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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换装 ...

  •   第二日早晨难得没雾,一大早就是风和日丽。路边的草叶窜出了尖儿,墙上的爬藤开出了黄花,一派春日的生机勃勃。
      吕三娘哼着歌儿梳着头,推开门就看见玄安安搬了个凳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院门口,一心慌,张口就道,“安姐儿,昨儿我交了房租的哦。”

      “我知道,昨儿晚上娘说了。”玄安安牙齿咬着两颗钉子,含糊地笑了一声,随即砰砰砰地敲起了院门,这门坏了好些天,今天总算有时间修一修。

      那边哗啦啦一响,惹得吕三娘转头,只见铸铁的提水井嘴里正往外哗啦啦流水,有个人弯着腰,就着水洗头,修长的手指在乌发间捋过,水花四溅。

      “哟,新邻居起得好早呀。”吕三娘施施然走过去。

      那人拧了拧发尾,直起身望过来,此时阳光明媚,碧空如洗,燕子远远地轻鸣,水珠从他面颊缓缓滑落。

      吕三娘忽地一怔,真的是昨天住进来的那人吗?怎生得如此俊俏?尤其是那双眼睛,眉眼深邃,瞳仁黝深,好似一汪静谧的深潭,叫人无法挪开目光。

      “哎呀,公子……公子早啊,奴家……奴家……”吕三娘少见的扭捏起来,平日里都是老娘老娘的,这会儿不知道发了什么颠,突然娇滴滴地自称奴家,给玄安安听出一身鸡皮疙瘩。

      “早上好。”二十两倒是十分温和地点了点头,眉眼稍微弯了弯,又十分期待地看向玄安安,“早餐呢?”

      “在我手里呢。”玄安安拉下了脸。

      他垂下眼睫,目光从玄安安左手的钉子,梭巡到右手的锤子,而后抬起来眨了眨,眼里混合着无辜和失望。

      “昨天……”他舔了舔嘴,“昨天我注意道外面有个卖烙饼的,那饼子烤得焦黄,想来咬起来一定很是酥脆。”他充满期待得描述了一阵,以为玄安安没懂,又好心提醒她:“不知道早上开门了没?”

      “我也不知。”玄安安微微笑着不为所动,只说,“你要想吃自己去买。”

      “嗯……我没有钱。”二十两又拧了拧发尾,见玄安安面色不善,又添道:“要不你先给我点儿,我写个欠条,画押,等我……”

      “等什么?”玄安安有点不高兴,“你连自己姓名都不知道,画哪门子押?就这么给我打个白条,等你拍拍屁股走了,我拿着白条哪里兑现去?”

      “啧,你这人不提钱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二十两拿下旁边的干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手指,又叠起来细细把额头擦干,最后悉悉索索搞了半天,终于把头发理清楚。他手指欣长,骨节分明,但皮肤又保护得极好,一头黑发缠在他指尖,把皮肤衬得更白了。

      玄安安叹了口气,努了努嘴,“那边,灶上,蒸着馒头呢。欸欸欸!老张头,你给放回去,要吃现交钱,一个馒头一文钱!”说着声音拔高了八度。

      “哪里勒,我就帮你看看火候,我自己有玉米糊糊喝咧。”

      老张偷吃被逮了个正着,也不尴尬,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又不知道哪里摸出双看不出颜色的筷子,拿在手里,十分愉快地敲了敲土碗,慢悠悠地走过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会儿二十两。

      “后生仔俊啊。”他喝了一口粥,发出很大的响声,然后靠着门坐下,问玄安安,“听说有大官请他寻物呀?”

      “嗯。”玄安安敲敲打打着,随声一应。

      “那这可不行啊。”老头把不行两个字咬得很重,“你想那些当官的大人物是什么眼界,他穿得这么寒碜,裤子上还有个洞,哪里像个大师了。”

      玄安安闻言转过头来,看了看老头,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二十两,神色严峻地放下工具,走过去把蒸笼打开,挑了个最大的馒头,叉在筷子上头,颠颠地给搁到老头的碗里,“吃糊糊哪里吃得饱呢?老张头,你在楼船里头上工,见多识广,你给出个主意。”

      “咳咳,不用不用。”老头嘴里说着不要,却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模糊不清地道,“你看那些自称大师的江湖术士,哪个不是有一身鲜亮的航头和来历,我问你,大官要是问起他的师门来历,你们怎么回答?”

      “额……”玄安安卡了壳,看了眼二十两,他正在专心吃馒头,却不是啃,是撕下来,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咀嚼。

      瞧这斯文的吃相,肯定是个富家公子。

      玄安安在心里想,多吃点就多吃点吧,总归要还我的!

      走神的当口,老头戳了戳她的肩膀,“现编师门肯定是来不及了,但你可以说是山里来的,山里人虽然被咱们统称夷族,可实际上寨子山村各自为政,离远点的互相之间都不认识,你就说是深山来的夷族大巫师,根本没人查得出来底细。”

      “好主意!”玄安安眼睛一亮,又随即皱眉,”那衣服怎么办,现在哪里有夷族的……”

      “欸嘿,你等着。”老头把碗往地上一放,进屋翻找了一会儿,抱出一套蓝布的衣服,抖开一看,嘿,正是一套夷族样式的男装。

      “前几天码头跟那个裁缝跟我打牌输了,他当时没钱,先拿店里这套刚做好的衣服抵给我,说是过几天再拿钱赎回去,这么些天过去了,我看他也没钱来赎了,你先拿去穿着,赚了钱分我点儿,就算我入股了。”

      “哟嚯,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玄安安眉开眼笑,抄手把衣服夺过来,拿在手里细细看过去。

      麻布里头掺了点棉线,不是啥好料子,但胜在上头绣了挺奇奇怪怪的纹样,还用银线钉了些细碎的银珠上去,看起来颇为华丽。

      “啧啧,下摆怎么还缀了银铃铛啊。”玄安安啧啧称奇道,“平时没见过夷族人穿这么好看的衣服。”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衣服是夷族巫师穿的,上头绣的都是他们的鬼神,有说道的。”老头得意道,“你把他扮上,弄得像点儿,也可以多要点这个嘛。”他捻了捻手指,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这一句话可说到玄安安心里去了,她一下子笑成了一朵花,赶紧塞给二十两换上,出来后又招呼吕三娘来帮忙,仿照夷族的样式,把他头发编成小股小股的辫子,再束到脑后,长长地垂下去。

      二十两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个热腾腾的馒头,一边吃一边随便他们捣鼓。等到馒头吃完了,玄安安也捣鼓完了,让他起来转两步,他便起来转,一边新奇地摸脑后。

      “欸欸欸,别乱扯。”玄安安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摸,他又只好摸了摸衣袖,下了个评论,“还行,有点粗。”

      “这位公子,在我们下半城,有新衣服穿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得寸进尺。”玄安安撇了撇嘴,回去把最后一根木榫头敲上,来回摇了摇,确认这门不会再散架了,这才把工具一样一样擦干净放回木匣子里,又把灶上煨的一罐子药给娘拿上了楼。

      安排妥当之后下楼来,看二十两站在院子中间,正在跟吕三娘说话。

      “哎呀呀,我没想过有人穿夷族衣服也这么好看,啧啧啧……公子真的好俊……”,吕三娘孩子也不管了,就杵那儿梳头发,嘴里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句夸奖话,那孩子就抱着二十两的腿,抓他下摆的银饰玩,他也不恼,揉着孩子头发笑道:“三娘也很美啊,不会麻烦到您吧?”

      他看人的时候本就认真,声音又低沉温和自带磁性,这句话由别人说出来可能显得轻佻,偏偏从他嘴里钻出来就带了十二分的真诚。

      吕三娘巴巴地端着自己洗脸的盆儿,昨天救回来的小王八居然趴在里头,她也不嫌弃,眼角的褶子都笑成了两朵花,嗓音越发往上吊:“哎呀呀,你看你说得,跑一趟的事而已,就是您真的不考虑炖个汤吗?这么肥美的甲鱼放回江里有点浪费哦……”

      “浪什么费?王八再小也是一条生命,叫你放就放。”玄安安莫名有点不舒服,拉起二十两就走,丢下吕三娘在后头莫名其妙为自己伸冤:“诶安姐儿,上次你钓起来两只王八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两人沿着昨天的路往上,没多久就回到了丝萝斋。

      灰九爷正在大厅与客人吹嘘自家师傅手艺,见了玄安安立马拉下脸来,只字不提昨天的事,只干巴巴道:“去把货搬进库房。”

      “杨大人来了吗?”玄安安充满期待地问道。

      “什么羊大人马大人。”灰九不耐烦地往后院偏了偏头,“快去,货早到了。”

      “二十文?”玄安安就当没听见他损人的话,昂着脑袋问他。

      “嗯嗯嗯快去。”灰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好嘞。”玄安安响亮地应了一声,拉起二十两就往后走。

      “你帮他做事?”二十两抄着手跟她穿过小天井,白天人多,后院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是啊,平日没别的营生我就过来打短工,打杂十文,搬货就再加二十文,都是现结,啊张叔早啊。”玄安安欢快地在前面蹦蹦跳跳,一边跟工人打招呼。走到偏门一看,外头果然傻乎乎地杵了四只铁马,框里装着几只鼓鼓囊囊的大布包,它们的腿儿又细又长,偏偏顶着的框子肥大无比,每一个看起来都摇摇欲坠,很有喜感。

      玄安安拉住其中一个,探手进去提出一只布包往二十两怀里塞,“你试试?”

      二十两本能抱住,然后被重量带得狠狠地往下一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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