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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穿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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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渊的天是被墨浸染后晕开的色,星星在其中作为点缀散着淡光。蜿蜒长河铺在透着臭味的土地隔开光明与黑暗,瘦弱的小女孩站在这条界线上,迷茫地张望四周。
呼啸而过的冷风凛冽如刀子扎破何杳晚薄薄的衣衫穿进皮肤,骨头都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
微弱的光源从远处缓缓靠近,她渐渐看清一道人影,也看清来人是名提着油灯、步履蹒跚的麻衣妇人。
“囡囡,是你吗?”
妇人的声音不大,尾音发抖,她很害怕却依旧在往前走。
“囡囡,这里不安全,快随娘回去。”
何杳晚不清楚妇人口中的“囡囡”到底是谁,她谨慎地站在原地没有随意走动。
当然,她的坚持只有半分钟,紧接着她就想要离开这冰冷的地方。再吹下去,她本就脆弱的身体更要雪上加霜了。
她老实地问妇人:“大娘,您知道这是哪里吗?”
妇人神色诧异,“你不知道这儿是哪里,又怎么会来?”
何杳晚心想我也好奇,睡醒不知道穿哪个年代,睁眼看到第一个人还穿身粗布麻衣的。
“这儿是流渊呀。”
流渊。
这俩字让何杳晚怔在原地,后背攀上股凉意。
她不仅穿越,还是穿书啊。
她才吐槽完这本狗血到极点的古早小白花女主虐文,转头就穿这书里。是谁都行,反正别让她穿成那女主,简直惨得不堪入目,让人火气直窜。
她抬起头,视线所过的地方,那座隐于黑云之下、被雾气笼罩的城瞬间吸引其注意。
“那是万景城。”好心的妇人提醒道。
何杳晚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了。
踏入流渊的人这辈子都会被流渊外的人所唾弃,没有宗门会招收流渊的人。正因如此,她也只剩一个去处——万景宫,全书最大女反派知几许一手建立的流渊势力。
她从善如流地露出可怜中裹挟乖巧的笑,“大娘,能麻烦您带我进城吗?”
妇人自然答应。
“可惜囡囡……”
万景城就如从远方观望时一般被浓雾环绕,流渊之中万物皆黑,不仅是人,亦是物。由坚硬的石头所砌成的城门口没见半个守卫,枯叶在半空卷起、飘落。
“城里的大家都走得差不多啦,就算被流渊外的人厌恶,也总比年复一年的黑暗要好。”妇人喃喃自语。
何杳晚没吭声,她迈步走进这座孤寂的城,没入同样的黑暗。
妇人邀请她去自己的住处休息一夜,等再过四五个时辰,气温就不低了。
说是住处,但就勉强算是间屋子。木门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呼呼的风吹动顶上杂乱的蓬草。
妇人将油灯放到破旧的小桌上,她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啊,家里环境不好。”
她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花色被褥铺床,“都是新的,我没怎么用过。”
何杳晚认真地道:“谢谢。”
她们背靠背睡在同一张床上,妇人只盖被子的三分之一,余下三分之二都留给何杳晚。油灯吹灭后,最后的光源就只剩窗牖外的星星。
还能看到星星,不错了。
何杳晚安慰自己。
这具身体只有七八岁,困倦席卷而来便是不容拒绝,她很快就昏睡过去,自然没察觉到妇人在深夜悄悄起身。
何杳晚醒来时,妇人正在摆弄那口大锅,只见她往锅里头倒入不太干净的水,再放入几颗已经干瘪的野菜。
何杳晚短暂沉默,真的要吃吗?
挑食是她一贯的坏毛病,胃金贵得很,一个不慎就发病,疼得浑身打颤。
但是现在换过身体了,应该不至于和以前一样吧?
“你醒啦。”妇人的手在麻布上一擦,掌心互相搓动,“找不到什么好东西,只能勉强你了。”
何杳晚摇摇头,“没关系的,有的吃就很好。”
她走到妇人身旁,盯着锅里煮沸的水以及漂浮打转的野菜,轻声问:“大娘,你知道怎么样才能加入万景宫吗?万景宫有什么要求?”
“万景宫只要求你有灵根就好。”妇人挥动锅铲。
她若有所思,“即使是五灵根?”
“什么五灵根呀、四灵根呀,有用没用呀,都不重要。流渊本就是灵气滞涩的地方,能引气入体的都是少数,能修炼就不错了。
“万景宫收留了很多资质平平的孩子,他们光是引气入体就花费三年五载,但万景宫依旧对她们很好,即使成年依旧可以留在宫里。而且呀,万景宫还会资助城里的凡人们,让我们能够安心。
“外来人若是有点实力可以去万景宫打杂,她们照收的,不过条件会苛刻一些。”
何杳晚听得出来,妇人很感激万景宫。
在她的记忆里,作者描写流渊与万景宫时,常常会说这儿的人作恶多端,说万景宫为天下所不容。
立场不同,看到的东西就不同。
“大娘,我就不留下来了,我想去万景宫看看。”
“吃完再走吧。”
“好。”
热汤进到胃里驱逐昨夜余留的寒气,野菜难以入口,何杳晚尝试地咽进肚子就放弃,只将剩余的吃干净填饱个七七八八。
妇人告诉她,万景宫外有很多危机四伏的阵法,如果要去投靠,先在城里找到万景宫的接引人才好。
万景城是流渊中唯一称得上城的地方,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向它靠近。
为此,万景宫特意安排接引人在城里,方便那些拥有灵根的修士能够找到万景宫并投奔他们。
“哪里可以找到接引人?”
“不知道,我只是凡人,找不到接引人的。”
何杳晚默然,片刻后她将碗筷收拾好,朝妇人鞠躬,“谢谢你收留我还告诉我这么多事情。”
“这是你第二次和我说谢谢了。身处流渊,本就当互相帮助。”妇人脸上的皱纹挤到一起,嘴角勉强地带起笑容,“你要是哪天成为万景宫的大红人还能记得我呀,我就很高兴了。”
“我会的。”
离开妇人那间破烂的小屋子,何杳晚走在空荡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街边的茶摊只有屈指可数的四人围坐,即使应当是白日,天也只比夜深时完全的黑暗亮堂些,依旧灰蒙蒙的。
客栈、酒楼、食肆,她途经这些本当坐满人的地方,都很是冷清,只是比夜晚那会要多点人烟味。
“小姑娘,你一个人来的?”低沉的男声喊住何杳晚,让她的脚步有瞬间的停顿。
见她没有说话,男人自顾自接茬道:“你是来找接引人的吧,现在的小孩到流渊只能找接引人,你的爹娘去哪儿了?”
何杳晚摇头,她脆生生地问:“叔叔,你知道接引人在哪儿吗?”
“你去前头看看。”
他坐回茶水摊对着同伴摇头叹气,“作孽,这小个丫头片子就被丢进来了,也不知那父母同她有什么仇怨。”
作孽的何杳晚只想找到接引人,她继续往前走了好久,身旁的房屋牌匾都换完了。
从茶摊酒楼变成座座宅邸,东倒西歪的枯树砸在墙檐上面无人问津。
她突然停下来了,在她的视线正前方坐在一个女人。
对方最惹眼的是那头如雪的白发,柔顺蓬松地散落肩头垂至腰身,一身绛紫华服被穿出矜贵的气质。裙摆的遮掩下,她的腿应当是屈起架在长椅上。
那棵梅树是流渊里唯一的色彩,红梅在寒风里傲然屹立。
她太特别了,在这没落的城里是突兀的、违和的、不合群的,何杳晚立刻意识到她就是万景宫的接引人。
何杳晚走近几步,女人的容貌勾勒在她的眼中:那双桃花眼目含秋水,眼波流转尽是温柔,眼尾上挑一点美人痣,饱满朱唇在白皙的肌肤衬托下红得艳。
她真走不动道了。
人都是视觉动物,便是嘴上说得再好听,见到足够好看的人或物或景依旧会忍不住停留片刻。
或许是她的眼神过于赤裸,接引人轻笑声,让她从走神里惊醒。
她耳根当时就烫起来,不由紧张地低下头。
“我好像没见过你。”接引人站起身走到何杳晚的面前,蹲下身让她从仰视改为俯视。
何杳晚的目光撞进那双漂亮的琥珀眼睛里。
“我是今天来的。”她有些庆幸这具身体只有七八岁,否则她的作为就会显得奇怪。
“你要与我进万景宫吗?”接引人问。
她果断点头。
“姐姐,你在万景宫是专门负责接引的吗?”
通往城后芜山山脚的路很长,何杳晚觉得无聊,干脆主动开口了解对方。
“只是今日恰好无事。”
“那姐姐平时是做什么的?”
接引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等会儿才答:“批阅宫中事务。”
“这不都是宫主的活吗?”
接引人失笑,她拉着何杳晚的手松开,守在山下的穿着玄衣的万景宫之人对着她恭敬行礼作揖。
“见过主上。”
何杳晚呆站在原地了。
她的脑子里正僵硬缓慢地检索自己看过的原书里关于女反派的描述:白发紫裙。
不怪她没有第一时间响起对方是谁,实在是女反派在原书中描写太少,只有和女主抢男人这条印象深刻。
为什么印象深刻?因为她对此深恶痛绝许久。女反派拿着大女主的设定却为个男人争执不休,还要为难已经很惨的女主。
还好她没说什么别的。
“是宫主的活,我就是宫主。”知几许声音带笑,轻飘飘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