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平淡抚人心》莫里夫人

6、小城气息

　　回家的高铁只需要两个半小时，本是很短的路程，却相隔着两个不同的人生观。越是离老家越近，上车的乘客越是不同，他们的着装从精致到随意，储物工具从行李箱到背篓，这么些年，原始的劳动工具还是弃而怜之。
　　出了动车，因为离家还有7公里的路程，步行不太可能，所以有两种交通工具可以选择：一种是“托儿车”，也就是出租车，但是县城的出租车和大城市不一样，不是即上即走，打表只是摆设，都是按着路线装人，直到出租车挤满为止，所以，你得等，有的时候等半个小时也有可能，这都是常态化，所以大家基本都能接受。一般的费用是五元，如果是在一环外就是十元，节假日都统一十元，现金或者扫码都行，司机都还比较耿直，票价透明，还可以唠嗑，那种扯着嗓子的激情和地道的乡音是你在大城市永远感受不到的亲切。第二种可选交通工具是“火三轮”，也就是我们说的三轮车，有五人座的，也有三人座的，甚至还有自行改建的。在县城没有大规模整改的时候，三轮车可以在火车站附近随意溜达，但是整改过后就只能出租车在规定区域外的几条熟悉的路边游晃等待，如果是经常出行的人，基本都知道这几个位置，不熟悉的人跟着人行流量走，基本也能遇到。其实交警也不是全然不知道，有的时候只要不违背交通规则，基本上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对于小县城的普通人来说也要靠着这些养家糊口。
　　我还是选择了火三轮，因为不用绕，如果是出租车，等上满乘客再一个一个送都不到什么时候了，也犯不着等那一会儿，还得挤。
　　我在一家五金店的门口找到了三轮车，是一位阿姨，穿着大花外套，10月的县城好像是有那么点凉意。这阿姨还挎了一个小包，小商贩的典型搭配，头上裹了一蕾丝的发带，露出宽大的脑门儿，一出声，那胸腔共鸣的嗓音，吓我一跳：
　　“幺妹儿，去哪儿？”
　　我被她惊得一哆嗦：
　　“民政局后面。”
　　她又一吼嗦：
　　“老的还是新的？”
　　我也区分不了，说了句：
　　“一环边。”
　　刚坐下，她油门一轰，
　　“幺妹儿，晓得了，新的，一环10元。”
　　我的头直线后仰，等平稳了赶紧深吸一口气。她这七拐八拐的，我完全忘记了到底经过了哪些地方，小城的变化，就像人的心态一样，永远琢磨不定，以前的影子已不复见，甚至后来我去了一次自己的母校，就连原始最具标志的刘二桥的位置都已找不到。时代的变迁，曾经的标志性建筑已成了：那不就是校长自杀的地点嘛。是呀，地点没变，只是人在变，记忆点在变，那位曾经教我们政治的校长，如此的开朗智慧，却在退休后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选择了结束生命。
　　十五分钟，我看了一眼时间，那阿姨花了十五分钟把我到了家门。我掏出手机，她好像很懂我的意图，拉出挂在脖子上的二维码，
　　“幺妹儿，微信还是支付宝。”
　　我朝她笑了：
　　“都行。”
　　轰…...
　　还没等我点支付确认，她已经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家的一楼，门大大的开着，今天好像没什么客人，我走向屋内朝着二楼高喊：
　　“美女，张教授，我回来了。”
　　没人回应。
　　不过我的狗子倒是跑过来欢迎我了。
　　那是我和思远在城里养的一条柯基，叫“卷卷”，因为工作忙没时间照顾，被我俩养得极瘦，后来实在不忍心，便把它送给了我妈。我妈当时可是拒绝，为了这事儿和我大吵了一顿，
　　“养什么养，我哪儿有时间，还好要管吃喝拉撒。”
　　我说：
　　“它陪你不行吗？狗通人性。”
　　她扔掉手中的茶叶：
　　“你当你妈很闲吗？自己给我弄回去。”
　　我也无奈，只能拿出杀手锏，谄媚的说道：
　　“你姑爷最近忙着升官，哪来的时间。”
　　她这才两眼放光，盯着我问：
　　“啥，升主任吗？”
　　我没回答，尴尬一笑，赶紧逃离战场。
　　我妈抱着卷卷说道：
　　“姑爷要升官，那我得把你伺候好。”
　　没想到我妈真把它养得肥肥胖胖的。
　　我听到对面超市老板朝我妈呼叫：
　　“老张，你女儿回来了。”
　　小县城的人似乎都喜欢拉开嗓门说话，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回她的，老娘我现在正走运呢。”
　　我听到我妈的声音方向，应该在郭姨家。
　　我出了门，抱着卷卷走了去。
　　一群商贩正围在郭姨的五金店门口，有的甚至拎着鱼竿，旁边放了一桶刚掉的鱼，一群奇怪的言论开始输出：
　　“兄弟，去哪儿钓的鱼，下次我也去。”
　　“杀，杀，杀，这牌你都不杀，等着剃光头吧。”
　　…...
　　这错综复杂的言论，还真容易让人误会是水产店。
　　我朝最里侧那位穿着风衣涂着口红的浓妆女士招呼道：
　　“张教授，我饿了。”
　　她斜了我一眼，又朝对面的玲玲米粉呼叫：
　　“玲美女，给我女儿烫一碗米粉，牛肉的，半清半红。”
　　然后又开始手头的事情。
　　哎，反正我也习惯了，径直去了玲姨的粉馆，玲姨妈笑眯眯的问道：
　　“月儿，休假吗？男朋友没回？”
　　我把卷卷抱在怀里，
　　“没呢。”
　　她笑着端来米粉放我旁边，
　　“来，加了个煎蛋，你喜欢。”
　　我笑着说道：
　　“谢谢，玲姨。”
　　她也跑去围观我妈的牌桌，反正这个下午就是奇怪，一群人不忙生意，全都围观牌桌了。