姥没有独立精神，为什么婚后被家暴却不逃跑？

　　林滋荣：“好吧，这话真不好听，但确实像以前那个傻逼我说出来的……”

　　笔记本：你还质疑时任宣的妈妈，你说他妈妈既然爱他爸爸，为什么不相信他爸爸？

　　林滋荣：这是什么意思？

　　笔记本：时中谦当年离开时任宣和任雪并非本意，而是被迫。他与任雪定下十年之约，十年后他会掌权ShiS，并接回母子，但在时中谦离开几年后，任雪精神就出了问题，她日日活在担惊受怕中，而了解此的你质疑任宣母亲，你说：既然相爱，为什么不信任？为什么还要怀疑？

　　林滋荣沉默，以前的他确实觉得相爱就应该百分百信任，但现在的他不这样想了，因为他知道“爱”是天底下最复杂的东西之一。试想如果顾琳妍对陆昊谦永远保持百分百无脑信任，那么她的下场会有多惨？

　　林滋荣低喃：“我这臭嘴，我怎么能这样对任宣说话？虽然任宣妈妈对他不太好，但那毕竟是他的妈妈……”

　　笔记本：因为你们约定任何事都要有话直说，永远坦诚相待。

　　林滋荣：“坦诚是没错，但……也要讲究一个技巧。”

　　笔记本继续：时中谦就死在时任宣现在所处的蜂黄山，而大二的某一天时任宣的叔叔找到了他，告诉他他的父亲可能死于姑姑时溪的设计，所以时任宣准备回时家报仇。

　　林滋荣：“这么复杂……然后我又说了什么逼话？”

　　笔记本：你说不可能，现代刑侦手段这么发达，时中珩肯定在骗他，豪门里全是些龌龊的东西，你让他千万不要回去。

　　林滋荣：“我这话是有几分道理……但我肯定是直不楞登地说的，甚至是以命令的口气，高高在上说的。”

　　笔记本：对。你认为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而时任宣是因为“身在此山中”，完全被感情支配，做出了错误判断，所以你说了很决绝的话不许他回去。

　　林滋荣有些崩溃，他真想掐死那个嘴没把门的自己。

　　这样一来很多疑惑就都解开了，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起，时任宣就不停地瞪他，为什么时任宣看他的眼神里有三分冷漠，五分无可奈何，两分想上来揍他一巴掌……

　　他以为自己是直言不讳、坦诚相待，但他那些不经修饰、自以为是的话，无异于是在时任宣脆弱的心灵上插刀，他明明可以安慰任宣、陪伴任宣、与他共同进退、共渡难关，可他却置任宣于孤家寡人之地，让任宣一个人面临困境、?孤立无援。

　　林滋荣后悔地自语：“我怎么这么不是东西……”

　　他抬头，坚定地道：“我要去山里找任宣，我要亲口向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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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滋荣从背后抱住时任宣，时任宣未动，也未回头。两人就这样双双伫立在雨中，仿佛时间停止，仿佛星月失辉，仿佛天地间只有彼此相伴。

　　不知过了多久，林滋荣忽然拉住时任宣，大步往山脚别墅走去——他在来前已向笔记本详细问明了时任宣的住处，以避免扑空。

　　时任宣没有锁门，所以林滋荣轻轻一推便进了屋中。

　　两人早已被大雨淋透，此时具都淌着雨水，好在别墅地面非木质地板。

　　“你等下，站着别动。”

　　林滋荣对时任宣下了命令，然后他抖抖身上的水，径直往楼上走去。

　　很快他就下来了，而时任宣依旧失魂般呆立在原地。

　　林滋荣握住时任宣的手，拉他上楼，带他进了浴室。

　　“快洗个澡，你那么容易感冒，不及时洗澡吹干的话明天会很难受。”

　　别看任宣长得挺高，体格也不错，但很怕冷，又容易感冒，到了冬天还总犯鼻炎，经常可可怜怜地拿着一大坨纸在那擦鼻涕。

　　时任宣却不动，连眼神都不给林滋荣一个。

　　“你不动的话，我帮你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