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影像志》蓝与莎

32、启程

　　第二天早上，晨光熹微，他们驾车驶离了肃南县，往祁连山大峡谷前进。

　　他们把车停在了这一段徒步路线的起点，大峡谷附近的驴友大本营处。

　　只是，这个大本营略显荒凉。

　　“现在不光是旅游淡季，徒步也属于淡季，人少是正常的。”

　　杨桐明白，毕竟暮秋时节，再往前走一点，就是西北凛冽的冬。

　　“但是总有来往的朋友们在里边放些食品和必需物资，秉持着用一还一的原则吧，为了让驴友们度过难关，这里还是很有人情味的。”陈叶从后备箱里拿出背包背上，并把杨桐的包递给她，让她伸手帮她背好。

　　虽然这次陈叶背了大部分必需品，但杨桐的包并没有比上次轻多少，她又往里边装了很多摄影器材，不同种类的镜头也带了好几个，为了更好的蹲到野生动物，她甚至带了点狠活，在包里放了好几个新型微型摄像机，她感觉总能用上。
　　比如晚上去踩点放好，第二天拿出来看看之类的，因为好多动物的出没时间就是夜晚和凌晨。

　　“想不想进去看看再走？”陈叶已经把车锁好，见杨桐一直盯着那栋充当大本营的小平房，于是开口问她。

　　“去看看吧。”杨桐心里确实是好奇的。

　　但刚往前迈出两步，她职业病立马就上来了。

　　“这能拍吗？”她下意识想拿相机出来录下它。

　　陈叶知道，杨桐是被他们第一次见面吓到了，他忍不住上手揉了揉她的头，轻声告诉她：“没事，这一路上的东西你都能拍。”

　　“真的？”小姑娘眼睛亮亮的，看得陈叶心直发软。

　　“真的，祁连山国家地质公园是允许野外摄影师拍摄的，更何况我给你写的报告里包含了你的摄影需求，都已经提交上去了，他们自然保护办的也表示同意，所以你放心吧。”

　　杨桐听后立马兴奋地从包里拿出相机，有了陈叶这句话，她确实少了好多顾虑。

　　陈叶看着她举着个体量挺大的相机进去录，内心不知是为她高兴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
　　杨桐很瘦，但是好像从没跟自己抱怨过相机很重，反而愿意背着很重的器材到处跑。

　　这只是他来祁连山考察的若干次之一，但却可能是杨桐这辈子的唯一一次，这样想的话，他真的很幸运，能参与一次她一生中的唯一。

　　陈叶在外边静静地等着杨桐出来，他看了看眼前这座见过很多次的雪山，重新拥有了第一次来这里的雀跃。

　　“我拍好啦！”杨桐从小屋里边迈着小碎步跑了出来，满眼的兴奋难掩。

　　“我第一次看见这种大本营，感觉好奇妙啊！”

　　他浅浅笑着，温柔地提醒她：“别跑，小心头晕缺氧。”

　　杨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太激动了：“哦，对啊。”

　　她原地喘了口气，呼吸调整好后才跟着陈叶的脚步向前走，正式开始了他们的徒步之旅。

　　一路上，风景如画，山峦连绵起伏，白雪皑皑的山峰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他们先沿着一条相对平缓的山谷小道前行，这一程比较轻松，主要是让身体适应一下徒步的节奏。

　　杨桐跟着陈叶的节奏走，渐渐有了之前跑长跑的那种感觉。

　　走入大峡谷地带，两侧山壁赤裸又庄严，杨桐深入其间，体会到了自身的渺小。

　　陈叶时不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地质锤，轻轻敲下一些岩石样本，放入标本袋中，并仔细地在手册上记录下采样的位置和岩石的特征。

　　“这些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她好奇地发问。

　　提到这些，陈叶就来了兴趣。

　　他随意指了块岩壁，“你来看。”

　　杨桐乖乖地上前。

　　“这里的岩石大都是由于风化堆积作用而形成的，所以显得比较有层理感。”

　　杨桐只能说方向感还行，但是毕竟毕业这么多年，高中地理知识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什么风化、堆积感觉只是听过，但具体怎么来的她一点都想不清楚了……

　　感觉云里雾里的，但是她还想听明白点，于是又问：“这一整个形成过程应该是怎样的呢？你再给我讲讲。”

　　陈叶回答她：“祁连山大峡谷的岩石质性坚硬但易脆，所以就会容易产生裂隙，这样的话水分就可以渗透进这些裂隙中。这种岩性特点就会使岩石在强烈的昼夜温差下发生冻融作用，最终破碎，最后破碎的岩石在重力作用下堆积，就形成了这种地貌?。”

　　杨桐挑眉：“你回答得，很像在做一道问答题，滴水不漏。”
　　虽然她听不懂，而且她也不是批卷的老师。

　　她决定，这几天里不管陈叶做什么她都不问了，欣赏一下他工作的模样得了，毕竟隔行如隔山，她不应该去尝试了解的。
　　不然这不懂装懂的样子，显得她很白痴。

　　她对陈叶强拧出来一个笑容：“咱们继续往前走吧。”

　　她边走便回想，她突然间什么都想起来了，高中的时候老师就爱点名让同学起来分析地貌的形成过程，自然地理就是她的噩梦啊！！！！！！
　　她拿手的一向都是人文地理，这一次是她第一次尝试拍自然类的纪录片。

　　救命，她的纪录片里还是不要有这些地理知识得了……

　　但是好像还不能完全没有……总会涉及一些的吧……

　　算了，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吧，遇到了就问陈叶吧，反正这里有一个现成的专家。

　　………

　　两人又沿着一条清澈的溪流前行，潺潺的流水声在耳边奏响，溪边的石头被水流冲刷得圆润光滑，眼前泛黄的树叶萧萧落下，常青树们依旧生机盎然。
　　杨桐有种自己是来郊游的错觉。

　　其实，自然地理也不光只是知识吧，有时候，看见的比记住的要深刻得多。

　　她突然觉得，她可以为西北雪山的美景心动一辈子，真的。

　　“等等！”她叫住陈叶。

　　“怎么了？”

　　“我想飞个无人机……影响赶路吗？”

　　陈叶笑笑：“飞吧，不差这几分钟。”

　　“OK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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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继续往前，随着脚步的迈进，地势逐渐升高，周围的景色也开始变化。

　　草地慢慢被低矮的灌木丛取代，秋花星星点点地散布其中，美得很自然。

　　当他们深入山区，高大的针叶林遮天蔽日，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
　　地上厚厚的松针像柔软的地毯，每走一步都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陈叶抬头望向树冠，眼中透露着敬畏：“这些树木的生长状况也能反映出当地的气候和土壤条件。通过研究它们的年轮，我们可以了解过去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这里的气候变化情况。”
　　说着，他拿出一个特制的工具，在一棵倒下的树干上小心地取下一小段年轮样本，放入保护盒中。

　　杨桐不明白，光是研究年轮就能研究出这么多东西。
　　她突然对陈叶是个研究员有了实感，果然相处得越久，对一个人的了解才能越全面。
　　之前所看到的陈叶都是比较生活化的一面，现在亲眼看到他工作，说实话，其实是她想象中的模样。
　　专注，又一丝不苟。

　　继续前行，山路越发崎岖陡峭，空气也逐渐变得稀薄。

　　杨桐开始感到有些吃力，脚步逐渐沉重。

　　陈叶见状，主动放慢了脚步，不时回头关心地询问：“怎么样，还能坚持吗？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刚说完走了两步之后，他就停了下来。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块能量棒递给杨桐：“吃点补充□□力，我们休息一会儿。”

　　杨桐接过，声音很低地回了一声“好”。

　　她确实有点累了。

　　跟着陈叶走，她明显感觉比上次自己走快了很多，不然他们进度也不会那么快。
　　如果是换成几天前的自己，她肯定撑不到现在，说明陈叶的训练还是有用的。

　　陈叶找了块空地，从包里拿出垫子，然后让杨桐坐下。

　　自己则坐到她旁边，也拿了块能量棒出来吃。

　　“大概还有三小时日落。”他告诉杨桐。

　　也就是说，他们最多还有三小时的赶路时间，还必须在这些时间里找到合适的扎营位置，最后赶在太阳完全落下去之前，把帐篷搭好。

　　“我知道了。”杨桐嚼着能量棒，声音模糊地说道。

　　她刚说完陈叶就感觉视线里少了点什么。

　　他垂眸看，杨桐直接拿背包当靠背，躺了下去。

　　他轻声问：“腿酸吗？”

　　杨桐没有说话，眼睛呆呆地看着天空，然后点点头。

　　腿怎么可能不酸啊……
　　不过也能继续坚持。

　　在走的路上陈叶对她说，既然她是想拍野生动物，那他们就趁早走到环心山地区去，这样待的天数久一点，拍到的概率也能大一些。

　　等到那了就好了。

　　她默默安慰自己。

　　陈叶怕她坚持不住，萌生了不如就在这附近扎营的想法。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会很耽误他们的计划。

　　于是他想了想后开口问她：“我给你捏捏好不好？”

　　杨桐循声看向他，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

　　算了，她才不要拒绝。

　　于是她低声答复他：“好。”

　　陈叶把目光挪到她伸直的腿上，顿了几秒后上手，先放到了她的小腿上。

　　杨桐心里一紧，但还是假装不看他，直直地望着天空。

　　陈叶的手法很纯熟，他仔细地捏了她的小腿肌肉，杨桐确实感觉舒服了很多。

　　照理来说，捏完小腿就到大腿了，杨桐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猛的坐起来。

　　陈叶也迟迟没动，估计也是正犹豫着。

　　“要不，大腿你自己捶捶吧。”他开口说道。

　　“好的好的。”

　　“额，这样，你跟着我捶，我教你。”

　　“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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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最后休息好后，又踏上了征途。

　　翻过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一片高山草甸呈现在眼前。

　　深绿色的草甸像一块巨大的翡翠，其间点缀着少许不知名的秋花，一阵风拂过，花瓣轻轻摇曳。

　　远处，皑皑的雪峰在夕阳的照耀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芒，与蓝天、白云、绿草构成了一幅如梦如幻的画面。杨桐被这壮丽的景色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像一个人机一样模式化的打开相机，还是陈叶提醒她后她才回过神来，架起三脚架开始录像。

　　杨桐在做她自己的事，陈叶也没闲着，在草甸的边缘，他发现了一处露出地面的岩层。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岩层上呈现出明显的褶皱和断层痕迹，他用手触摸着那些纹路，内心很是动容。

　　这些褶皱是地壳板块挤压的结果，而这条断层则显示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强烈地质活动。陈叶一边用小相机拍下岩层的照片，一边用 GPS 定位仪记录下具体的位置信息。

　　黄昏时，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扎营。陈叶熟练地搭起两顶帐篷，杨桐则就近在树林里捡来一些干柴，两人生起了篝火。

　　他们围坐在篝火旁，吃着很简单的晚饭。

　　“你说这附近会不会有野生动物？”杨桐突然发问。

　　陈叶想了想后回答：“可能性不大，但是有可能。”

　　“这是你第一次这么模糊地回答我。”杨桐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哦不对，我最开始求你带我进来的时候，你也回答得很模糊。”

　　陈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记仇啊，杨桐。”

　　在篝火的映照下，陈叶的脸轮廓清晰，棱角分明，火光的加成让他比平时看起来更有吸引力。

　　杨桐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心动。但她不知怎么回答，于是选择打岔。

　　“你说我要是在附近放个摄像头，能蹲到野生动物吗？”

　　陈叶还是那句话：“可能性不大，但是有可能。”

　　“陈叶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杨桐为了伸手打他，不经意地往陈叶那多挪了几步。

　　“那我也不是专业的野生动物研究员，最近那些动物们的动态我也不清楚，我只能这么回答你啊。”陈叶笑着回答她，杨桐打他他也不躲，就这么坐在那，等着杨桐向他靠近。

　　彼时杨桐已经坐到了他旁边，脸庞被火光烘得绯红。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好吧，我还是不去放了。”

　　陈叶低头看着她，在离她只有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下，对她说：“等明晚，明晚应该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