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灵城》大猫有点困

15、岩文

　　玄安安看着伸向自己的手心，后背刷地冒出来一层汗。

　　“这个……”她清了清嗓子，把身上带的所有东西都回忆了一遍，甚至动了扯下二十两身上银珠的念头，最后绝望地发现，没有任何可以冒充药丸的东西。

　　“……这个……”她只好挤出个十二万分真诚地笑容，说道，“我们没有带，还放在住处的……”

　　“什么？”苏晓鑫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起来，胖乎乎的圆脸拉得老长，眼睛眯了起来，“你们已经收了半个金饼的定金了，这会儿不会在骗我吧？在燕灵城，敢骗城主会是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我的妈耶，怎么又是金子……

　　玄安安心中叫苦，面上还是洋溢着亲切的笑容，“弟弟，我们真的没有骗你，药丸精贵，所以没敢随身带。”

　　“谁是你弟弟，你别乱喊。”小胖子的脸黑得更明显了，他一招手，“来人！”

　　“等等。”二十两插到二人中间，十分真诚地对苏晓鑫微笑，“药丸不适合他，但我能治好他，这件事我请中间人转达过，你不知道吗？”

　　玄安安和苏晓鑫同时疑惑地望向他。

　　“有这事？”小胖子抠了抠脑袋，转身问身后的小厮，“你知道吗？”

　　小厮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来，你过来。”二十两对苏晓鑫侧了侧身，示意他来床边，“你看他的手腕。”

　　小胖子狐疑的去捉那人的手，将手腕反过来后，只见上头有个小纹身。

　　说不出来是什么，乍看像文字，但细看又会发现笔画都形似蝌蚪，弯弯扭扭地挤在一起，构成个拇指大小的椭圆形。

　　很少人会在这个位置纹身，还是个如此奇怪的图案。

　　但是那些图案……跟二十两背后地纹身非常非常相似，玄安安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赫然抬头，盯住二十两，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二十两为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随后一步上前，卡入小胖子身侧，伸出右手，以食指轻轻触碰那个纹身。

　　指尖触及皮肤的一瞬，纹身突然动了，歪曲的笔画猛然蠕动起来，整条纹身好似被惊醒的虫豸，飞快地顺着手腕钻进了衣袖中。

　　“啊！”小胖子被烫了一样丢掉大哥的手腕，一边叫，一边倒退三步，满脸震惊，“那……那那那，那是什么……？”

　　玄安安比他稍微有点心理准备，但也本能退后半步，抬眼去瞧二十两，只见他手上却是不停，将男人的袖子往上一撸。

　　那段纹身本来盘曲在手肘，此时忽然见光再次受惊，沿着上臂飞速钻进了衣服中。

　　这一下仿佛捅了虫窝，无数的纹身从衣服遮挡的地方一涌而出，一窝蜂地涌上脖子，爬上面庞，一时间裸露在外的四肢和头颅上全都是青黑色的纹身，虫豸一样交叠蠕动，十分可怖。

　　这下连守在旁边的家丁也啊呀一声跳起来，丫鬟更是吓到夺门而逃。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大哥他……他他他……怎么了？”苏晓鑫双眼圆睁，压不住声音里面的颤抖。

　　玄安安悄悄靠近二十两，低声道，“你又想起什么了？”

　　“嗯。”二十两面色平静地点头，“刚刚他发狂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看到了手腕上的东西，有关它的事突然就想起来了，但是还需要确定一下。”

　　他说着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换了左手去捉住男人的手腕，右手一招，指尖凭空凝出一枚寸长的冰棱，随后他攥住这个冰制的匕首，在病人手腕上轻轻刺了一个口。

　　一点点血在惨白的皮肤上洇开，靠近的纹身似乎被血腥味吸引，纷纷围拢过来。随后他就握着冰棱，就着那些血，写了几个古怪的符号，符号辅一成形，立刻重新隐入皮肤，然后男人全身的黑色纹身突然消失，额头上却慢慢浮现出了一排符号，文字似的，从左到右，像一条血带子，缠在额头上。

　　二十两静静地看了一会那排符号，忽的轻声一笑，偏头问玄安安：“是不是只要我还了足够黄金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啊……这……当然……”玄安安有些不懂他为何突然提这茬。

　　得到了玄安安的肯定，他笑容更胜，对苏晓鑫伸出两个指头道，“我能治好他，定金之外，还要二十两黄金。”

　　“可是之前说好的是……”小厮愤愤道，话说了一半，突然被苏晓鑫一巴掌扇了开。

　　“没问题，二十两就二十两。”他盯着二十两身侧正悬在空中缓缓旋转的冰棱，斩钉截铁地答道，“这段日子，和尚、道士、喇嘛，各路跳大神的都请来了，能随手现出如此法术的，您还是头一位，我相信你是有真本事的。”

　　说着吩咐下人端来笔墨纸砚，挽起袖子，刷刷刷地写了一条字据，“但能愈吾兄之疾，吾即以二十金予汝，苏晓鑫立字为据”

　　玄安安拿来一看，字居然还写得十分不错。

　　她说着想把字条折起来，却被苏晓鑫一把抢过去藏进怀里。

　　他狡黠地拍拍怀里：“好好治，治好了就给你们。”

　　“也行。”二十两点头，对玄安安微微笑道：“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玄安安笑不出来，“真的治好再好，治不好别说黄金了，脑袋怕是都保不住。”

　　她不信我。

　　二十两微微皱眉，慢慢道，“他中的不是虫毒，是岩文。”

　　“岩文？”苏晓鑫十分惊奇，“我只听说过道家的咒，佛家的经，就算是夷族，也只是蛊和毒，这岩文，闻所未闻。”

　　“算是上古遗留。”二十两缓缓解释道，“先民曾发现，闪电会在劈过的岩石上留下特殊的痕迹，流水则会留下另一些痕迹，以至风霜雨雪，毒虫鸟兽，一切自然都能在岩石上留下痕迹，他们依据这些痕迹，创造了一种特殊的文字，称之为岩文。与现今文字多用于记录不同，岩文不记人事，专用与天地自然沟通。写什么，就会引动对应的自然之力，出现什么。”

　　“哦？这么神奇？所以这里写的什么？”苏晓鑫双眼发光，刨根问底，就差拿只笔现记下了，这一段过于奇特，连玄安安也凑了过来听个究竟。

　　“写的是虫毒。”二十两指那些符号道。

　　“所以他真的是中了虫毒？”苏晓鑫提问。

　　“是，也不是。”二十两思索了一下，解释道，“虽然症状相同，但这是模仿的虫毒，不是真正的虫毒，所以你们使用普通的药物会无效。”

　　“那……”苏晓鑫眯了眯眼：“又该何解？”

　　“即简单，也不简单。”二十两笑道，“说简单是因为只要清洗掉它便可；说不简单，是因为这段岩文是用人血写上去的，得同一个人的血才能清洗。”

　　玄安安闻言心中一沉。

　　苏晓鑫脑子转得快，“也就是说，你不能修改。”

　　“自然。”二十两坦然道，又抢在苏晓鑫变色之前道，“但我能帮你把那人找出来。不用担心，那位不会走得太远，想要维持最好效果，必须每日描绘一次，所以他必定就在附近，且每日都能进来。”

　　苏晓鑫招来贴身小厮，一番吩咐，那人立刻出去了。

　　不多时，外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两个丫鬟、一个老仆、三个老嬷鱼贯而入，脸上都是惊慌神色。

　　“每日都进大公子房间的就是这几个人了。”小厮躬身道，身后跟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一人一边守在门口。

　　小公子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掠过，拉过来一个藕色衣裙的丫鬟，正是之前泼他一身水的那个，正色道，“玲珑妹妹，你别怕，就是走个过场，我知道肯定不是你。”

　　这边二十两已经开始以冰凌做笔，在那人额头的符号上东添一笔，西加一划，玄安安看了半天觉得看不懂，无非就是多个树杈，多个圆圈之类的。

　　然而随着最后一笔成形，额头的纹路好像突然融化，在眉心不停叠加叠加，居然慢慢凸起，叠加成了一只真正的虫，拇指大小，有甲壳，除开壳上隐约巡游的纹路，简直就是一只真正的虫。

　　“獐子虫？”玄安安惊道。

　　二十两对她竖起一根手指，“嘘……”

　　奇怪地红黑相间的虫突然嗡地一下起飞，直冲众人而来。

　　“啊啊啊啊啊！”这头本来大气不敢喘的众人立刻炸开了锅，每个人都本能地拼命躲开这虫子，尤其是那几个老嬷，不要命地捂着脑袋冲了出去，尖叫声一下子此起彼伏，简直要掀翻屋顶。

　　“不要慌！不要慌！关上院门不要让人跑了！”苏晓鑫一边捂帽子，一边对守门的喊道。那虫子冲到他面前，忽然一个拐弯，绕过了他，从他眼前冲出门去，啪地撞上了某人的脸。

　　二十两满脸看稀奇的松快样，慢悠悠地跟上，玄安安跑得比他快，刚打了帘子，就见有人捂着脸正在地上打滚。

　　其他人已经不跑了，全都惊恐地看向这头。

　　这时，才看清那人一身藕色袄衣，梳着两个双垂髫，挣扎中猛一抬头，露出姣好的一张脸，只是此刻左脸有个块拇指大的红色甲虫图案，像是个难看的刺青。

　　“玲……珑？”小公子一怔。

　　“就是她了。”二十两手腕一番，唤出一枚冰棱，淡然走近，蹲下道：“我不管你跟那人有什么仇，只想借你点血，不会太疼。”

　　那小姑娘闻言，眼珠转过来，怨毒地盯向他。玄安安突然觉得心里不舒服，拿过小厮手中的棍子，上前站在二十两旁边。

　　“等等，怎么会是玲珑？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小公子以为玄安安要动手，连忙扑上去护住玲珑，没想到小姑娘推开苏晓鑫，借力扑到那大缸子上，从满缸子的零件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铁皮，咬破了手指，往上一抹，铁片嗡嗡一抖，亮起了三排血红的符号。

　　玄安安远远地瞅那符号，心想不会又是岩文吧，就被二十两一拉。

　　“小心！”他刚拉住玄安安，那铁皮骤然炸开，铁屑在地面上围出一个三尺来宽的圆圈，圆圈中漆黑如墨，如深渊巨口，口中冒出几只黑烟，触手似的左右摇动。

　　玲珑突然用尽全力伸出手去，那黑烟立时刻一卷，将她拖了过去，苏晓鑫血往脑子一冲，扑过去想抓玲珑，也被黑雾卷住。
　　等等！我的钱！纸条还在他怀里！

　　玄安安脑子一抽，想凭借力气将苏晓鑫抓回来，谁知道刚刚触到他的衣角，黑烟就兜头罩来，眼前立刻一片漆黑，双脚同时忽地一轻。

　　.

　　“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公子他们被……被黑烟拖走了……”惊慌失措的仆人推开书房的大门，却瞧见刚刚离去的苏广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

　　他正满面焦急地说着：“那个人！小公子带回来那个巫师我认识！他哪里是夷族人！他！他是宣城何家的次子良睿，上个月灭了自己全家，正被宣城通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